·龍首黃扉真一夢,夢迴何面見江東·
王積翁道:“文山公冷靜下來,問我這是不是張弘範張大人設的計。張大人此前一直在與樞密院通氣,尋訪文山公的妻兒,我自然不必向他說謊。文山公擦乾了淚,向獄卒討了紙筆,說要給寫封信,託我帶給張大人。”
只聽得嘩嘩紙張聲響。謝昌元顫聲道:“就是……就是大人手中這封信?”
王積翁道:“我看文山公筆走如飛,頃刻間就寫了滿滿三頁紙,然後又要了幾張紙,略一沉吟,又寫下幾首詩。他一邊寫,我一邊在旁邊歎爲觀止。到底是狀元郎的手筆,那篇文字字飽含血淚,卻又不卑不亢,既是請求,又有點威脅的意思。那幾首詩更是看得下官潸然淚下。他這是以筆爲刀,張大人也是文人,要是看了這信,絕不會無動於衷。唉,下官口拙,還是不說了,大家親眼看看便是。”
曹大人一面翻動紙張,一面連聲稱讚,道:“嘿,倘若我是張弘範,見到他的這一篇詩文,一定是會惶恐無地,愧不當初,趕緊將文小姐接出來好生相待纔是。”
謝昌元乾澀着嗓子,慢慢念道:“……有女有女婉清揚,大者學帖臨鐘王,小者讀字聲琅琅……朔風吹衣白日黃,一雙白璧委道傍……嘖嘖……雁兒啄啄秋無粱,隨母北首誰人將……嗚呼三歌兮歌愈傷,非爲兒女淚淋浪……嘖嘖嘖……字也好……”
倪大人淡淡道:“好詩,好文,好字。就算是鐵石心腸的人,這下也打得動了。”
馬大人忽道:“那張弘範見到信,怎麼說?有沒有再爲難文小姐?”
王積翁忽然冷笑道:“張弘範?下官去見文山公的時候,是前年春天。那時候張弘範已經去世快一個月啦,文山公卻不知道。下官想把這信燒給張弘範看,可又有點兒捨不得,嘿嘿,只好自己留着啦。”
奉書眼前一花,心頭如同捱了一刀,捂住臉,狠命咬住嘴脣,心中喃喃道:“姐……二姐……”
她記得那一天。她記得那個微微冒泡的藥罐,牆上的那一柄寶劍,還有張弘範垂死的病容。而張弘範的死,和自己脫不了干係。
倘若張弘範不死,二姐的命運也許就會全然不同。
她狠狠掐着自己的手臂、大腿、胸口、肩頭,直到手指再也沒有一點力氣,額頭涔涔滲出冷汗,理智被疼痛攪得支離破碎。
混混沌沌中,又聽王積翁說:“只不過,就算張弘範不死,這信也到不了他手裡。文山公自己不知道,他根本不被允許和外界有任何書信往來。此前他也給親友故交寫過信,請人帶出去,哪次不是剛一出門就讓人撕了?有那些敢偷偷給他帶信的,抓住了,哪個不是重罰?這一次,他的信裡又沒有半句投降的話,下官要是膽敢給他當這個信差,除非是烏紗帽不想要了。嘿嘿,只不過,我才捨不得撕文山公的墨跡,趕緊拿回家,妥妥帖帖地收藏好了。這是文山公的泣血之作,可不是尋常的什麼臨別贈友小令。下官可要拿它當傳家寶,哈哈!”
奉書這才心神稍定,鋪天蓋地的自責之情淡了一些,隨即又心疼起父親來:“他的泣血之作,倒被這個大漢奸居爲奇貨,還拿來向人炫耀,老天真是瞎了眼了。”突然又想:“一定要想辦法再見二姐一次,把這事對她說清楚,讓她知道,爹爹不是鐵石心腸,沒有不管她。”
謝昌元等人附和着讚歎了兩句。倪大人忽道:“那文山公的小姐,後來怎麼樣了?”
王積翁不以爲意地道:“誰知道呢?也許死了吧。下官事務繁忙,後來就把這茬子事忘了。”
其餘人也就不再問。曹大人道:“王大人,下官斗膽,文山公的這幾首詩,下官能不能借走幾日,回家抄錄一遍?”
