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好,沒有遭到反噬。”歐陽洛的眉頭稍稍舒展,收回診脈的手。
陳默舒了口氣,放下被他揉得皺巴巴的車簾子,避開皇甫蕭的冰寒的目光,默默向帳篷走去。
皇甫蕭看着面色蒼白昏迷不醒的三弟,臉色又冷下幾分。
歐陽洛目光淡淡地瞥他一眼,緩緩道:“他已經很有分寸了。”
皇甫蕭張了張嘴,終是沒有發作,只是重重的冷哼一聲。
陳默靜靜的走進帳篷。
玄衣和朱雀對視一眼,一起走了進去。
陳默抱膝坐着,怔怔的看着腳下毯子上的一朵小花,對他們的到來視若無睹。
朱雀走過去把燈挑亮了一些,一邊打岔道:“少爺,我的存在感還比不上這朵花嗎?論體型論外貌也是我比較有優勢吧,不如您盯着我看?”最少不傷眼睛啊。
陳默擡眸看他。
“少爺,您沒事吧?”玄衣看他的眼睛亮亮的目光卻有些呆滯,擔憂的撫上他的額頭,隨即臉色一變轉身向外走去。
“玄衣!”陳默叫住他,聲音裡有一絲暗啞,“我沒事,不要驚動二哥。”
他用的是命令的語氣,玄衣猶豫了一下,每當他這樣說話時,就會固執到底。
“坐下,我到明日就無礙了。”陳默淡淡的說。
朱雀拉他坐下。
“我想回去了…”陳默道,他有打退堂鼓的心思了,有些事有心裡準備不代表能承受的住,現在要他去面對皇甫晴,還不如回去面對歐陽傾城。
朱雀微微一驚。
“我也只是說說而已。”陳默雖然發燒了腦子變得有些遲鈍,卻沒有忽略掉他的反應,“我想他了…”
他當然是歐陽傾城。
反正在他們眼裡他和歐陽傾城的關係已經確定,陳默本來也就覺得沒什麼好害羞的。
“主子知道少爺在想他,一定會很高興的。”朱雀咪咪笑起來。
“我們還要多久才能到京城?”
“大概還要一個月。”玄衣道。
陳默在心裡計算,二哥大約每隔十天取一次血,每次大約取一百毫升…如果保存妥當的話,就可以分開走了?
可是,如果提出分開走的話,他的傷勢會不會加重?
陳默頹然的嘆息一聲,道:“明日去再備一輛馬車。”
陳默又成了蝸居一族,整日縮在馬車上不露面,路過城鎮時也不再去閒逛了,直接進客棧繼續窩着,途中期間還經歷了三次刺客事件和一次山賊打劫事件,他也沒有好奇的下去練手,只是站在玄衣後面靜靜的看着。歐陽洛對此默然,皇甫蕭則是嘖嘖稱奇,原以爲他堅持不過十天的…皇甫晴依然只是苦笑了。
進入京城,所有人都鬆了一口氣。
陳默面無表情了一路,使車隊的氣氛微妙無比,連皇甫蕭都無法忽略他的氣場。
皇甫蕭、皇甫晴與歐陽洛齊進宮面聖,陳默則和玄衣他們回歐陽家在京城的一處宅子。
陳默一進門便命人取來一筐子大蒜,自己坐在屋子中間的地板上開始剝皮。
他需要把這段時間的鬱氣都發泄出來,要不然根本就沒有辦法正常思考下一步該怎麼做。
剝皮剝到天黑,陳默終於清醒了,一面用冰水敷手一面想自己是不是有M傾向。
朱雀站在一旁小心的覷着他的臉色。
“我臉上長花了?”陳默皺着眉頭看自己紅腫的手。
“沒…什麼花也比不上少爺的絕世容顏啊!”
陳默無語的白他一眼。
“想說什麼就說吧,我還能咬你一口?”最多讓玄衣替我咬罷了。
“就是京城生意的賬簿…”朱雀欲言又止,“主子說要您全權負責的。”
“交給你了。”陳默現在已經發展到看見賬簿就犯惡心的地步了,任誰看整整一個月的賬,都會產生這種反應。
“我還沒有這個權限。”
“以前是誰負責的?”陳默奇怪道,他以爲朱雀的權利在名義上就僅在他之下了。
“京城的賬必須由家族嫡系負責,這是族規,上一年是您負責的,前幾年是二少爺負責。”朱雀道。
陳默想了一會兒道:“我不管,我要請假,你想辦法。”
他都加班一個月了,到地方了才發現以前的只算是試用期?
