伸手捂着腦門,偷偷的瞄着他仍舊面無表情的臉,晴心嘆了口氣,把原本想要問他的話給嚥了回去,自己替他做了決定。
提着籃子蹲進大部分已經枯萎的只剩杆兒的花叢中,晴心專心的在滿地的白雪中找起花來,慢慢的也就忘了清風的存在。
身着一身黑衣的清風將劍抱於胸前,靠着路邊的一塊大石頭,百無聊賴的看着她傻乎乎的找花。
真是搞不懂,大冬天的,哪兒有花會開?還找花?是不是傻?
但,很快他便意識到自己錯了。
冬天開的花其實本就不少,尤其是本國還有一位愛花成癡的皇后。
因爲她喜歡種花,皇帝特地將這御花園擴建了兩倍,裡面種植了從各地、各國收集來的奇花異草,還有些是她自己移植栽培出來的新品種,再加上皇帝給她還建了個什麼溫室大棚,即使是在冬天,也仍花團錦簇。
什麼寒蘭啦、山茶花啦、仙客來等等,有很多品種他都沒聽說過。
但晴心卻只找兩種。
只聽蹲在那裡的人一邊扒拉着雪,一邊不停的唸叨着:“這山茶花開的真不錯,多采一些,一會再去旁邊看看臘梅結果了沒有。”
清風看着她那碎碎唸的樣子,突然覺得,這丫頭,還挺好看的。
雖然跟戀夏那種傾城的容貌沒法比,但也算眉清目秀,小美人坯子一個,眼睛倒是不算大,但是眼神卻是亮晶晶的,很有神的樣子。
她好像還有酒窩是吧?左邊的大一些,右邊的很淺,她的個子不是很高,很瘦弱的樣子,頭髮很黑,很……
猛然意識到自己在想什麼的清風立即收回了那欣賞的目光,面色陰沉的隱入暗處,整個人就像是鬼魅一般,消失在暗夜裡。
都怪仁慈這個死老頭!說什麼命中註定啊!害得他忍不住的總想看她!
人吧,有的時候就是這樣,自己不在意的事情,讓別人大加渲染的這麼一說,絕對會不由自主的就開始在意了,所以說,有的時候,外人的慫恿,是決定事情發展的關鍵。
但就是不知道,對清風來說,這是好,還是壞了。
找完了山茶以後,她便走到另一邊的牆角去摘一些臘梅花,還有一些臘梅果,又鑽進大棚裡去找了一些亂七八糟的花。
沒過一會兒,終於完成任務的晴心從棚裡走了出來,綻放了一個大大的笑容,將手中的花放進籃子裡,伸了個懶腰。
伸到一半的時候,她才突然驚覺,清風怎麼不見了?
有些焦急卻也不敢大聲張揚,只好跟做賊似的壓低聲音四下喊了幾聲:“清風?清風?”
清風還沉浸在自己的憤懣思緒裡,賭氣般的躲在暗處,不肯現身,任由她有些焦急的開始找他。
真心是被他嚇到了,晴心慌不擇路的提着籃子在花園裡穿梭,只顧四下張望,一時沒注意腳下,被路邊凸起來的石頭絆了一下,失去重心的身體直直的倒向了月季花叢。
完了完了,這下可毀了,臉要是扎進這裡面,那可就成馬蜂窩了!
晴心驚恐的閉上了眼睛,等着被花刺刺傷的痛楚傳來。
然而,想象中的疼痛並沒有出現,反倒是感覺到腰上被人一推,身體便不受控制的倒向另一邊。
飛速衝過來的清風奮力將馬上就要跌進花叢的她推開,自己卻來不及躲開,只得單手摁在地上以穩住身形,不被花刺刺到臉。
臉雖然保住了,但手可就慘了,直接摁在了一株只剩杆兒的月季上,花刺和枝幹無情的刺進了他的掌心,鮮血奔涌,慘不忍睹。
但這點小傷對一個暗衛來說真的是微不足道,清風連理都沒理,若無其事的站起來,冷冷的看着趴在地上的晴心,彆彆扭扭的問道:“沒事吧?這麼笨。”
晴心捂着磕痛的手肘,“啊哦”了一聲,從地面上掙扎着起來,還沒站穩,就眼尖的看到了他正在流血的手掌,不由得驚呼:“你流血了。”
清風淡淡的看了下慘不忍睹的傷口,無所謂的說:“不礙事。”
怎麼可能不礙事?!