王積翁猶豫道:“這,這……”
那曹大人還要說什麼,忽然門外一聲長喝:“太子到!”接着房門打開,腳步聲聲,五六個人走進客廳。王積翁等人立刻住了口,只聽衣衫垂地的簌簌聲,自然是他們齊刷刷地跪了下來。
真金太子徑直走到靠牆正中的椅子上坐了,笑道:“免禮免禮。方纔大夥兒在說什麼呢,那麼熱鬧?接着說啊。”
王積翁幾個人口中稱謝,先後站了起來。謝昌元道:“回太子,老臣們正在討論……這個,文天祥文公的詩文……這個人雖然……人品堪憂,但畢竟是南朝狀元宰相,一直是……十分有名氣的……”
真金笑道:“我當然知道文天祥是誰。怎麼,他的詩文也很出彩?跟我說說。”
王積翁連忙答應。他一心要開脫文天祥,更是把文天祥的才華誇得天花亂墜,揀了些他著名的詩文詞句,搖頭晃腦地分析了起來。真金向來是傾慕漢文化的,也聽得津津有味。兩人聊得投機,旁邊似乎幾次有人想插話,卻始終沒敢打斷他們。
等說得告一段落,真金才笑道:“原來大都城裡還藏着這樣一個才子,哈哈!不過,南朝狀元宰相,可不止他一個人。留大人,你倒是說說,文天祥的這幾首詩到底做得怎麼樣?”
只聽一個陌生的聲音說:“回太子,臣雖曾與文天祥同爲南朝狀元,但家學淵源卻相差甚遠。文天祥詩師黃魯直,雖然也有點鐵成金之作,但終究沒有擺脫江西詩派那種過分講究對仗用韻、化用晦澀典故的風氣……”
那是個六十歲左右的老者,聲音並不很洪亮,然而圓潤之極,動聽之極,好像那說話之人口中含着玉一樣。奉書一聽之下,儘管覺得他所說的內容太過艱深,自己一字不懂,但仍然不由自主地便想同意他的說法。及至聽了幾句,才發覺這人其實是在貶斥父親的詩作,這才甩甩頭,心中哼了一聲,想:“你說我爹爹的詩做得不好?你又是哪傢俬塾裡的先生,自己會做詩麼?”
只聽那人最後說道:“……當然詩文都還是末流。咱們做臣子的,更要緊的還是經世濟民,道德文章,俱爲楷模,這才能稱得上人臣好樣子。若是仗着自己的一點兒小聰明,而不把國家社稷放在眼裡,既不憂其民,也不憂其君,那未免就落入下乘了。夢炎妄議,還請太子恕罪。”說着腳步聲響,似乎是朝太子行了個禮。
真金笑道:“留大人總是那麼會說話。”
奉書心頭忽然劃過一道明光:“這是留夢炎!是那個淳祐五年的狀元!茅坑宰相!漢奸!大漢奸!”
她記得清清楚楚,德祐元年,也就是父親起兵勤王的那一年,留夢炎任宋廷左丞相,伯顏逼近臨安之時,他卻拋下了官家和百姓,直接腳底抹油,把自己的相印丟進茅坑,向元軍搖尾乞憐,當時便遭到世人的不齒。
看來這位狀元宰相降元之後,官運依然亨通。今日他既伴隨太子前來,地位顯然比王積翁等人都高了一層。奉書立刻又想起來在張弘範書桌上見到的公文。那上面說,留夢炎是第一個被派去向父親勸降的,卻被父親怒斥唾罵,灰溜溜地退出了牢房。
這麼一想,心中略微解氣,留夢炎的聲音也顯得不那麼蠱惑人心了。
突然奉書聽到咔噠一聲,身邊的小門開了,把她嚇出一身冷汗。原來是太子等人入座,僕役前來上茶上點心。奉書心想:“他們找不到我,必定以爲我在哪裡偷懶,只好換人來伺候。”雖然明知這櫥櫃裡十二分安全,還是屏息凝神,將櫃門極慢極慢地關好,從裡面扭上了鎖。
等到下人都退了出去,客廳裡忽然響起一句蒙古話:“太子,這些蠻子嘰裡咕嚕的在說什麼?今天的正事還談不談?”
