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真心法並非無根的妄想。
按照精研上古洪荒格局的考古學者的研究,人類共同的祖奶奶Lucy於300多萬年前生活在非洲大陸,其中的一支依然活躍在東非塞倫蓋蒂大草原上。
這就是馬賽族獵人!
當他們肩背弓箭手持長矛行走在草原上時,迎面出現的獅羣立即表現出驚恐畏懼的神情,連半分猶豫都沒有,撒腿就跑,迅速消逝在地平線的遠方。”
“千百年的生存經驗告訴了這些草原雄獅,誰纔是這方天地真正的王者。”
按照一位學者的說法:大家恐怕不知道馬賽人是一種多麼可怕的存在,他們是世界上平均身高最高的民族,平均身高達到兩米,“祼”眼視力更是達到驚人的8.0。歐洲人給他們測視力的時候,發現視力表對他們沒用,他們不理解那視力表是幹什麼用的,就是眼眶這兒長了一對人“肉”望遠鏡,可以清晰的看見幾公里遠的事物。
這種生物進化史上的奇蹟,被源遠流長的內外功夫濃縮精華,不僅時常在江湖的奇人異士身上驚鴻一現,也時常在朝堂將士身上放出奪目的光芒,超凡脫俗。
即便對於紅塵俗世的芸芸衆生來說,自從奧運聖火點燃之後,運動健兒不斷挑戰人體極限,打破着一個又一個世界紀錄,就可窺豹見斑。
再想一想,人的頭蓋骨有多麼堅硬,拔動古錚和鋼琴的手指有多麼靈巧,更有愛因思坦也才僅僅將腦細胞開發了20%的事實,就可以想見人類還有多麼無限的可能!
冬日暖陽象個蒼老的大爹,緩緩沉墜;血紅色的晚霞經過山頂雪光的反射,分外妖嬈。
呼嘯的山風將迷離的霞光送入幽深的洞穴,繚繞着王同進瘦骨伶仃的身體,和着他衣襟上零落的血跡,彷彿要將一種曠世的孤單的悽美永恆烙印在時空的一隅,向世人闡述一種無言的滄桑:你若知道植根在人心深處的暴虐有多麼容易奔涌氾濫,你就知道人類爲什麼有那麼多毀滅與悲傷始終縈繞在眉間心上。
否極泰來,不屈奮爭的王同進,此時激動異常!
他手持青銅護心鏡,身上傷口的劇痛令他時不時齜牙咧嘴的發出嘶嘶的倒抽冷氣聲,卻彷彿痛到麻木一般,依然與不期而至的全真心法用力相擁。
他睜圓點漆般的黑眸,忘記了傷痛,歪着小脖子,興奮的辨析着銅鏡上密密麻麻的蠅頭小字,漸至眉飛色舞,彷彿打開了一扇通往奇異世界的門,很能領略其中的妙緒似的。
邊城雖然是一個多民族聚居的奇異之地,但紅牆佛寺僧學堂的生源卻只有蒙漢兩族窮苦人家的青少年。
來這裡上寺學的漢族青少年,他們的父母即無力送孩子們上私塾,也無力送孩子們就讀於邊城初級高等學堂,這是第二次鴉片戰爭之後,外國人的特權擴展到允許自由出入紫禁城之後,滿清王朝學習西方遲到的努力的一部分。
按那些批評者的話來說:這些沉酣未醒的貧苦人家將子孫送入僧學,除了儒家文化中父子之間是連續的統一體、兒子的成功能給自己及祖先帶來榮光的夢想之外,更現實的因由是喇嘛尊者告訴他們:寺院不僅學雜費全免,還免費爲學生提供僧粥,這可以減少家庭的支出。
從邊城到紅牆佛寺,足有十里遠近,山路崎嶇,時有豺狼出沒,數十個衣着單薄的孩子在來來回回的上學路上漸漸結成了鬆散的聯盟。
但是,相較於蒙古族孩子緊密的聯盟,漢族孩子們鬆散的聯盟就顯得極其脆弱,少了些渾然天成與桀驁不馴的血性。
