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爺要保的人是太子,當然了,也就只是要保住其性命而已,爲的便是顯示自己友愛兄弟的仁者之心罷了,並非是真要保住胤礽的太子之位,恰恰相反,三爺其實巴不得太子趕緊下臺了事,他也好得個上位的機會,至於老十三麼,三爺爲其開脫其實也就是摟草打兔子,順手的事兒罷了,一者是要洗清太子謀逆之罪名,顯示一下三爺的寬厚風度與不爭之風範,二來麼,也不凡賣老十三一個好的想頭,而今,幾番辯白下來,三爺的目標已是基本達成,自是無必要再就筆跡一事與老十等人糾纏個沒完,面對着老十的反諷,三爺壓根兒就不作應答,面無表情地便就此退到了一旁。
“皇阿瑪明鑑,此事蹊蹺太多,確須得好生查查,十三弟若是真問心無愧,想來也是不怕查的纔是。”
三爺這麼一退讓,老十自是更來勁了幾分,搖頭晃腦地大放起厥詞來。
“皇阿瑪,兒臣以爲十弟所言甚是,此案確須得好生查查纔是。”
“皇阿瑪,兒臣附議!”
“皇阿瑪,兒臣以爲此事不查不足以明真相。”
……
老十三跟在四爺後頭整旗務、清欠等勾當中,可是沒少折騰一衆阿哥們,大傢伙口中不說,心裡頭其實都憋着一股氣,這會兒牆倒了,衆人可就使勁推了去,不止是大阿哥、八爺幾個站出來嚷嚷着要查,便是連五爺、七爺、十二爺也都跟着表了態,一時間滿殿裡皆是喊打喊殺之聲,唯獨三爺與四爺卻是保持着沉默之態度。
“哼,來人,將老十三押下去,圈在西跨院中,無眹旨意,任何人不得靠近半步!”
查?這案豈是那麼好查的,不管查出了個甚結果,天家的臉面可就要丟個精光了,這又豈是好面子的老爺子所能忍受得了的,面對着諸子的叫嚷聲,老爺子氣得嘴角都抽搐了起來,惱火萬分地一拍龍案,高聲喝令了一嗓子。
“喳!”
老爺子此令一下,一衆大內侍衛們自是不敢有絲毫的怠慢,齊齊應了諾,紛紛搶上了前去,七手八腳地架起老十三,便要往外拖了去。
“皇阿瑪,兒臣冤枉啊,兒臣冤枉啊……”
老十三萬萬沒想到自己竟然會落得個如此下場,這一被衆侍衛們架了起來,頓時便急紅了眼,可着勁地掙扎着,嘶吼着,奈何衆大內侍衛們都是武藝高強之輩,老十三哪能掙得開衆人的鉗制,愣是被拖拽着便往殿外去了。
“慢,皇阿瑪,兒臣以爲此事斷非十三弟所爲,還請皇阿瑪且息雷霆之怒,兒臣願以性命擔保十三弟,懇請皇阿瑪收回成命。”
眼瞅着老十三這就要玩完了去,四爺可就再也忍不住了,沒旁的,他攏共也就這麼一個鐵桿盟友,真要對此事無動於衷,一者顯得刻薄寡恩,二來麼,也實是承受不起左膀右臂被斷之痛,自是顧不得自個兒會否受牽連,緊趕着便從旁閃了出來,一頭跪倒在地,高聲呼喝了一句道。
“嘿,四哥如此惶急,莫非是別有隱情麼?”
老爺子還沒表態,嘴快的老十已是從旁陰測測地插了一句道。
“皇阿瑪明鑑,四哥素來與十三弟焦不離孟,此事既是十三弟所爲,難保四哥不知情,箇中蹊蹺怕是頗多,亦當查個分明!”
九爺顯然是巴不得四爺跳將出來,緊趕着便從旁附和了一把,毫不客氣地便將四爺牽扯進了此案之中。
“也對,四弟往常也沒少在毓慶宮行走,又寫得一手好字,空穴來風,未必無因!”
對於大阿哥來說,四爺也是打擊目標之一,自是樂得趁機將其打翻在地,這便也跟着九爺、十爺一道瞎攪合了一把。
“夠了,此事眹自有主張,押下去!”
眼瞅着事情越扯越遠,老爺子已是老大的不耐,也沒管衆阿哥們的進言,一揮手,陰冷地下了旨意。
“喳!”
老爺子這都已是第二次下旨了,一衆大內侍衛們哪敢再有甚遷延的,也不管老十三如何掙扎喊叫,架將起來,便往殿外拖了去。
“皇阿瑪,兒臣,兒臣……”
這一見老十三還是難逃一劫,四爺的心已是拔涼一片,面色煞白地哆嗦着,試圖再行進言一番,可一時間卻又不知該從何說起纔是了。
“此事爾就不必管了,眹自會處置。”
老爺子沒再給四爺開口的機會,不耐地一揮手,斬釘截鐵地給出了答案。
“兒臣遵旨,哎……”
老爺子都已將話說到了這個份上,四爺縱使有着再多的不甘,也不敢再多言了,只能是哀嘆了一聲,寂寥無比地退到了一旁。
“老十三的事押後再議,眹還有一事要說,嘿,就在剛纔,胤禔造膝密陳,說是怕眹殺胤礽會髒了手,願親自幫眹殺了胤礽,以除慶父之患,爾等以爲如何啊?”