真金也改用蒙古話,笑道:“麥朮丁大人莫要着急,我們方纔談的,也算得上半件正事。和禮霍孫,麻煩你給他解釋解釋。”
隨即又有另一人打蒙古話,小聲把方纔留夢炎、王積翁等人的話簡略複述了一遍。
奉書心想:“麥朮丁?和禮霍孫?聽起來不像蒙古名字。大概都是回回。啊,是了,和禮霍孫是太子的親信,如今頂替了阿合馬的位置,做了右丞相。”
她心中慢慢勾勒出了客廳裡的每一個人。先來的王積翁、謝昌元等五人都是降元的宋臣。和太子一起來的,便是留夢炎、麥朮丁、和禮霍孫。其中麥朮丁只會說蒙古話。而和禮霍孫既然能聽懂留夢炎他們的談話,想必是精通漢、蒙雙語的。麥朮丁似乎是急脾氣,話音也十分火爆。和禮霍孫的聲音卻溫文爾雅,每一個字都咬得很清楚。
客廳裡似乎還有三兩個人,一直沒有說話,大約是身份更低微的官員。
只聽真金咳了一聲,廳中立刻靜了下來,等他開口。
真金道:“王大人,謝大人,你們今日此行的目的,我也略知一二。”壓低了聲音,又道:“今日此處沒有外人,你們有什麼話,儘管直說,不要有顧慮,不要害怕冒犯皇上。”
一個通譯將真金的話不斷譯成蒙古話,給麥朮丁聽。
王積翁、謝昌元喏喏連聲。王積翁道:“多謝太子。太子也許還記得,臣曾在朝堂上說,‘南人無如文天祥者’,如今臣還是這句話。文天祥雖然被囚斗室,可這幾年在大都的名氣卻越來越響,連市井小兒都知道兵馬司裡囚着一個南朝忠臣。倘若聖上能夠以禮待之,那便是給天下人臣做出了好樣子,江南人心再無不服。倘若殺了……”
留夢炎忽然冷笑一聲,打斷了王積翁的話:“王大人也知道文天祥的名氣越來越響!敢問王大人知不知道,大都城裡的那些南朝餘孽,已經開始傳唱《正氣歌》了?他倒是自詡正義,秉性高潔,卻把我們大元當什麼了?大人還想把他開脫出獄,是要讓他繼續肆無忌憚地打咱們嘴巴嗎?禍胎再漂亮,也終究是個禍胎,留着做什麼?”
和禮霍孫笑道:“留大人,我聽說過去的漢人王朝裡,有一個齊桓公,他不計前嫌,饒恕和提拔了曾經輔佐他政敵的管仲。還有一個唐太宗,他最爲倚重的大臣魏徵,也是曾經與他爲敵的。若非齊桓公、唐太宗有如此容人的氣量,他們也不會成就那樣的霸業。如今咱們聖上,難道比不過齊桓公和唐太宗嗎?”
留夢炎笑道:“大人既然飽讀詩書,必定也知道‘養虎遺患’、‘斬草除根’的道理。如今大元盛世,聖天子在位,八方來朝,各路人才唾手可得,何必非要倚仗一個心懷叵測的蠻子?”
奉書聽了這話,氣得鼻孔冒煙:“好個大漢奸,一口一個‘大元’,叫得好親熱!你自己是蠻子不是?你一心要殺我爹爹,心腸也忒歹毒,小心折壽!”
和禮霍孫踱了幾步,溫聲說道:“各位請看牆上的牌匾,那是賢相耶律楚材的手跡。各位可能不知道,那日聖上在內廷裡詢問廷臣:‘南北宰相孰賢?’在場的羣臣不約而同地回答:‘北人無如耶律某,南人無如文天祥’。”
真金“哦”了一聲,似乎對此頗感興趣,問:“那聖上怎麼說?”