畢竟,遊牧民族的青少年,從小一起在千里大草原上放牧狩獵,相互之間的關係即沒有封閉的農耕文明薰陶下漢族孩子的懦弱,也沒有官僚資本引領下小商小販家庭養成的即鑽到錢眼裡的市儈習性、又以次充好不講誠信的猥瑣習性。
他們在集體放牧和狩獵弛聘過程中,甚至已經有了軍團作戰的思想萌芽,鐵木真的騎兵橫掃歐亞大陸的遺風依然和東非塞倫蓋蒂大草原上彪悍的驚跑獅羣的馬賽族獵人隔着時空長河相應合。
惜乎
——自從十四世紀發明火槍以來,在這個熱武器開始嶄露頭角並日新月異的時代,不要說鐵木真的鐵騎,也不去說馬賽族獵人,就算是驚世駭俗的全真高手,亦或一個能打十八個的拳王,面對黑洞洞的槍口,都如紙糊的一般。
但是
——人類遠離了“性”命雙修強筋壯骨覺悟天心的源頭,直至未來核戰爭的毀滅和悲傷,這個世界最終必然會象三歲孩童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一樣,蔚藍的地球總有一天會如同火星一般蒼涼,枯骨如化石,漫漶零落,等待着宇宙間久遠未來的新生智慧物種探索發現。
這是瀰漫在十九世紀悲觀的末世論調,漸行漸遠。
這天下午,十五歲的周志謹,身材瘦長,是這羣漢族孩子默認的老大,他站在山門之外,望着裡許之外的三岔路口處上演的追逐打鬥,雙拳緊緊拽在一起,指甲都深深嵌入肉裡。
一羣臉色蒼白的小夥伴圍了上來,嘰嘰喳喳的聲音裡透露出驚懼,還有對周志謹勇救同伴的期許,哪怕周志謹因爲發育不良,十五歲的小身板並不比大家結實多少。
“老大,你快想想辦法啊,他們會打死王同進的!”
“老大,要不,咱們回頭找喇嘛尊者吧!”
“老大,來不及了,快向看守山門的火工頭陀求救吧!”
……
在這肅殺嚴寒的季節,看守山門的火工頭陀老眼昏花,他不是金庸武俠世界裡擁有蓋世神功的掃地僧,雖然他們的工作差不離,就是早起打開山門,拿着掃帚清掃山門前的積雪和落葉,然後就窩在門房的火盆上打盹,醒來的時候砸巴有聲地呷幾口烈酒,繼續昏睡,直到黑夜來臨,再關閉山門。
無需說得太過份!伴着暮鼓晨鐘,他幹了這些份內之事後,世上已經沒有任何事情能夠令他古井無波的心緒產生絲毫興趣。
何況山門前北風呼嘯,耳聾眼花的他,即便湊到門房的窗子前,估摸着也很難發現外面呼喝連天的打鬥。
周志謹木然立在當場,最終咬了咬牙,遲疑的邁前幾步,突然返身衝向門房。
但是,當守在山門前的兩個體格健碩的牧羊女將他輕鬆撂倒之後,一幫年歲稚嫩身體孱弱的少年當即臉色蒼白的驚呼連連,轉身就跑,在牧羊女的譏笑聲中,周志謹搖搖晃晃的站起來,緊隨着跌跌撞撞奔跑的孩子,衝向了東邊的山路,很快就消逝得無影無蹤。
山風凜冽,王同進完全沉浸在全真心法之中,呢喃着晦澀的華章:“上下四方曰宇,古今往來曰宙,冰河時代結束曰洪,開花植物出現曰荒;輕清之氣上揚曰天,污濁之氣下沉曰地,人類開始思考曰玄,軒轅有土德之瑞曰黃……”
“草木吸收陽光雨露生長,並吐露芳華,人體竅穴吞吐天精地華,可以煉精化氣……”
“人體周身竅穴除了眼耳口鼻舌之外,還有大大小小的經絡穴位,兼之十萬八千個毛孔,八萬四千個意念,暗合周天世界天衍之數,所以修行之道爲物質世界的時空所制約,唯有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纔是推動修行的根本法則……”
