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深智模樣俊秀、脣紅齒白,也就十三四歲年紀,正值青蔥出水般的青少年時代。
他位列朱家兄弟排行第二十,有個同父異母的姐姐,亦即朱子琛同父異母的妹妹,頗得朱傳武寵愛。
可惜,聰穎可愛、小公主般的十九姑娘,很不幸,才咿呀學語蹣跚學步時,就被天殺的人販子拐走了,至今下落不明生死不知!
爲此,朱傳武曾經痛苦不堪的感嘆道:“鎮上的巡捕治安官,都是一些殺人放火的好孩子,受了招安,在物慾橫流的時代,打着鎮府的旗號,堂而皇之的打家劫舍,每天在大街小巷亂躥,不是找館人小偷人販子提成,就是以僞冒假劣地溝油之類的油頭敲詐勒索小商小販,神啊!讓我下地獄吧!一想到我也墮落其中,歡天喜地的爲這涌動的地火添柴加薪,啊!一想到我那可憐的女兒,我就痛苦萬分!”
朱深智的孃親楊媛媛,是個風韻猶存的少婦,沒日沒夜的陪着朱傳武征戰賭博場,頗爲受寵,在如夫人羣裡也算站在高枝上的娘娘,確保了朱深智打小也是一位不差錢的小金主,錦衣玉食!
但是:
待聽到朱重泰聚會宴請的豪奢氣度之時,他那不爭氣的手指,竟然微微有些顫抖。
想想這次藉助朱子琛突破的東風,足足二十八位同學少年、齊刷刷的突破!
這麼多新晉殖裝少年一窩峰的跑到狐媚吧,享獵狐之豔,有佳人相陪,開支幾乎達到驚人的幾千萬血幣,想想就令朱深智咋舌。
通過四哥朱重泰這種一擲萬金、一派風清雲淡的大金主作派,令少年朱深智敏銳的感覺到了嫡庶有別的懸殊待遇,更清晰的明白了實權派和閒散人員猶如鴻溝之分東西的巨大差距,天上地下!
當然,一個激活荒種的少年,就跟蠻荒異獸擁有了獸核一般,從此擁有了無限成長的可能性,想要聚賢納能,沒有這種實力和手筆,想要收買殖裝加身的少年那陡生的傲嬌之心,純屬扯蛋。
殖裝加身,可以說自此平步青雲,高人一等,能夠對普通人呼來喝去,肆意打罵,不服就三拳兩腳撂倒,愛咋的就咋的!日子實在過不下去了,還能躥房走脊當盜賊,攔路剪徑做強盜,有如【假李逵剪徑劫單人,黑旋風沂嶺殺四虎】,小娘子儘可睡得,人腿肉儘可吃得,里正保長儘可一刀搠得!
這就是殖裝勇士無與倫比的實力帶得不容忽視的尊嚴,神秘優雅的高貴之中,潛藏着洪荒猛獸般的驕傲和殘暴!
一旦人面獸心!
如果殖裝勇士向世人展露爪牙之利時,殘暴邪惡得令人不寒而戰,天上地下唯我獨尊,號令四方莫敢不從,爲此可以漠視一切規則,隨心所欲的踐踏一切尊嚴,不服儘可抹殺,咱們白刀子進去紅刀子出來,見個高下真章。
“嘟嘟嘟……”
朱深智站在富麗堂皇的家中,站在一叢花開爛漫的天竺癸盆栽前,只到四哥掛機半天,才顫抖着伸手關了已然白花花的影音視通屏幕,想想自己因爲朱子琛日哄走了孃親包頭的大珠子,哪顆大日離火珠時,瞬間心頭猶如血滴,雙目露出駭人冷焰的氣憤,難免有些意興闌珊的搖了搖頭。
想想吧!一顆大日離火珠雖然貴達六百萬血幣一枚,但如果請人享受九階母狐那九星連珠般即神奇又危險的媚火,如果再加上像瑪莎般妖嬈的馴狐女服務的話,也就勉強只夠幾個人的開支。
這樣算下來,等於朱重泰爲此將要豪擲千萬,財力之雄厚,氣度之雍容,那種視錢財如糞土的大腕風範,令打小錦衣玉食的朱深智都發出了少年老成般的一聲嘆息,無限嚮往!
……
這種好事,朱深智當然要把朱子琛排除在外嘍,資敵的妙事兒,他不會傻傻的去幹。
真要說起來,他和朱子琛之間不僅有新仇,還有舊恨,此恨堪稱綿綿無絕期。
但朱深智雖然對他這個十八哥恨之如骨,卻也有種發自心靈深處杯弓蛇影般的恐懼。
天無二日!
朱深智比朱子琛還要小一歲,但在朱氏武館第二十六屆的學徒中,只有他們兩個是朱傳武的兒子,雖然都是如夫人生的,但朱深智認爲自己的孃親是明媒正娶的如夫人,天生就該比朱子琛高貴,時常有在同學中稱雄做老大的念頭。
爲此,他不惜和朱子琛拳頭相向,勝者爲王!
結果,這個宛如怪物般的哥哥,本來就比同期學員歲數大、體格壯的朱子琛,三拳兩腳就將興心滿懷的他撂倒不說,還扒光他的衣服、將鼻青臉腫的他吊在演武場的桂花樹上,在瑟瑟寒風簌簌桂葉中渾身顫抖。
如果僅僅是這樣倒也罷了,那個魔鬼,那個應該被天打雷劈的哥哥,居然還掏出一塊瓦片,一塊粉白的鬆軟的瓦片,在他的肚皮上慢條斯理地畫烏龜王八蛋。
當着那麼多同學的面,可以想像,一塊冰冷的瓦片在朱深智白花花的肚皮上慢慢划動時帶來的恥辱和羞愧!