和禮霍孫立刻道:“這牌匾上‘天地有容’四個字,便是聖上當時態度的寫照。下官認爲,對於文天祥,聖上是以天地有容之量,既壯其節,又惜其才,留之數年,如虎兕在押,百計馴之。若是倉促殺之,那就枉費聖上的一片苦心了。”
和禮霍孫的几席話說得彬彬有禮,從容自若,在場的曹大人等紛紛出聲,表示贊同。
麥朮丁聽了通譯的解釋,卻哼了一聲,道:“這些蠻子文人都沒一個好東西,殺了又能怎樣?”
真金慢慢道:“殺了他,豈不是是成全了他的什麼‘正氣’。”
他只說了短短一句,可意思卻很明顯了,其餘幾人議論的聲音立刻停了。麥朮丁卻還是在喃喃自語,似乎猶自不服。
馬大人說道:“只是這個人軟硬不吃,就算百計馴之,也似乎是馴不服的。下官和王大人、留大人等都親有體會……這個……不管如何動之以情,曉之以理,全都是要被他罵回來的……”
留夢炎見他提到自己捱罵的尷尬事,哼了一聲,馬大人便連忙住了口。
王積翁快步上前,道:“這件事如今是個僵局,以臣愚見,要麼是文天祥退一步,要麼是皇上退一步。既然文天祥脾氣這麼硬,那麼臣斗膽……斗膽……”
真金微微笑道:“怎麼,你還想讓皇上讓步不成?”
只聽王積翁撲通一聲,跪了下來,道:“臣不敢!臣是想懇請太子上奏皇上,若是能令文天祥出家做個道士之類,准以釋放,當能皆大歡喜。當今聖上治國寬容,海納百川,儒、釋、道、回各得其所,如果將天祥以道士身份釋放,那他也就儘可以潛心清修,不必出仕入朝。此舉也決然無損聖上英名。不知太子意下如何?”
奉書在櫥櫃中聽到這番話,心裡咚咚咚的,跟着王積翁的磕頭聲,跳得飛快,眼前豁然出現了一片嶄新的天地。王積翁這個提議,是明明白白地指出,對於文天祥,除了勸降、處死,還有第三條路可走。
真金對此顯然有些出乎意料,靜了好一陣,才說:“你起來。幾位大人都是這個意見?”
只聽椅子聲響,又是幾個人站了起來。謝昌元說道:“老臣……贊同王大人的提議。”
倪大人懷疑地道:“讓文天祥出家做道士?他肯?”
王積翁站起身來,撣了撣衣服,笑道:“不管他肯不肯,只要聖上下令,到時把他的頭髮一束,枷鎖一開,他難道還能賴着不走嗎?只要把樣子做足,風聲傳出去,老百姓都會知道聖上的仁愛吐哺之心,誰管文天祥願意不願意哩?等他出了大都城,就算他立刻自殺,咱們也不會擔那個迫害忠良的惡名啊。”
奉書聽他這麼一說,不由得又憤怒起來:“原來你只是想假惺惺的做個樣子,好顯得你們皇上寬宏大量,根本不是關心我爹爹死活。”可心底深處又隱隱約約地想:“若是他們真的能把爹爹放出來,不管是讓他做和尚、做道士,還是做別的什麼,都無所謂。到時候我會去兵馬司衙門口接他,好好照顧他,小心不讓他尋死,陪他回家鄉,侍奉他頤養天年。”這麼想着,眼眶就溼了。
此時客廳裡議論紛紛,五六個人同時在說話,有些說王積翁這個提議太過草率,有些說這樣未免便宜了文天祥,有些人卻覺得這不失爲一個兩全其美的解決辦法,請太子點頭同意。
奉書屏息凝神,辨認着每一個聲音、每一雙腳步,慢慢聽出了些門道。真金、和禮霍孫兩人自成一派,一唱一和,雖然也同意釋放文天祥,但始終希望將他收爲己用。王積翁、謝昌元則是主張將文天祥無條件地“釋爲道士”,以彰聖上容人之德。他們顯然是有備而來,話裡話外,已將種種細節全都安排妥當,極力敦促太子前去說服皇帝,促成此事。而留夢炎、麥朮丁則堅決主張殺掉文天祥,以除後患。
另外幾個人則有些舉棋不定。留夢炎巧舌如簧,幾次將王積翁噎得無話可說。麥朮丁則似乎是背後有皇帝撐腰,幾次對王積翁、甚至對真金出言不遜,說他太過倚仗南朝蠻子,違背祖宗成法。
奉書聽得頭暈腦脹,加上櫥櫃裡空氣不通,慢慢的便覺得眼皮沉重。迷迷糊糊中,忽然心中一動:“難怪師父命我用心記住這些人的話。他知道僅憑王積翁一個人,並不一定能順順利利地說服太子,將爹爹釋放出來。他知道一定會有留夢炎這樣的大漢奸出言反對。今日這番討論不管結果如何,我都得逐字逐句地向師父彙報,以便讓他考慮下一步的對策。”
想通了這一點,便摒棄了心中雜念,強打精神,用心聽着,一面暗暗給王積翁加油,詛咒留夢炎喝茶嗆到。
可留夢炎卻始終喋喋不休,說個不停,忽然噹的一聲放下茶盞,冷冷道:“王大人一心將文天祥救出苦海,居心爲何,下官雖然不得而知,但我只問一句話,王大人有沒有想過,文天祥會不會領你這個情?就算你放他出來,難道他會乖乖地做一輩子黃冠道士?”
