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符演星空

荒甲的風,鼓盪在歲月的長河,令人沉醉!

教室裡落針可聞,巴寧老師脣紅齒白,輕音漫卷,每一個字,都如同天花亂墜;每一個音,都如同百萬僧侶大吹法螺,震憾心神。

他如同一尊高高在上的神王,完美的令人窒息,開壇講法之際,無數小女生的雙眼直冒星星;更有甚者,居然發出陣陣“嚶嚀”聲,臉色酡紅。

這就是星甲師,不說別的,當是一星增歲百年,九星增歲九百年,就可想見星甲師的生命細胞經過重組,是多麼的完美。

端坐在三千法壇的每一個學子,他們的夢想就是能夠成爲像巴寧老師這樣的人。

就連頭頂太陽般的恆星,伴着巴寧老師的一言一行,耀斑黑子也如萬千火蛇般呼呼的躥動,嘶嘶有聲。

每一道火蛇都長達百萬丈,如同岩漿噴涌,恍若鳳凰來祥,將星辰演變那漫長到絕望的歲月濃縮進團團簇簇如同煙火般炸烈的火苗中,絢爛無比,令人歎爲觀止。

“同學們,萬物有靈,天地含藏萬有!我們不能因爲看不到星辰的墜落和岩石的裂變,就主觀臆斷山無魂、河無神、大地無心!錯!錯!錯!”

“我們的形體之基來源於父母,我們靈魂之基卻來源於天地!哪怕肉身衰敗,我們的靈魂依然亙古長存!就像電燈一樣,不論是開燈還是滅燈,天地間的雷電依然永存。而植入荒種,壯大荒甲,就是盜天地,奪造化,將山魂、河魂、星魂煉入已身,將自己如同夜色中螢火蟲般的靈魂之光不斷壯大,直至散發出恆星般的光和熱,巍峨如山的身軀一步踏出星系,就能看到天國!”

“同學們,官方面向寒門學子開放的甲種有五種屬性,分別是暗金魔虎甲、蟠木龜蛇甲、弱水鯤魚甲、地火炎雀甲、厚土荒龍甲,到底那種屬性最契合自身條件呢?”

巴寧老師打開講桌上那個硃紅色的小匣子,取出內置的方圓五寸的能量塊,風趣的說道:“那就是天音符籙,如同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道符一出,一切妖魔鬼怪盡皆伏首。”

他頓了頓嚴肅的道:“我們這些從遠古一跳風塵僕僕,跌跌撞撞,波瀾壯闊地走到今天,漸至成爲行走在山水之間的主宰,在最微觀的世界,從原子中發現質子、從質子找出中子、再從中子內定義夸克,最終發現整個宇宙就是一段和絃!時代演進到今天,我們終於在諦聽宇宙的過程中,捕捉到那和絃上不斷迸濺的美妙音符,透過這種音符,實證科學終於構建了荒種,從而架起了人體與宇宙天體的能量場,這就是荒甲!”

……

他略微停頓一下,極富節奏的繼續道:“千里之行,始於足下;不積跬步,無以致千里!要想成爲拉風閃電的荒甲師,就得從篆刻天音符籙開始,每一種天音符籙刻畫的過程中,你都能感到星球的南北二極如嘿咻般喋喋不休的聲音,陰陽電子在因緣纏縛中開花結果,它們噴出的氣流如孢子般散溢在天地之間,然後衆生就如一串串果實般懸掛枝頭;石頭開花,花朵怒放,漿果放香,微風搖曳,一切活躍的生命,都是一個個如孢子般的雙色音符。如果那位同學能夠成功在能量塊上鐫刻我傳授的五龍交紐符籙,哪麼恭喜裡,說明你極有可能成功植入厚土荒龍甲的種子,從此脫胎換骨!”

大家屏聲靜氣的觀摩着巴寧老師筆走龍蛇的篆刻,彷彿他正在方寸之間演繹着爲神跳起的舞蹈。

在他的面前,一尊水晶般夢幻的屏幕上,一個個音符組成一條條玄妙莫測的符籙,含藏着天地間至妙至真的道和理,符演星空!

看着,看着,王琛不覺眉飛色舞,彷彿很能領略其間的妙緒。如果能用什麼來形容巴寧老師篆刻的風姿,莫過於:耀如羿射九日落,矯如羣帝驂龍翔。來如雷霆收震怒,罷如江海凝清光。

透過鏡片,只見五寸方圓的能量塊越來越大,前方光屏上呈現的符籙線條,無盡細小的符文如同蝴蝶的山谷,翩翩起舞間“啵啵啵”的炸開在能量塊上,氤氳開來,如同連綿的青山拔地而起,瞬間羣山如齒,森林如魅。

而符線本身,勢如五條巨龍順着山勢峽谷蜿蜒,如同萬里江河,伴着巴寧老師的煞筆收尾,五條巨龍如同活過來一般,攢聚到一起,勢如百川歸海,海上明月共潮升!

萬里江山納方寸!

整個能量塊隨即發出“咚咚咚咚咚”強勁的心跳聲,彷彿新生胎兒的悸動一般,正在上演着生命的奇蹟,朵朵祥雲漂浮,絲絲煙雨朦朧。

王琛凝視着,諦聽着,當能量塊強勁的心跳聲,如同錘敲鐵砧的急管繁弦鋸割心海時,他駭然發現,自己的眉心紫府緩緩浮現起一塊無暇的白壁。

白璧無瑕,恍若寂寞嫦娥揮廣袖,隱隱有個白衣女子浮於其間,翩翩起舞,有飛天仕女的凌雲之姿。

伴着佳人起舞,王琛的眼窩子裡突然迸出幾滴淚水,被一縷憂思籠罩。他睜大眼睛,想要看清重重迷霧,卻只見白衣如紙,一團火,精神之火,如螢火蟲般亮起,如紙的白衣如同失火的燈籠般,在孤絕的白壁中,呼的一聲燃爲灰燼。

“不要!”