處置了老十三之後,老爺子突然陰陰地一笑,帶着絲顫音地將大阿哥的進言道了出來。
老爺子說話的聲音並不大,可聽在殿中諸人的耳朵裡,卻有若晴天霹靂一般,頓時便令衆人盡皆呆愣住了,所有人等的目光齊刷刷地望向了驚慌失措的大阿哥,一時間都不知該如何評述此言方好了。
“皇阿瑪,兒臣,兒臣乃是一片忠心啊,您若是以爲可取,兒臣自行了去,您若是以爲不可,兒臣又豈敢妄爲,兒臣,兒臣……”
大阿哥雖不甚聰慧,可也並不傻,到了這等時分,又怎會不知自己怕是要倒大黴了,心中當真惶急無比,忙不迭地一頭跪倒在地,磕頭如搗蒜般地辯解了起來。
“放屁,就你這蠢樣,還想當太子,你不害臊,眹都替你羞得慌,跟眹說甚慶父之患,眹看你是豬油吃多了,蒙了心,不思公忠體國,反倒行蠅營狗苟之事,平日裡的聖賢書都讀到狗肚子裡去了,嗯?”
老爺子盛怒已極,哪會聽大阿哥的解釋,霍然而起,指着大阿哥的鼻子便是一通子臭罵。
“兒臣該死,兒臣孟浪了,請皇阿瑪恕罪。”
眼瞅着老爺子暴怒如此,大阿哥是真的怕了,也不敢再強辯,磕頭連連地認着錯。
“皇阿瑪,大阿哥有害太子之心已久,絕非是臨時起意所致,據兒臣所知,大阿哥不僅在自家府上魘壓太子,更曾在東宮行此穢事,其心叵測,其行當誅!”
大阿哥爲人囂張霸道,早年間可是沒少藉故收拾一衆弟弟們,這其中就屬素來蠻橫的老十挨的打最多,此際一見大阿哥倒了黴,老十可就得意了起來,也沒去請示一下八爺,嘴快地便將大阿哥的污穢事兒當場捅破了出來。
“嗯?此事當真?”
老爺子還真就沒想到大阿哥會有這等喪心病狂之舉,這一聽老十如此說法,當即便怒了,只是對辦事向來不怎麼靠譜的老十卻是有些不太信得過,驚疑不定地便追問了一句道。
“皇阿瑪,兒臣斷不曾行此啊,此皆老十見孩兒失了寵,編造出來落進下石的,兒臣冤枉啊!”
老爺子這麼一文,大阿哥可就急了,忙不迭地出言辯解了起來。
“回皇阿瑪的話,確實如此,兒臣原本僅僅只是聽到了些傳言,可前幾日,東宮副主事太監趙曉瀟私下來找了兒臣,說是大阿哥藉着提調關防之機會,私下出入太子住所,暗中多有佈置,其中就有不少魘壓之物事,兒臣原本想着早來稟明皇阿瑪,可趕巧遇到小十八病重,忙將起來,也就忘了,若不是大阿哥先前說要殺太子殿下,兒臣也想不起此事,皇阿瑪若是不信,大可召趙曉瀟前來對質。”
老十心下里篤定得很,壓根兒就沒去理會大阿哥的辯白,大嘴一咧,自顧自地將“實情”道了出來。
“皇阿瑪,十弟這都是血口噴人,斷然沒有的事,倒是十弟與八弟幾個常常與江湖術士張明德推背,妄稱天命將臨,此間種種不軌之舉皆有案可查!”
大阿哥自是不甘心束手待斃,這便惡狠狠地反過來攀咬了八爺一把,顯然是打算來個玉石俱焚了的。
“大阿哥這話說得好沒道理,真是賊咬一口,入骨三分,不自思己過,反倒胡亂攀咬,居心當真叵測已極!”
八爺原先是有計劃要將大阿哥魘壓太子的事兒端將出來的,以除去這個競爭對手,不過麼,有了大阿哥造膝密陳之事後,其已是待斃之囚也,原也無須再來上這麼一手落進下石之舉措,奈何十爺嘴快,愣是沒頭腦地將事情給捅破了,當真令八爺分外的惱火,卻又無可奈何,眼瞅着戰火就要燒到自個兒的身上了,八爺哪還能穩得住,無奈之下,也只好從旁站了出來,義正辭嚴地反駁了一句道。
“八哥說得好,大阿哥這就是失心瘋了,純屬胡亂咬人!”
“大阿哥久窺太子之位,居心甚是不良,兒臣提請皇阿瑪徹查!”
“皇阿瑪明鑑,那趙曉瀟就在左近,只消去傳了來,一問便可知真僞!”
……
八爺話音一落,九爺、十爺,十四爺立馬齊齊出言附和,言辭逼人地要置大阿哥於死地而後快,直聽得老爺子面色鐵青無比,鼻息也因之喘得粗了不老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