“一陰一陽謂之道,而陰陽變化又分爲四象,也即兩儀生四象,所以,老陰老陽之時宜吐納呼吸修習內家心法;少陽少陰之時宜強筋壯骨修習外門硬功,內外功夫相輔相成互爲表裡,是爲全真。全真者,性命雙修,內聖外王……”
……
這些蠅頭小字雖然是極爲古樸的文字鐫刻而成,但字跡雋永,極爲靈動跳脫,兼之王同進生在一個古文和白話文並重的時代,他沒有花費多大力氣就能琅琅上口的讀將出來。
但是,當他激動的將洋洋灑灑萬餘字的全真心法從頭至尾誦唸一遍之後,依然沒能參透其中的修習之途。
他長長的吐了一口氣濁氣,呢喃道:“王同進,你真他媽的膚淺,這又不是仙俠世界沉醉的天空,神秘的經文倏忽間鑽入腦海,就能自然而然的明白箇中至高無上的奧義,彷彿修習了千百年似的。”
但是,當他從頭至尾的再次誦讀了七八遍,每次都興奮的感覺到自己就要捅破迷霧得窺奧義的時候,卻始終有種咫尺天涯的感覺,就是捅不破那層越來越薄的紙。
他強壓下心頭的煩燥,再次翻來覆去的打量着手中的青銅護心鏡,沒有發現絲毫端倪。
他轉而再次打量起眼前的雕像,用他稚嫩的手摸索着雕像絲絲縷縷的冰寒肌骨,直到天色徹底暗將下來,那扇開啓全真心法奇異大門的鑰匙依舊靜悄悄的在塵世間和他捉着迷藏。
寒冷和傷痛沒有消磨他渴望逆境中崛起的堅強,但飢渴卻輕易打敗了他不屈的心房,他這纔在微弱的光線中,萬分不捨的越過雕像,繼續向翻卷着熱氣的洞穴深處走去。
前方的洞穴有如穹窿,不知從何處透露進來的微弱的光,照亮着影影綽綽的世界,讓他能夠模模糊糊看到一些石桌石凳石牀,還有石竈石鍋石碗,頗有遠古福地洞天的生活氣息。
叮咚!
他聽到東南方崖壁上的滴水聲,近得前來,見一個小小的淺淺的一方石池,蓄滿了甘冽的山泉,散發出嫋嫋的蒸氣,四散瀰漫。
那“乳”白色的液體,恍若金黃色火苗之上汩汩地開始溫熱冒泡的潔白牛奶一般,散發着誘人的清香,只是少了繫着奶漬斑斑的圍裙將鹽撒入鍋中,再撒一把黑色釅茶的伊人氣息。
“溫泉?!”
王同進發出頗爲欣喜的歡呼,雖然紅牆佛寺就座落在已經沉寂的活火山口,但周邊只要發現溫泉場所,立馬就成爲邊城達官貴人的囊中之物,他也是第一次近距離的接觸這傳說中極其靈異的水。
所以,他也沒有發現這散發出溫熱氣息的“乳”白色液體,有何不同尋常之處,倒是雜念一縷,想起了爲達官貴人的服務的歌妓,她們陪着達官貴人“溫泉水滑洗凝脂”的旖旎。
當然,就像法國美女時代一樣,歌妓的名聲地位並不那麼污濁,粗俗的歌妓招待窮漢,高雅的歌妓款待富人,看來這是古今天下的爺們繞不開的話題。
飢渴難耐,顧不上許多綺念雜思氾濫,他搶步上前,栽下頭,喝了一口,入口極爲爽滑,只覺滿口滿頰都是香的,當即一通鯨吞牛吸,將小肚兒喝得滾瓜溜圓,這才依依不捨的擡起頭來。
最後,他沒能找到食物,倒是找到兩塊火石,點燃一撮乾草,籠起一堆柴火,漆黑的眼睛在暗夜中放着光芒,倚在石壁上,烤着火,如同一隻孤單的小妖,神情疲憊的合上眼簾。
夢裡依稀慈母淚!
他閉上眼簾,陡然想起自己夜不歸宿必然帶來母親的擔憂,下意識的深呼吸,再深呼吸,並將青銅護心鏡緊緊抓在手裡,抱在胸前,渴望着掌握決定自身命運的力量。
最終,在濃濃的期待和忐忑不安的交織之中,伴着山谷深處的狼嗥,還有狐狸的悲鳴,沉沉睡去。
他太疲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