不僅僅是因爲瓦片的棱角劃過肚皮時血痕道道的痛,更因爲哪種臉面無光生不如死的屈辱感覺,令朱深智好長時間天天做噩夢,不敢見人,見人就矮三分!
……
少年朱子琛有一段時間沉醉在繪畫的世界裡,尤其酷愛畫烏龜王八蛋,久而久之,熟能生巧,不僅能夠畫出烏龜的身、殼、骨、肉、皮、膜、心、肝、脾、肺、腎;
還能入木三分的刻畫出烏龜的精、氣、神、血、流、憨、嗔、癡、兇、怒、靜、動!
給人一種凜然如生活靈活現的感覺,彷彿他即興塗鴉的烏龜抻着鱉脖子即將從平面世界中呼之欲出,恍若神話故事裡的神筆馬良,落筆得良朋。
只差畫一個大胸美女,那種穿着低胸裙子的大胸美女,明明是塗鴉在牆上的平面美人圖,瞅一眼畫中她風騷的胸,就給人一種呼之欲出的感覺。
可惜,哪個時候的朱子琛,顯然沒有心思畫胸女,他沉醉在有些醜陋有些猙獰的龜身鱉脖子的世界裡,他喜歡哪種鱉脖子抻起如同孤傲的炮筒子直指藍天的感覺。
朱傳武只在醉酒時欺負了吳雪香一次之後,就不聞不問!
即使朱子琛呱呱之地後,他依然對這娘倆不聞不問。
可能是朱傳武的兒子太多了,排行十八,也是第十八個兒子的朱子琛出生時,已然不能令朱傳武這個老混蛋、生出一絲兒作爲父親應有的色彩和興奮,懶俅得搭理,再說賭桌上有火,他那顧得上這些家庭鎖事,即便興致高了有了需要,等着他寵幸的如夫人都排着隊呢,吳雪香青春溫潤的氣息估計早就隨風而散。
好長時間裡,朱子琛甚至不知道他的便宜老子長得啥模樣。
他那通房丫鬟的母親,每天忙得和丫鬟也差不多,顯然也沒有太多精力照顧他,可以想見他的童年和少年似乎也是憂愁的。
別的孩子,出生四個禮拜之後,都要剃髮,只留下中間的一小簇,表示“抓住了他的生命!”
還要買大大小小的純銀鎖,用紅線系在脖子上,據說這樣做可以鎮邪!
還有嬰兒時期極爲隆重的過百歲歲!
這不僅僅是古老東方遺留下來的習俗,不僅僅是召集親朋好友街坊鄰居品嚐江南水鄉里焦外嫩的招牌萊松鼠桂魚、北方草原上色澤金黃的牛羊烤肉、巴蜀川府麻辣鹹香的夫妻肺片、亦或澳洲的龍蝦南海的鮑魚東北的熊掌之類;
尤爲關鍵的是,這麼做,一可以彰顯吳雪香這個通房丫鬟舉足輕重的地位;二是向遊蕩在朱衣坊的潑皮閒漢,還有巡捕治安官宣告:朱傳武的第十八子是如假包換的公子哥兒,你們不看僧面看佛面,給朱傳武我看好了,別給人販子拐走嘍,別給街道上四處亂躥的時而撐得躥屁拉稀、時而餓得拖尾弓腰的野狗叼走嘍。
但這些都沒有朱子琛什麼鳥事,據她母親吳雪香曾經眼淚汪汪地回憶講:可憐的朱子琛那個時候沒人看管,被拴在牀柱上,餓了甚至吃幾口自己拉的耙耙……她孃的奶水也不足,奶媽的事想也不用想,連奶羊也沒有,奶粉也沒有,飢一頓飽一頓的,能長得這麼結實這麼壯,堪稱奇蹟!
……
朱子琛作畫,即沒有文房四寶,也沒有上好的宣紙,更別談什麼鎮紙的貔貅獅子之類高檔的玩意兒,那是文人墨客的雅事兒,雅量高致!
一個石子、一塊碎瓦都是他的工具,朱衣坊偏僻的街道,無人的陋巷、孤獨的歪脖子樹,都是他即興塗鴉的畫板。
可以想見一個孩子的衣兜裡不是零食而是一堆瓦塊石子的歡樂和優傷,雖然他也算衣食無憂的公子哥兒。
在他青少年成長的歲月中,心靈的最深處,深深烙印着殘缺的、扭曲的、不甘的,對家,對一個完整的家,那充滿溫柔的期盼和彷徨。
一如朱子琛臥室內養的小烏龜,它經常抻着猙獰如蛇的鱉脖子,四足攀在淺淺的缸壁上,如同一個想要翻牆的駝背老人,雙手攀着牆沿,身體傾斜,吃力地踢蹬着兩條精瘦的腿,“吭哧吭哧”的掙扎着,茫然無邊的雙眼裡流露着神秘又荒涼的情緒,一似掙扎在紅塵人寰,終生苦苦泅渡,只爲登臨彼岸極樂世界真空家鄉無生老死的夢。
朱子琛曾經用這樣的言辭談到他驕奢【淫】逸撅着皮膚鬆弛的屁股到處拈花惹草的偏宜老子:“我越來越恨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