朱雀噎了一下,三少爺真是越來越會耍賴了。
陳默嘟起嘴巴道:“當初可是說好把他送到京城就沒我什麼事了,我都計劃好怎麼玩了,你這一來把我的計劃全打亂了。”
朱雀道:“其實事情也不多,只是一些大事,那隻能由您拿主意。”
陳默撇撇嘴巴:“你就不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朱雀:“……”
陳默又道:“其實我也知道,也沒什麼大事,但是我也必須每天回家報道,有突發情況好找我做主對吧?”
朱雀點頭。
“就是想絆着我省的我跑的沒影兒,要不突然哪一天沒我的信兒了你不好交代對吧?”
朱雀慌忙搖頭。
陳默不理他,道:“玄衣啊,反正你們還沒有成親,不如你再考慮一下?俗話說的好無奸不商,這個傢伙可是專門負責這個的,他這麼狡猾,我怕你吃不來啊。”
朱雀垂頭喪氣道:“少爺,您到底想怎麼樣?”
“我也不想怎麼樣,我就是想玩玩兒而已。”陳默委屈的瞪大眼睛,“就是想隨便玩玩到處逛逛,不想你們管我而已。”
他所說的隨便玩玩兒到處逛逛,就是來青樓?朱雀看着扒着簾子向外看的興致勃勃的陳默,一面悄悄擦了擦額上的冷汗,這要讓主子知道了,指不定把自己流放到哪裡去。
“少爺你真要進去?”朱雀拉住他的衣袖,猶想垂死掙扎一下。
陳默不耐煩的白他一眼:“你廢話怎麼越來越多了?玄衣可別吃你的口水吃多了也變的和你一樣囉嗦了,其實我一直覺得玄衣的形象比較配青龍的…”
朱雀被自己的口水嗆了一下。
“您請。”
陳默擡起下巴傲嬌嬌的下馬車走進去。
站門口拉客的姑娘們定住了,廳中正準備迎上來的老鴇定住了,端着滿當當美味佳餚的小廝兒定住了……
廳中的喧譁聲歸於平靜,所有人的目光都聚向那個悠然走進的人。
金碧輝煌的大廳,花枝招展的女子,珠簾翠玉,環佩叮噹,這個紙醉金迷的世界在這一刻黯然失色。
那個人,就像是從夢中走來。
陳默微微詫異的看着滿堂俱靜的人們,隨即條件反射的一笑。
低低的抽氣聲在四周響起。
拿着面紗趕過來的朱雀欲哭無淚,向主子坦白的話,會不會饒他一命?
主子怎麼會忍受自己的小寶貝受他人的覬覦?那些他人,還是青樓裡的嫖客……
陳默看着朱雀生不如死的表情,任他給自己圍上面紗,小聲道:“不好意思,我會爲你求情的……”
主要是在馬車裡悶暈了,沒有想到這個常識性的問題。
朱雀閉了一下眼睛,小聲在他耳邊道:“少爺你快讓玄衣從了我吧,要不然我真的會死不瞑目的。”
陳默撲哧笑了起來:“我還真沒見過死不瞑目的死人是什麼樣子呢,到時候我一定會帶着玄衣去瞧瞧的。”
“您的求知慾太強了,這其實也不是什麼好事。”朱雀一本正經道,然後走上前,拋出一錠銀子,“找個安靜點的雅閣。”
老鴇死而復生接住銀子,眼睛笑成一條線正要開口說話,就又聽到朱雀道:“廢話少說點,命人帶路。”
老鴇無語,實際上人家的聲音還是很嬌媚的。
陳默一面走一面觀察着,眉頭微微皺起:“這樓子是咱們家的嗎?”
“不是。”朱雀道,他又不傻,帶着少爺去自家樓子,主子不知曉的更早?能多活一會兒是一會兒。
“這裡也不怎麼樣。”陳默下結論,“明天去咱們家的,我看有沒有什麼地方需要改進的 。”
朱雀默然,滿腦子都是:明天去咱們家的,明天去咱們家的,明天去咱們家的……
陳默笑眯眯的湊到他耳邊道:“我會爲你申請死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