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等一下!”陳默忽然停下腳步, “我不去了。”
江風回過身詫異的看着他。
陳默笑笑接着道:“這裡是皇宮,我還是不要亂走的好,否則以我這脾氣萬一衝撞了哪位貴人可就吃不了兜着走了, 還是以後再說吧。”
江風暗自無奈只得走回來, “殿下吩咐過您可以去任何地方的。”
“我是來做客的, 當然要少給皇甫桀惹麻煩嘍。”陳默煞有其事的點着頭說道, “否則多過意不去啊。”
江風嘆了口氣, 道:“我還沒有聽說這樣躲麻煩的,不是有句話叫做禍從天降麼,如果真的……”
“託你洪福…”陳默擡手撫額一副要暈倒的架勢, “看那邊。”
只見一羣珠圍翠繞花枝招展的美人兒簇擁着一個絕色美人向這邊款款走來,那美人身着紅衣, 上刺鸞鳳, 雲一樣的髮髻上面簪着五彩鳳凰朝日簪, 華貴之氣溢於言表,身份之尊貴不言而喻。
“她哪位?”
“……太子妃。”
“噢…”陳默翻了個白眼。
“不如我們還繼續剛纔的提議?”江風咳了一下壓抑住內心的笑意, “去看菊花?”
陳默二話不說立正向後轉邁着大步走。
江風嘴角翹了一翹跟了上去。
本來心底裡還有一絲不爽的陳默看到那一片花海時,所有的心神都被吸引了,這片景色,簡直像夢一樣。
黃色的,白色的, 紫色的, 粉色的, 傲然而立。
陳默此刻心底裡最強烈的渴望就是融進這片夢色裡, 高歌, 共舞,奔跑, 沉睡。
好久好久,他纔回過神來。
“我一定要走遍天下!”
江風看到他此刻的神色,心裡忍不住重重一顫。
怪不得主子心心念唸的放不下,這樣的顏色,怕是天上的神仙也會動了心神的吧。
“吶,你也坐啊。”陳默向他招招手,一面眯着眼睛聳着鼻子深呼吸,發出愉悅的嘆息聲,“真舒服!”
江風也沒有客氣,徑自坐在他下手的位置。
“你都去過什麼地方?”陳默被眼前的美景刺激的有些興奮,“我來京城的那一路上只顧着趕路了,幾乎什麼都沒看到。”
“天南海北都去過。”江風的眼睛裡有一絲對過去的憧憬,“我很小的時候就隨着老師四處遊歷,見過的景色的確不少。”
“誒?”陳默有些疑惑,“你不喜歡那樣的生活嗎?”
爲什麼要留在這裡被束縛呢?感覺他也不是野心很大的人啊。
“太子殿下對我有救命和知遇之恩,不可不報。”江風微微一笑,“其實我這樣的生活也沒有你想象的那麼糟糕。”
陳默不信服的撇撇嘴吧道:“如果你沒有過過那樣的生活還好說,一旦自由慣了的再被拘住……算了,反正如果不這樣做估計你也不會心安,你準備報恩報到什麼時候?”
“等到我幫不到的時候。”
陳默心裡有幾分觸動,說起來古代人的思想和他這個二十一世紀受過教育的青少年的思想果然很不一樣,這種士爲知己者死的信念他是永遠也不會有的,人嘛,都應該是一個個自主的個體。
反正他不是爲了報答纔回應歐陽傾城的愛的。
所以也不會爲了報答而回應皇甫桀的曖昧。
最多再多想想從別的方面着手好了,他現在是太子,以後是皇帝,不如抽空讓他聽一下中國有舊的半封建半殖民地社會發展成新民主主義社會的發展歷程,說不定會對他有很大的觸動呢。
如果能因此加快社會的發展,那他說不定會被史學家授予明君的稱謂呢,這樣的話自己也算是回報了吧?
更何況,依皇甫桀的性子……說不定他已經朝大哥討要了報酬了……
“吶,你覺得那個地方最美?讓你有一輩子留在那裡的衝動的地方?”
江風思索了一會兒搖了搖頭,坦言道:“我認爲最美的地方和我想一輩子停留的地方不同。”
“哦?”陳默莫名的有些興奮,“都是哪裡?”