王琛下意識的輕呼出聲。

在神聖的課堂失神驚呼,令王琛一陣汗顏,瞬間感到身周,似乎有無數雙怒火熊熊的目光剜向他,擡頭之間,就見巴寧老師問詢的目光投來。

王琛憋了半天,才靈機一動,打了一個心痛的手勢,見巴寧老師疑惑的點了點頭,懸着的心才放了下來。

魅影如煙!

無瑕白壁微微震顫間,散發出縷縷神奇的波動。

王琛凝神觀視,驚奇的發現巴寧老師神乎其技的天音符籙,居然緩緩呈現在白壁之上,剎那千山競秀,飛湍流瀑,五龍交紐,鱗爪飛揚。

這一刻,王琛覺得,五龍交紐繁複的奧義有如掌中觀紋洞若觀火。

居然驚人至極的打開桌上的硃紅色匣子,取出空白能量塊,將篆刻金筆執在手中,旁若無人的執筆揮毫。

“你瘋了!”

臨近法壇的蘇乎拉驚訝不已,急切的話語如同連珠炮般迸出:“還不住手!這能量塊極爲珍貴,價值不匪,沒有絕對的把握,哪能如此毛毛躁躁的落筆?就連姑奶奶也得仔細琢磨,在普通金石材質上反覆煉習,只到有絕對把握的時候,纔敢下筆。”

王琛此時沉浸在一種莫名的感覺中,心神無比通透,那天音符籙無比複雜的行筆路徑、力道的深淺起伏、轉折處的撇捺停頓,早已清晰無比的烙印在白壁之上,彷彿自己早已煉習了千百遍,生而知之一般。

而讓王琛如此急切下筆的原因,還在於,那深奧莫測的能量篆刻法則浮現於白壁上時,居然在慢慢消隱,幾疑曇花一現。彷彿有一個聲音在告訴他:一旦錯過這個絕佳的時間,他將錯失良機一無所獲。

王琛的舉動引起了巴寧老師的注意,他先是微微一哂,暗道這新生太莽撞了,大姑娘上轎頭一遭,自己執教生涯中,還真沒見過這麼急切的。

突然,他面頰肌肉一陣亂跳,發出一聲輕咦,邁步就向王琛走去。

他一步踏出,如同一顆石子投入水潭中,腳下的空氣如水波般一圈圈盪漾,居然腳不沾地,凌空飄行。

“蹈空微瀾步!”

不少見識不凡的宗門弟子嚶嚶嗡嗡的連連低呼,就見巴寧老師踏步間,已如一陣清風拂過,施施然的飄到王琛的法壇之前。

巴寧老師不愧是星甲師,身法已然達到返璞歸真無聲勝有聲的極深境界。試想,一個身着機甲的人,動靜之間勢若出膛的炮彈呼嘯有聲,一點也不神奇;但肉體凡胎含藏如山如嶽的星甲,行動卻如同輕風拂柳,就不得不令人驚惶歎服了。

殊不知,巴寧老師此時心中亦是掀起陣陣驚濤駭浪!

他瞠目結舌的看着一個個符文有如龍章鳳篆般自王琛的筆尖流淌,心裡連連驚歎道:“這那裡是個初學天音符籙的學生,更像一個深藏不露的大家,落筆如此玄妙,甚至在一些細微之處比我這個老師還要圓潤練達。”

他嘖嘖稱奇的瞪大眼睛,仔細瞅了瞅了王琛,甚至悄悄的拿出照妖觀魔鏡,察看這學生是不是被千年妖魔附體了。

他慎之又慎的仔細照了照,見沒有異常,才長出一口氣,不動聲色的收起照妖觀魔鏡。

待王琛煞筆收尾,又是一驚,見五龍交紐的能量塊如同活了一般,比自已篆刻的還要鮮活,彷彿自已雕琢的符籙線條如同爬蟲,而王琛雕琢的五龍神韻非凡,如同神秘優雅的天龍般矯騰,徹底呆滯片刻。

半晌,始頷首點頭,面露佳許之色,輕聲道:“不錯,不錯,很有我年輕時的風采,好!好!好!帶上能量塊跟我走吧!”。

巴寧老師轉身之際,俊臉一紅,暗中爲自己打氣道:“年輕人有點本事就高傲,爲師這樣輕飄飄的讚許一聲,是怕你驕傲得飛上天去!”

王琛默默的點了點頭,凝神掃視了一眼白壁上倏忽隱去的投影,那種一切盡在掌控的感覺剎那隱去消失,不由暗自慶幸。

沒來由的,再次熱淚盈眶,無語凝噎。他趕緊低頭拭了拭眼角,有些悲傷的問自己:“我爲什麼要哭呢?我沒有哭?但爲什麼會流淚呢?或許是喜悅的淚水吧!”

這塊突兀出現的無瑕白壁,令他想起了那夜風雷交加的夢靨,那夢中無可名狀的鬼魅一指,剪不斷,理還亂……別是一番滋味在心頭。

這不是憂傷的時候,想想那鋼鐵般穩定、緻密、堅硬的荒甲,將如種子般伴着自己成長,即便自己的生命有一天沉寂下來,而自身孕養的荒甲依然矗立在星空之下,於亙古歲月中刻錄下一段可歌可泣的傳奇歲月,而不是伴着生命終結,生命的歡樂和憂傷如清風般流散到時光的空洞裡,王琛就拽了拽拳頭,將能量塊置於匣子中,轉身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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