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州某地的一處宅邸,風懷王的再次出現,讓藍歆感到有些意外,來到雅間,僕人已經端上名茶,輕抿一口,她開口道:“羋公子再次光臨,可是本閣有何怠慢之處。”
羋天伊微微一笑道:“五間閣的知財從未讓人失望,不過在下此次前來是想再買一份知財。”
藍歆有些意外,道:“再買一份知財?”
“是。”羋天伊遞過一個信封道:“在下想知道,此人何日會死!”
藍歆正將信封抽出,纔看到上面的名字,已被對方的話給嚇了一跳,她將信靠近燭火點燃,看着它在火中化爲灰燼後,才道:“羋公子與妾身討論的事,足以誅連九族。”
羋天伊微微一笑道:“九族?閣主繼任五間閣時,應該早就不在乎了吧,至於在下,閣主不必操心。”
藍歆道:“羋公子,你可知道這條知財,價值幾何?”
羋天伊緩緩道:“一百萬金幣,應該足夠了吧。”
一百萬金幣確實是一筆鉅款,藍歆有些吃驚地看着他,但她畢竟是久歷人世,很快便掩蓋住了自己的慌張,道:“時間是?”
羋天伊冷冷一笑,緩緩道:“一個月內。”
阿吉獨自一人走在皇城,胖虎與旻曼因事回了恆水州,李茂帶着應寶兒回去見他母親,端木佳也回了風木州,至於雲嵐,也在清羽的陪同下回東州去了,東德王的忌日將至,身爲唯一在世的女兒,她不能不去,阿吉本想陪她同往,奈何諸事纏身,想走也走不開。一時間最親近的人都不在身邊,心情總是比較失落。
難得有一天,事情處理得比較順利,有了些許空閒,他選擇離開皇宮到城中透透氣,漫無目地的走着,竟不知不覺遠離繁華的鬧市,走到一處僻靜的地方,擡頭一看卻是一處乞丐聚集的破廟,正是早先他與胖虎跟隨紫月來過的破廟,這個時辰乞丐都出去乞討了,破廟裡空蕩蕩的。
還有不到一年他就要繼位,這些日子,地華皇安排了五六位先生,輪流將王者之道傳授於他,包括民生治理,軍隊管理等等諸多方面,聽得他頭昏腦脹。
一個多月下來,他纔算大致明白了一些,可越到了這個時候,他反而越是無法理解,特別是道天講過一句話讓他至今無法接受,對方說:“百姓真正缺少的只是一個謊言,一個可以讓他們心甘情願爲之付出的謊言,因爲人最大的弱點就是不願面對現實。”
可是作爲貧民百姓出生的阿吉根本無法理解,治理一個國家竟然要建立在謊言的基礎上,如果天下太平變成一個最大的謊言,那自己將要努力的這一切,真的有意義嗎?他不知道。
“殿下,您怎麼在這?”一個聲音將他從出神的狀態裡驚醒,回頭望去,來人竟是紫月,阿吉忙一拱手道:“原來是紫月姑娘。”
紫月福了福身道:“紫月見過殿下。”
阿吉忙一揮手道:“紫月姑娘多禮了,這是宮外,並不需要這麼多禮數。”
紫月道:“禮數不分宮內宮外,殿下怎麼會來這裡。”
阿吉道:“哦,沒什麼,走着走着,無意間就來到這裡了,紫月姑娘怎麼會來這裡。”
紫月道:“小女只是無意間經過,殿下,天色已晚可曾用膳。”
她這一提醒,阿吉才發現太陽已經下山了,忙自嘲的一笑,道:“發了會呆,太陽都落山了。”
紫月道:“看來,殿下是未曾用膳,不知殿下可願到小女府上一坐。”
“這,會不會多有打擾?”阿吉有些猶豫地道。
紫月嫣然一笑,道:“打擾?哪會,殿下願意到府上,江府蓬蓽升輝。”
每次見到對方都有種莫名的親切感,此時見對方盛情款款,阿吉不好意思回絕,只得拱了拱手道:“這樣啊,那就多有打擾了。”
司曹大人江丹東的府邸在城南一處僻靜的所在,府邸與皇城衆多達官顯貴相比並不算大,但卻別有一番雅緻,環境也頗爲幽靜。將阿吉引到一處書房,紫月道:“殿下在此處稍坐,小女這就是命人安排晚膳。”
“那就麻煩紫月姑娘了。”紫月離去後,阿吉起身四處閒逛了一下,屋內擺滿了書籍,牆壁上還掛着幾幅字畫,不過這些東西他看不太懂,只是隨意從書架上抽出一本古詞,翻看了起來。
過了約二刻鐘,紫月再次出現在書房中,道:“殿下,晚膳已經備好,殿下請隨小女來。”
隨她來到偏廳,一桌飯菜已經備下,紫月招呼阿吉坐下道:“時間倉促,只來得及準備這點粗茶淡飯,還請殿下勿要見怪。”
“哪裡,哪裡,紫月姑娘客氣了。”阿吉忙道。
紫月爲他盛了碗湯,道:“殿下請用膳。”
肚子確實有些餓了,阿吉也不客氣,端起湯來喝了一口,鮮美的感覺一下子就勾起了食慾,他忍不住感嘆道:“這湯真好喝!”
