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旨一路抵達,錦衣衛護送南理國儲君歸國之事,黃龍關的守關將士也是不敢怠慢。將錦衣衛安排在驛館,加以重兵防守,不敢輕慢。
然則樓止是誰,重兵防守卻並非自己的錦衣衛,他豈能放心。是故下令不許任何人插手,由自己的錦衣衛一力擔當護衛之責。
夜半驛館,燭火通明。
樓止低眉望着懷中安睡的孩子,難得一笑,繼而將孩子交由乳母帶走。陌上無雙一天十二個時辰死死跟着孩子,寸步不離,故而樓止也是放心的。
憑着陌上無雙的功夫,只要對方不來暗的,怕也無人可及。
門窗緊閉,燭光微搖,樓止的笑陡然僵在脣邊,眼底的光瞬時冰冷如刃。
千尋身着夜行衣懸在樑上,望着乳母抱了孩子從自己身下走過,頓時安心不少。孩子無恙,其他的都是次要。
睨一眼上官燕,千尋示意她先走開。
上官燕頷首,一身夜行衣快速沒入夜色裡。
弦月高掛空中。
窗戶半開,風過輕搖晃。
房內,樓止長長的羽睫低垂,燭光搖曳,將這鴉羽般的睫毛照得根根分明。臉上落着斑駁的剪影,風一吹,搖曳生姿。那飛揚的眼線有着迫人心扉的妖嬈之色,眼角眉梢慢慢暈開蝕骨風情。
縱使出門,樓止也不忘他那張極爲貴重的紫葉小檀軟榻。
墨狐大氅半掩着他極具風華的身子,寢衣半開,露出裡頭光潔如玉的肌膚。
手肘撐着,如玉的指尖輕輕抵着太陽穴,合目養神。
便是這樣一個傾城絕世的妖孽,安然靜好的模樣亦足以教人心驚。
薄脣微抿,脣角勾勒出一絲似笑非笑,慵懶清貴,無人可比。
一道黑影迅速從窗口竄入,冷劍迸射寒光,直抵樓止眉心。劍鋒凌厲,劍氣極盛,電閃火石間,劍尖距離他的眉心唯有毫釐之差。
下一刻,修長的兩指不偏不倚夾住劍身,愣是教對方無法動彈。
抽不出,難刺入。
劍,卡在距離他眉心只有睫毛之距的地方。
“鬧夠了?”羽睫微微揚起,眸光戲虐,脣角的笑意卻越發濃烈。若琴
弦撥鳴般的聲音在房內繚繞,轉而輕哼兩聲,“就這三腳貓的功夫也敢來行刺,真是個不怕死的!”
“三腳貓的功夫也是功夫,自己打臉很痛快嗎?”低沉的嗓音,銳利的眸,伴隨着一聲低喝。她忽然鬆手,內力凝於掌心,一掌擊中劍柄。冷劍驟然快速旋轉,所幸樓止快速縮手。
他這一鬆手,她已再次握住劍柄,隨即朝他面門劃去。
樓止身子微仰,劍鋒劃過他的眼前。身子頹然移動,已經欺身向她,快速扣住了她持劍的手腕,“謀殺親夫,不怕本座剝了你的皮?”
“置結髮而棄,該殺!”她低喝。忽然擡腿,若蠍子尾巴,自後往前踢向他。
身子一側,他鬆了手,豈料她的劍忽然在手中轉動,三百六十度打轉。
劍尖在他的鎖骨下,劃了一道口子。鮮血沿着他如玉的肌膚,緩緩而下。
四下陡然一片死寂。
“痛快了?”樓止妖嬈輕笑,也不去看自己的傷口,只居高臨下的打量着她,“要不要再來幾下?許是更痛快。嗯?”
他尾音拖長,饒有興致的望着她。
狠狠扯去遮臉布,千尋一臉怒容,“好,那就刺得你千瘡百孔!”
音落,腕上一抖,數朵劍花直逼樓止而去。
樓止眸色一沉,這丫頭下手可真夠狠,竟然一股腦的將劍氣全部朝着他的下盤而去。這是要讓他斷子絕孫?
“作死的東西,果然極不要臉!”樓止縱身輕躍,穩穩落回軟榻。
千尋的劍花悉數落在瓷瓶處,崩裂的巨大聲響,引來外頭的一陣騷動。
“大人?”是錦衣衛的聲音。
“都給我滾!”千尋一聲吼,外頭隨即響起快速撤離的腳步聲。這是指揮使夫人的聲音,誰敢遲疑片刻,除非不要命了。
誰人不知,堂堂錦衣衛都指揮使,寵妻如命。
“你既無弱處,那我自然要挑你的痛處下手!”千尋持劍撲上去。
樓止一腳便將她的劍踩在了腳下,“別的都可以,唯獨這個地方,玩壞了可就沒了。”
“讓你算計我!”千尋乾脆棄劍,赤手空拳撲上去。也不管什麼招式,什麼
內力,純粹就是潑婦一枚,張牙舞爪,又打又咬。
樓止一手抓住她一隻胳膊,直接起身將她提溜在半空懸着。
“樓止!”千尋怒目直視。
他敢算計她,敢丟下她,就該預想到她的憤怒。
“你不該來。”他盯着她的眸,良久才吐出一句話。
千尋稍稍一怔,“事到如今你還要放下我?既然不想我跟你生死與共,當初就不該招惹我,招惹我還要丟下我,樓止你當我是什麼?”
樓止沒說話,只是放她下來。
“好,你不想我跟着你,那我自己走!南理國見!”千尋縱身竄出窗戶。
見狀,樓止輕嘆一聲,略帶頭疼的扶額。
他都記不得她多久沒耍過性子了,看樣子這一次……無奈的揉着太陽穴,應無求快速從外頭進來,“大人,夫人她走了?”
樓止掃一眼應無求,“去哪了?”
“夫人身駕輕功跑得極快,朝着左側去了,大抵是想出關!”應無求忙道。
抿緊脣線,眸光微沉,樓止緩步走出門,擡頭看一眼弦月如鉤。這丫頭,可是什麼都敢做!
千尋進出驛館,誰敢攔着。
一身輕功,飛速朝着關口而去。
不帶着她,想留下她,是因爲太過危險。千尋不知南理國有什麼東西是樓止所忌諱的,但她唯一知道的是,無論生死都該一處。
一家人,不該風雨共擔?
身後,馬蹄聲聲。
她陡然頓住腳步,扳直了身子,徐徐轉身。
弦月如鉤,白馬之上,紅衣蹁躚。
她定定的站在那裡,望着那白馬紅衣快速接近。漆黑的官道上,有月色淺薄落下,他勾脣邪肆的輕笑。衣襟半敞,偌大的雲袖在風中翻飛。
終於,白馬立於她面前。
她仰頭望着高高在上的樓止,策馬身前。視線變得越發模糊,唯有低低的抽泣,卻依舊倔強的仰着頭看他。
他低眉望着馬下的她,忽然俯身吻上她的脣。一個馬上,一個馬下,深情相吻。
頃刻間,天地失色,萬物皆可不存。
眼中,唯她一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