“荇州最美。”
“荇州…怎麼有些耳熟呢?”陳默思索了一會兒,“啊!我想起來了!以前我大哥曾說過要帶我去那裡玩的。”
江風點點頭道:“那裡的山水,見過的人一輩子都不會忘記的。”
“那…你爲什麼不想停留在那裡?”陳默的聲音漸漸變小,有些小心翼翼的味道。
“因爲那裡沒有能讓我停留的人啊。”江風微微一笑,“風景再美,總要有人陪着一起看才行。”
“嗯嗯。”陳默連連點頭,“很有道理。”
安靜了一會兒,陳默又冒出來一個問題,“我忘記問了,我這四個月不會要一直呆在這個地方吧?”
江風道:“目前還不行,太子殿下說您暫時還不能出宮。”
陳默哦了一聲淡淡的笑,“說的也是,他也做不來主嘛。”
江風微微一愕,看見陳默眼中似笑非笑,神色瞭然,頓時心裡發虛了一下,不自然的咳了一聲道:“三公子想太多了,太子殿下是憂心你的身體……”
陳默無所謂的擺擺手,眉眼彎彎道:“不要緊張嘛,我又沒有怨他什麼,反正我在家的時候也總是不喜歡出門的,只要不會經常遇到討厭的人我就會住的很開心的。”
江風順着他的視線望去,走廊上遠遠走來的正是剛剛碰到太子妃一行人,再回過頭,就又看到陳默那張笑得意味深長的絕世容顏。
陳楚雲隨着王府的管家向庭內走去。
這是皇甫晴的府邸。
皇甫晴正躺在書房前長廊下的貴妃椅上面,微閉着眼睛,臉色蒼白的幾乎透明。
院中地上灑着穀物,各樣沒有南遷的小鳥歡快的跳來跳去搶食吃,偶爾會互相啄幾下撲棱棱的飛起來再落在另一端。
陳楚雲大步跨進來,小鳥兒一下子被驚的全都飛起來,盤旋了幾圈落在了庭中的樹上。
皇甫晴似是被驚醒了,睫毛輕顫了幾下,露出幾絲眸光,接着便輕輕的拉起編織精美的毛毯,似乎是有些畏寒。
“你還好吧?”陳楚雲頓了一頓,氣勢稍減,語氣有些遲疑。
皇甫晴靜靜的看着腳邊不遠處,恍若未聞。
一時之間庭中寂靜極了,只是偶爾有鳥鳴聲刺破靜滯的空氣。
過了好久好久,皇甫晴才嘆了口氣,聲音裡有着不曾掩飾的疲憊,“他還好嗎?”
“託你的福,他好的很!”陳楚雲冷冷道。
皇甫晴輕輕一笑,笑容纖細而悽然,還有幾分認命。
陳楚雲努力舒了口氣,道:“你還要不看不聽不問到什麼時候?”
皇甫晴斂笑,淡然道:“我就是在自欺欺人。阿雲,爲什麼他是歐陽漠的時候你袖手旁觀,而是陳默的時候你卻站在他這一邊?”
陳楚雲臉色微微一變,笑得有些尷尬。
皇甫晴繼續道:“我原來一直都不知道漠兒爲什麼那麼急着逃離京城,回到他最討厭的地方的…卻原來是這個理由,很可笑不是麼……”
陳楚雲咬牙,道:“皇族和歐陽家族的恩怨不是從上一代就開始的,已經持續了幾百年的糾結羈絆,不是單憑你和歐陽漠就可以迴轉的,況且,況且你們是同母異父的兄弟!!”
皇甫晴的眼中慢慢浮現出嘲諷的味道來:“兄弟?他和歐陽傾城還是同父異母的兄弟,那個時候你也在,你有說什麼麼?”
陳楚雲垂下眸子,冷然道:“不錯,我是對你們相同的處境沒有做出相同的選擇,因爲你是皇子,我是臣,歐陽是家主。他可以決定自己的人生,你不能,皇上有令,我身爲臣子能違抗麼。”
“更何況,歐陽和默兒在一起並沒有違背倫理綱常!你明明知道默兒不是歐陽漠!”
皇甫晴忽然一笑:“你這麼憤怒,讓我猜一猜,是因爲我送了麒麟髓?”
陳楚雲啞然。
他的確是站在陳默這一邊的。
……沒有緣由。
皇甫晴眼裡充滿冷意:“我就要讓他們都知道,只有我能接受現在的他,他是我的,無論是歐陽漠,還是陳默,都是我的。”
陳楚雲面無表情的看着他:“晴,你瘋了。”
“是啊,我瘋了。”皇甫晴似是喟嘆般的說道,“我活到現在才明白,以前的我真是天真愚蠢的可以啊。”
“默兒愛的是歐陽。”
皇甫晴慢慢的閉上眼睛,“他很快就會忘記這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