紫月輕笑道:“是嗎,那就好,小女還怕自己手藝不精,做的東西不合殿下的胃口。”
阿吉有些驚訝地道:“這些是你做的?”
紫月道:“正是。”
“沒想到紫月姑娘的廚藝如此精湛。”阿吉道。
紫月道:“殿下過講了,來,多吃點菜。”
菜並不豐盛,都是些最簡單的菜色,可是吃了幾口之後,阿吉竟在當中吃出了一股熟悉的味道,那是十幾年來,他再一次品嚐到的味道,那味道竟和母親做出來的菜如此的相似,他不禁有些出了神。
紫月見他吃着吃着,突然沉默不語,心生好奇,道:“殿下,殿下。”
叫了兩聲,阿吉纔回過神來,道:“哦,紫月姑娘在叫我嗎?”
紫月道:“沒什麼,小女只是見殿下有些出神,不知殿下可是哪裡不舒服。”
“哦,沒事,我很好,只是紫月姑娘的菜做得太好吃了。”阿吉忙道。
“殿下謬讚了。”紫月微微一笑,道:“小女見殿下似乎有所感觸,不知所謂何事?”
阿吉聞言,輕嘆了口氣,道:“紫月姑娘果然觀之甚微,說出來有些失禮,其實是姑娘做的菜讓我想起了母親。”
紫月道:“哦,殿下的母親?”
阿吉道:“嗯,小時候我生活在一個偏僻的村子裡,雖然日子過得並不富裕,但我娘總能用最普通的食材做出美食。今日紫月姑娘所做食物,味道和我母親做的很像,所以我忍不住想起了她。”
“原來如此。想來是殿下的母后如今在宮中事多繁忙,沒時間爲殿下烹煮佳餚吧。”紫月道。
阿吉微微搖頭道:“我娘在我十二歲那年就過逝了。”
紫月忙道:“對不起。”
阿吉卻道:“其實我要多謝紫月姑娘,沒想到今生還能吃到這樣的菜。”
“是嗎,那殿下多吃一點。”紫月宛然一笑。
阿吉道:“嗯,對了,不知紫月姑娘是跟誰學的做菜。”
紫月道:“小女是跟姑姑學的。”
“姑姑,你是說江大人的妹妹嗎?”阿吉道。
紫月道:“不是,姑姑是小女的義母,小時候,小女體弱多病羣醫無策,幸好遇到姑姑,小女才得以活到今日。”
阿吉道:“是嗎,原來紫月姑娘的義母還是個醫術超羣之人。”
紫月道:“殿下過獎了,這是小女親手釀造的百花釀,殿下嚐嚐吧。”
阿吉道:“釀酒?沒想到紫月姑娘連釀酒也會,真是多才多藝。”
“閒來無事,偶而爲之,殿下是小女這百花釀的第一位品嚐者,還望殿下多多指點。”紫月道。
阿吉忙道:“指點可不敢當,我對酒之一道不甚瞭解。對了,先前忘了問起,紫月姑娘似乎常到城中破廟去。”
紫月道:“殿下曾在那裡見過小女?”
阿吉道:“偶然見過一次。”
紫月道:“是嗎?我等錦衣玉食,有些窮苦百姓卻衣不蔽體食不裹腹,小女也只是略盡綿薄之力,其實這一切還得依靠殿下,只要殿下心存百姓,百姓們自然就有好日子可過。”
“紫月姑娘真是善良之人。”阿吉感嘆道:“我並非生在皇室之家,從小隨着母親也是過慣了貧苦生活,百姓的疾苦只要我力所能及,自當盡力而爲。”
紫月道:“殿下有此想法,當是國家之幸,百姓之福,不過,人性本貪,如果殿下真想爲百姓多做點事,那就要多多提防那些蛀國之蟲。”
阿吉道:“蛀國之蟲?紫月姑娘的意思是?”
紫月道:“殿下有所不知,再好的心意也需要同樣爲國爲民的清廉官員去執行,否則只是給了底下那些枉顧人命的貪官一個剝削百姓的藉口而已。哪怕是清官也要時刻提醒,人心是最脆弱的,只要有一刻鬆懈了,各種貪念就會涌入其中。很快他們就會變成不顧百姓死活,吸食民脂民膏的貪官了。”
阿吉有些感慨道:“紫月姑娘真是才高八斗見識不凡,今日聽姑娘這一席話,勝過我這一個來月所學,翁主能有你這樣的師父真是幸事。”
紫月道:“殿下過獎了,小女也只是將所見所聞告之殿下而已。”
阿吉道:“那也要紫月姑娘肯把心思放在上面,纔會去留心在意,說來慚愧,在下兒時也曾見過不少貪官禍害百姓的事,如今反而不以爲意。”
“哦?殿下見過這樣的事?”紫月道。
阿吉道:“嗯,那是我第一次去東州影月王城,那一年,剛好是我十二歲,爲了覺醒天賦而去的王城,紫月姑娘可曾聽過‘人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