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漫天,拓跋鋒月牙色白鍛袍子卷着滿袖子的風雪歸來,眉梢脣角都堆積滿了冰渣子,眼神卻仍舊澄澈明亮,腰間挎着的聽雪劍在此刻卻異常的興奮,顫抖着嗡鳴。
“哈哈,你們終於到了。”拓跋鋒人還未到,爽朗的笑聲就已經從風雪中傳來,帶起的一大捧雪花伴隨着他襲向躲在棚子裡烤全羊的葉文武啓等人,雪花落在火堆中,發出一片“茲茲”的聲音,應和着火堆上方烤全羊上油花跳躍的聲音,讓一衆等吃的饕餮貨色,不由得嚥下一口口水,當中屬楚文生和嶽池最不掩飾自己對於這個特色烤全羊的渴望。
“吟…”一聲劍吟聲在風雪中格外響亮,只見拓跋鋒倒提着聽雪劍,一道銀色的匹練在衆人眼前劃過,就看見楊宗保剛剛烤好的一塊焦黃酥香的肉被拓跋鋒拿到了手中。
“呼,好手藝!”拓跋鋒一面大口大口的吃下自己用聽雪劍搶來的烤羊肉,一面擠眉弄眼的看着一羣目瞪口呆的餓貨,嘴角揚起的笑意讓楚文生嘴角莫名的顫抖。
“酥,香,脆,軟,這個烤全羊,我給滿分!”拓跋鋒大笑着這般說道,手中聽雪劍白茫茫的一片劍光又要出手,這可就引來衆人的不滿了。
只見楊宗保手裡拎着一個剛剛啃乾淨的骨頭,順手一丟,不偏不倚的就打到了拓跋鋒的聽雪劍上,這時聽雪劍纔剛剛觸及到下一塊剛好焦黃的烤羊肉。
“哼。”楚文生一聲冷笑,手中精美彎刀在空中如同蜻蜓般轉了個圈,在烤羊肉上輕輕一點,那塊被衆人垂涎許久的羊肉就到他手中,就在楚文生正要把這塊彎刀上惹人眼熱的烤羊肉放入嘴中之時,隱隱約約感受到身側有一抹冷淡至極的眼神注視着自己,瞬間在火堆旁熱火朝天的楚文生額角流下一滴冷汗,臉上得意的笑容迅速變成寵溺討好的樣子,把彎刀上的鮮嫩烤羊肉送到身旁白素心手中。
白素心見到楚文生的樣子,這才收回自己不懷好意的視線,伸出兩根青蔥玉指,頗爲淑女風範的捏起烤羊肉,掩着嘴角小口小口的吞嚥下去,煙視媚行的樣子讓知道她底細的拓跋鋒和楚文生默默地嘆了口氣。
“唉,兒女情長,英雄氣短啊!”嶽池在一旁看着又一塊自己垂涎欲滴的烤羊肉落入楚文生手中,卻被白素心吃掉,搖頭晃腦的喃喃道。
“你啊!”武啓笑着拍拍嶽池的腦袋,把自己手中剛剛弄好的烤羊腿遞給嶽池,卻不料嶽池十分不給面子得接都不接。
“嶽池小兄弟,給點面子,嘗一口。”武啓只得舔着臉串說着嶽池嘗一嘗自己的手藝。
“這兒還沒熟。”嶽池不留任何情面的指着武啓自告奮勇拷出來的羊腿說道,眼中的鄙夷十分醒目,想坑我,呵呵。
武啓看着自己手中的羊腿,納悶的想着顏色和宗保烤的差不多啊,怎麼會是沒熟呢,自己一口咬上去,果然羊腿裡面還帶有血絲,果真沒熟。
“子謙,烤羊腿可不是隻看表面的。”楊宗保笑着拿過武啓手中的烤羊腿,自己幫忙烤熟說道。
“拓跋,還不去幫忙!。”另一邊,這烤全羊就只有楊宗保一個人忙活,明顯狼多肉少,白素心用細弱蚊鳴的聲音對拓跋鋒吩咐道。她可是對着這個烤全羊垂涎了許久,但是又要保持自己的大家閨秀風範,這可就苦了楚文生,站在白素心身邊,是一塊肉都沒有吃到。
拓跋鋒抱着聽雪劍看着自己師叔這幅大家閨秀的樣子,久久沒有緩過神,聽到這句話,總算確定這還是自己熟悉的那個師叔,笑了一下,把聽雪劍靠在一邊,上前幫楊宗保的忙,嶽池見到這種情況,自己也上去,其餘人就只能瞪着一雙渴望的眼睛像一羣嗷嗷待哺的小孩。
很快,在三人齊齊動手的情況下,以及武啓不自覺的用手上劍氣將羊肉細碎的切割,讓其好均勻受熱,烤全羊散發出誘人的香氣,一羣不勞而獲的人全都伸出了安祿山之手。
除了楊宗保、拓跋鋒以及葉文三人。
“你們怎麼不吃?”嶽池嘴裡還包含着東西,奇怪得問道,不得不說,楊宗保的手藝真是不錯。
“我,喝酒。”楊宗保拿出那壇他攜帶了許久的陳釀,仰頭灌下,灑然說道。
“我也喝酒!”拓跋鋒並指如劍,玩起了當初在夜淮河上樓船甲板上的把戲,從猝不及防的楊宗保手中搶過酒罈,卻還沒來得及送到嘴邊,就被一個透明如玉的手攔截了。
“獨樂不如衆樂樂!”這隻手正是一直默不作聲葉文的手,兩隻手把持在酒罈之上,局勢均分。
“切,有病,有好東西不吃,去搶酒喝。”楚文生不屑得拿着一個巨大的羊腿說道,一口咬上去,汁液飛濺。
“就是,來西涼的路途遙遠,你不去吃點東西補充體力,和我在這搶酒作甚!都不知道你在想什麼。”拓跋鋒眉毛一挑,對着葉文說道。
只見葉文眼神噙着笑意說道,“我在想什麼你不知道?我可是西涼人。”
葉文這句話讓旁邊胡吃烤羊肉的衆人明白了些什麼,放下手上嘴上忙碌的東西,“你們到底什麼意思?”