晴心拉過他的手掌,輕輕的用嘴吹了吹,拿出手帕來給他細心的擦着傷口周圍的花刺和泥土,“怎麼可以這麼不注意呢?傷口在自己身上,難道都不會疼嗎?我看着都疼,你們這些暗衛就是不知道心疼自己,難道你們的命就不重要嗎?以後可不許這樣了。”
一股前所未有的被人關懷的溫暖讓清風凝視着她專注的小臉,只覺得無比順眼,竟有些捨不得挪開視線,多年來,他行走江湖,賣命廝殺,連自己都已經不把自己當人看了,而她卻說他的命很重要,她會替他心疼。
其實,有的時候,性格相近,做朋友是很合適,但若要是做戀人,性格互補,才比較容易長久。
對清風來說,晴暖的確是個好的伴侶,兩個人同樣的內斂,同樣的沉默,晴暖從來不會主動跟他表達這麼赤裸裸關心與在乎,就算有,也只是略帶羞澀的淡淡問候。
本來,他以爲這就是喜歡,就可以這麼平平淡淡的走完一生,但貼心熱情的晴心的出現就像一顆石子扔入了他平靜無波的心湖,泛起了陣陣的漣漪。
絲毫沒有感覺到他的注視,晴心低頭專注的給他清理着傷口,最後用自己的手帕給他止住了傷口,圍着手掌繞了幾圈後,打了個蝴蝶結後系在了掌心。
“好了,大功告成,我們走吧。”
滿意的看着自己的“傑作”,晴心拍了拍手,提起一旁的籃子就顛顛的走在了前面,只是嘴裡還在繼續不停的碎碎念:“你要記得,不要碰涼水、不要吃辣,要回去上點藥,不然的話,傷口發膿,可能會引發高燒的……”
清風默默的跟在她身後,哪裡聽得進去她說了些啥,只是盯着她的背影,看着她因爲走路而飛揚的發,心,開始悄悄起了變化。
這一夜,究竟是誰亂了誰的心絃,誰也說不清。
清風跟晴心回去的時候,晴暖已經做好了飯菜在等着他們了。
他們剛一進來,她就發現了清風手上纏着的白色繡花手帕,大吃一驚:“怎麼了這是?”
晴心抱歉的撓了撓後腦勺:“我不小心摔倒了,他爲了救我,來不及躲開,就被月季花扎傷了。”
“哦,沒什麼的,你沒事就好,反正傷口已經包紮了,以後注意些就是。”
若擱在今晚之前,晴暖這麼說,清風會覺得再正常不過了,因爲真的只是點小傷而已。
可,每個人的內心都是渴望着關懷和被關懷的,多年的殺戮讓他的關懷已經麻木,但內心那種渴望被關懷的希冀是怎麼也抹殺不掉的。
以往,他沒有試過被人關懷,自然不會去奢求,但,這就像毒癮,一旦開始品嚐,就絕對無法再忽視。
晴暖不是不關心他,而是覺得真的沒必要再說什麼啊,傷口已經包紮好了,以後注意點就完了啊,她根本就沒有注意到,對這個世界沒有歸屬感的清風真正需要的是什麼。
而這,偏偏就是最致命的。
晴心很識相的不願打擾這小兩口,把花籃放置好就回去睡覺了。
清風則仍是冷冷淡淡的坐在晴暖旁邊吃飯,兩個人皆是沉默,倒也算是平和。
只是唯一不同的是,清風的眼神,已經開始不自覺的瞟向晴心的房門口了。
再看房間裡的正主,戀夏仍舊還在睡着,看樣子是累壞了,懷秋守了她很久,見她始終沒有要醒的跡象,也就自己脫了衣服,爬上牀躺到她旁邊,將她攬入懷抱裡抱着,進入了夢鄉。
當清晨的第一縷陽光剛剛射進屋子,灑上懷秋的眼瞼,淺眠的他就睜開了眼睛,看了一眼還在熟睡的戀夏,滿足的收緊了抱着她的胳膊,再次閉上了眼睛。
還沒享受多一會呢,晴心便莽莽撞撞的推開門進來了,這次倒實在,連門都沒敲,懷秋倒是早就感覺到了她的腳步聲,只是沒想到這次她會這麼幹脆,連反應的時間都不給他。
“姐姐!殷琦紅她不見了!”
這大嗓門算是把戀夏給吵醒了,皺着眉頭睜開了迷濛的大眼睛,睫毛輕刷着懷秋的臉頰,緩了一會才反應過來,困擾的“嗯”了一聲,懶懶伸了個大懶腰。
似乎是還沒意識到重點的她帶着濃濃的睡意,慵慵懶懶的問道:“唔,怎麼啦?”
“我今天早上想去看看她怎麼樣了,哪知道一推門,連同那幾個宮女一起消失了!”
真心是睡懵了的戀夏翻了個身,舒舒服服的躺進懷秋懷裡,頓了一下才猛然擡起頭來,驚恐的看了他一眼,趕緊回頭隔着紫色帳幔看了一下屏風後那個模糊的人影,這才鬆了口氣。
泄憤似的捶了下他的胸膛,戀夏示威性的努了努嘴,大聲對晴心喊道:“我知道了,走就走吧,諒她也沒那個臉見我,你先出去吧,我想再睡會,醒了會自己出去的,我不叫你,不許進來。”
晴心也發覺到了自己的莽撞,悻悻的說:“哦,那我先出去了,姐姐你慢慢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