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宏之所以呆愣,不是因爲如玉和自己說話而受寵若驚,而是因爲如玉的那首詩。如果只是單純從詩的意境進行辨別,可以得知如玉是個悲春傷秋滿心委屈的女子。但再加上如玉的表情,以及如玉吟這首詩的深層含義,似乎可以發現,如玉有什麼隱諱的話要對衛宏說?
就在衛宏思索着如玉話語中更深層次的含義時,那五個躲得老遠的哥們突然湊了過來。程處默不可置信的看着衛宏,羨慕嫉妒恨道:“還真是邪門了!怎的你這扮相反倒吸引瞭如玉的注意?”程處默所指的,當然是衛宏鼻子上捂得綾子,若是把綾子的顏色換成黑的,不知道的還以爲衛宏是什麼江洋大盜呢。
“先生,剛纔如玉小姐當着你的面吟詩,是不是對你有興趣?”李德謇這小子,說話的語氣也有些輕佻,也不知道是替衛宏高興,還是與程處默一樣,心生妒意。
杜荷衝李德謇道:“先前如玉小姐吟的那首詩,甚是悲慨,顯然不是什麼愛慕之詩。或許是因爲先生一開始說的那句‘華麗的外表下,隱藏着一顆骯髒不堪的心’,如玉小姐便藉此來告訴先生,她並非是先生所想的那樣。”
聞言,衛宏一愣,衝杜荷道:“怎麼着?你也聽見了?”衛宏明明記得自己說這話的時候聲音很小,怎麼搞得屋子裡的人都好像聽見了一樣。
杜荷聳了聳肩,不置可否道:“那塊綾子不光把你的鼻子給捂住了,還把你的耳朵也給捂住了。你自己覺得說話的聲音很小,其實聲音卻很大。”
房遺直也擠到衛宏跟前,搖頭晃腦,若有所思道:“如玉小姐身陷風塵之地,自然會有許多流言蜚語。依我對如玉小姐的瞭解,她斷然不會將嘲諷之語放在心上,大多是左耳朵進右耳多出。可她卻偏偏對先生言語,依我看,這詩斷然不會僅僅只是宣泄心中的不瞞。”說到這,房遺直停頓了一下,對衛宏小聲言道:“先生,這詩之中是不是隱藏着什麼其他的意思?”
衛宏沒有回答,而是反問道:“你可知如玉姓什麼?本名又叫什麼?”
房遺直不假思索道:“本名叫什麼,不太清楚,畢竟風塵女子來路多是不明,沒人會尋根問底的去查風塵女子的底細。不過,她姓什麼我倒是知道,是‘顏’。”
顏?顏如玉嗎?好名字!聽到這個名字,衛宏腦子裡已經有些端倪了,但還不能確定。當下與程處默等人告別,離開瀾波亭,並沒有回宏遠商行,而是直接去了一趟吏部。通報了一下吏部的官員,得到允許之後,便開始翻閱這幾年除授的官員記錄。翻了大批卷宗之後,衛宏一共查到了三個姓顏的官員自貞觀元年以後被除官。其中有兩個因爲貪污受賄被罷免問罪,還有一個已故,罪名也是貪污受賄,但罪證卻十分模糊。衛宏重點掃描已故的這名顏姓貪官,這名貪官的名字叫顏思義,任吳郡別駕,於六個月前暴卒,死因不詳,初步斷定爲畏罪自殺。
等衛宏翻閱到顏思義的家屬資料時,發現顏思義膝下有一子一女,長子名叫顏半城,次女名無大名,只有一個乳名,名爲綵衣。衛宏回想着顏如玉的語氣、姿態、以及上半張臉皮膚的緊實度,判定顏如玉和綵衣年紀相仿。
至此,衛宏眼睛微眯,弄清楚了顏如玉爲何會當着自己的面吟出那首詩。那首詩中有一個詞,是聲聲嘆,府君如何相忘?悽悽然,窗外六月飛霜。含義再明顯不過,她的父親蒙受了冤屈。而後那句,非是心酸獨自泣,只道夜深風悽迷。便是有冤無處伸。再結合着衛宏現在查到的資料,衛宏斷定顏如玉的目的是想借助自己的力量,爲她伸冤。
弄清楚了事情的來龍去脈以後,衛宏離開吏部,回到宏遠商行。此時已入後半夜,再有一個時辰便會天亮。爲了避免打攪的婉娘和若華二女的美夢,衛宏便不打算睡了,在正堂坐下,讓僕人上了一杯茶,拖着腮幫子,考慮着顏如玉一事。
首先,衛宏不是一個爛好人,狗拿耗子多管閒事衛宏做不出來。其次,自己和顏如玉非親非故,僅僅是一面之緣,憑什麼幫她忙?最後,顏如玉她爹究竟是不是貪官,是不是遭人陷害,還未曾可知,若是顏思義真是個不折不扣的貪官,且真的畏罪自殺,自己這一攪合,反倒成了政治場的攪屎棍,對自己百害無一利。自打來了京城,先是平柳州鼠患,又在馬鬃山大放異彩,現在還參合着銀行事宜,可謂是衆矢之的。不少言官都緊緊的盯着自己,若是隨意動作,被言官抓住把柄,那可就得不償失了。考慮到這個時代的言官大多都是皇帝老兒的親信,職權相當之大,能不惹他們就不惹他們。
本來衛宏對瀾波亭一事,並沒多心,但此時知道了顏如玉的目的後,衛宏心裡反而多了許多計較。經過短嶄的思考之後,衛宏差人去瀾波亭找程處默。不多時,等程處默來了以後,衛宏直奔主題,語氣嚴肅道:“處默,今晚你叫我去瀾波亭,是不是有人在你背後授意?”
程處默屁股都沒坐穩,聽到這話,直接彈了起來,強裝鎮定道:“沒有啊,你怎麼會這麼想,我叫你去瀾波亭,純粹是見你這幾曰忙的焦頭爛額,想讓你放鬆放鬆。”
聞言,衛宏擺了擺手,沒好氣道:“別編了,你小子有幾根肚腸,我摸得透透的。我且問你,是不是顏如玉在背後指使你的?”
程處默把腦袋搖得像撥浪鼓一樣,抵死不認:“沒有!先生你可別誣陷好人!再說了,我幫顏如玉叫你,我有什麼好處?顏如玉又有什麼好處?”
衛宏輕笑了一聲,鄙夷道:“如果我猜得不錯,你幫顏如玉叫我,無外乎是想得到顏如玉的垂青罷了!當初你們那幾個混球,爲了討得李璇青歡心,可謂是無所不用其極。現在眼見李璇青沒戲了,就把矛頭都指向顏如玉?雖說與房杜二人還有尉遲相比,你愚鈍了些,但終究是個正常男人,美人兒有求,自然不會拒絕!我說的對也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