“不可說不可說!哈哈哈。”楊宗保這是插嘴道,手指在葉文拓跋鋒兩人中間的酒罈上輕輕一彈,酒罈就滴溜溜的拋了出去,在空中裂爲兩半,三人飛身而出,葉文手最快,畢竟大家都沒用內息,搶的一半酒罈,以及裡面剩下的漿液;剩下一半則被早有準備的楊宗保搶奪在手中,仰頭灌下,漿液一絲不剩的盡入他口中。
拓跋鋒手最慢,但也沒有少了他的,之間酒罈一分爲二的同時,空中灑出一道散發着酒香的漿液,夾雜在漫天的雪花中,拓跋鋒白影一閃,挪移在空中,張開嘴將空中那股濃香漿液合着風雪,灌入懷中,好不瀟灑。最後大袖一捲,將飄舞在空中的雪花捲起,一起塞入嘴中,彷彿連融入風雪中的酒香都不肯放過。
三人落在雪地中,相互對視着對方,仰天大笑。
終於,棚子裡的衆人,在把烤羊肉吃的差不多,肚子也差不多的時候,衆人發現了三人的陰謀,原來烤全羊的肚子裡面還有一個保留節目,一個蘊含着所有精華的鵝被塞了進去,纔剛剛露出在衆人面前,濃郁的香氣,就然大家口生涎液,卻奈何肚子早早的被最外層的烤羊肉給佔據了。
滿滿都是心機啊,衆人看着棚子外三個仰天大笑的人,心中無限碎碎念。
葉文是西涼人,肯定知道烤全羊,羊肚子裡面別有洞天;而作爲同樣有着這樣習俗的北莽人拓跋鋒也知道;至於楊宗保自然是行伍日子下的經驗,只不過沒想到,在這兩人的帶領下,楊宗保變了,不在耿直如初了。
最後,武啓等人只能看着葉文三人在飲下一片風雪共酒之後進入臨時搭建的棚子裡暢懷開吃,一隻烤鵝,三斤黃酒,不多不少,剛剛夠三人。
吃到最後,烤鵝結束又露出裡面的一隻乳鴿,在衆人羨慕嫉妒恨的眼神中,拓跋鋒以喝酒勝過葉文和楊宗保,獲得了這個烤乳鴿的歸屬。
然而事情還沒有完,如果過後,露出最裡面的一枚白嫩嫩的雞蛋,在混合了各種湯汁美味後的雞蛋,無疑是幾天的重頭戲。
看到這個雞蛋的時候,白素心假意的咳嗽的一聲,好似在這片風雪中受了風寒;楚文生也突然感受到腰間軟肉一疼。
這一聲咳嗽平淡無奇,但在拓跋鋒耳中卻無異於雨夜雷鳴,只能賠笑着把這枚最爲精華的雞蛋遞給白素心。
突然白素心收回自己的手,嘴角無不遺憾的說道,“算了,恭喜你守得雲開見月明,拿着這枚雞蛋,滾得遠遠地。”
拓跋鋒還不知道怎麼回事,就看見衆人向他使眼色。外面風雪中有一個冰雪精靈遺世獨立,寧輕。
拓跋鋒轉身,深邃的眼眸中煥發出別樣的光彩,捧着雞蛋就飄到了寧輕的身邊,不自覺的用上了身法,看得白素心直呼劍宗十幾年的白米飯養了一個外人。
遠處拓跋鋒和寧輕之間的對話,在棚子裡的衆人聽不到,不過看到寧輕猶豫了許久還是接過了拓跋鋒手中的東西,雖然臉上依舊冷淡如冰,再看到拓跋鋒臉上如同孩子的笑容,幾乎要在雪地中起舞的樣子,就明白了。
“嘖嘖,這把聽雪劍總算要繫上一枚劍穗嘍。”楚文生從一側拿起一壺黃酒飲下,真心爲拓跋鋒開心,這般說道。
“怎麼說?”楊宗保反問道。
“劍宗訓示,劍由己鑄,劍心己成,所以說劍宗是最不護短的宗門,只要不是以輩分來壓制劍宗弟子,就算是劍宗弟子死在外界,劍宗也只會去收屍而已;但劍宗門人的劍穗,則必須由他心中的羈絆之人繫上。”楚文生說完,眼神示意了一下白素心手中長劍的碧藍劍穗,劍穗深處,是一個用蘆葦草編制出來的一個小人。
看着楚文生和白素心兩人幸福樣子,其餘人默默地轉過了頭。
就這樣,西涼的第一個夜晚,雪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