王積翁顫聲到:“留大人這……此話怎講?”
“以王大人的聰明才幹,難道不知下官的意思?倘若文天祥復出,號召於江南,那會是什麼局面?王大人得多生幾顆腦袋,才擔得起這個後果?”
廳中一下子靜了下來。王積翁結結巴巴地道:“這個……下官哪有什麼居心,下官是一心爲聖上着想的……下官可以作保,文天祥再沒有那個實力號召江南……”
留夢炎道:“文天祥的確手中無兵,可他在江西的名氣聲望,恐怕大夥還不是太清楚吧?今日下官特意邀請麥朮丁大人同來,便讓他和大夥說說吧。”
奉書心中暗道:“好啊,麥朮丁原來是你叫來幫腔的。”
麥朮丁此前早就幾次試圖插話,奈何語言不便,總是慢了那麼一拍。此時聽了通譯的傳話,霍然站起身來,厲聲道:“你們都只道這個蠻子會作詩,會寫字,懂些漢人的道理,卻都沒有看出他的危險。至元十四年,文天祥反撲江西,在下時任江西行省左丞,對此印象深刻。有文天祥在,江西的每一個蠻子百姓都變成了瘋子。在下的一半頭髮鬍鬚都是在那一年變白的。我就算死,也不會讓這種事情再發生一遍。”
通譯將他這話譯成了漢話。半晌,王積翁才道:“這……咱們可以限制文天祥的行動,不讓他回江西……”
留夢炎冷冷道:“敢問王大人,你什麼時候和文天祥攀上了那麼深的交情?難道他越罵你,你還越舒坦不成?還是說……你……另有所圖?”
奉書嚇了一大跳。難道留夢炎察覺到了什麼?難道他知曉了王積翁和師父的暗中來往?
王積翁聲音一下子變了,“留大人這是什麼意思?”
作者有話要說: 雙更,說到做到~小天使們要多多留言調戲撫慰,我會更有動力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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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些零零碎碎的考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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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標題【龍首黃扉真一夢,夢迴何面見江東】,是當年文天祥寫來譏刺留夢炎做過大宋丞相,如今諂媚蒙元,死後也無顏面見江東父老。王積翁的遊說其實差點便成功了,後來由於留夢炎一力反對而功虧一簣。留夢炎因此被視爲宋末最可惡漢奸之一,以致有說法:“兩浙有夢炎,兩浙之羞也。”直到數百年後的明朝,科舉入試之時,姓留的考生必須先證明自己“非留夢炎子孫”,才許進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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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上文天祥確實接到過二小姐的信,也確實有過回信,回信後來被王積翁截留,被他當做墨寶收藏起來,直到元末才被後人發現。劇情原因,文中的回信內容與史料有些出入。原信節錄如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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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柳女信,痛割腸胃。人誰無妻兒骨肉之情!但今日事到這裡,於義當死,乃是命也。奈何奈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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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令柳女、環女好做人,爹爹管不得,淚下,哽咽哽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