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都彷彿安定下來了。
大街上貼起安民告示,烏薩大軍紛紛撤出寂水城,回到他們原來的駐地去,只留下整理好的名冊交到溫如玉手中。
溫如玉沒有拘*烏莽,仍然讓他住在王宮裡。這個陰狠冷酷的人,經此劫難後,明顯少了戾氣,面容漸漸變得平和。
溫如玉從他的口中瞭解到一些他的身世,才知道烏莽原來也有着坎坷的童年。
他的母親,令溫如玉意想不到的,竟然會是傳說中那個罌粟宮宮主桑冷秋。桑冷秋是老國王烏夜的側妃,所以烏莽是庶出。
烏夜喜歡的人是烏泰的母親,而年輕美貌、心高氣傲的桑冷秋被烏夜冷落後,竟然愛上了王宮侍衛統領,一位英俊瀟灑的美男子。
剛剛生下烏莽沒多久,他們的事情敗露,這位侍衛統領全然不認賬,也不想負什麼責任,拋開桑冷秋就逃走了。
烏夜休了桑冷秋,烏莽便沒了母親。
若干年後,桑冷秋學了一身邪門武功,建立了罌粟宮。
由於被心愛的男人拋棄,她恨透天下男人,發誓報復。於是罌粟宮便成了男人的天堂與煉獄—說是天堂,因爲在裡面可以享夠旖旎風情,說是煉獄,因爲他們被罌粟宮的女人玩弄於掌股之中。
她們給這些男人吃“天堂丸”,所謂天堂丸其實就是用鴉片製成的丹藥。然後看這些癮君子痛不欲生。
烏莽知道桑冷秋是自己的母親,可他從未認過她。他以她爲恥。
有這樣的母親,再加上庶出,他的童年充滿陰影。所以他一直沉默,一直收斂着自己的本性,一直在烏泰與洛花面前循規蹈矩。
他佩服洛花的堅強、獨立,但又恨她忽略自己。
他自己也分不清自己對洛花是什麼感情。直到溫如玉發來討伐檄文,他居然一下子想到用洛花去交換閼脂聯盟。那時候他才知道,自己真的只是想征服這個驕傲的女人。
只爲了自己幼年時卑微而又不甘的心思。
洛花那樣的女人,居然與桑冷秋能夠走在一起,也是讓他無法理解的事。唯一可以作爲理由的是,她們倆骨子裡都是心高氣傲的女人。
桑冷秋其實還是很想認回兒子的,所以她通過洛花去幫助烏莽。可烏莽不領她的人情。他總覺得她是個不正常的人。
因爲學相思掌這樣的邪功,她變得不正常,包括洛花。
溫如玉嘆息,心中隱隱猜到,爲什麼洛花變了那麼多?再也不是以前那個灑脫不羈的女人了。她心裡充滿仇恨,她不擇手段,她耍盡陰謀,這些,應該與這相思掌有很大關係吧?
她現在去了哪裡?機關算盡,到最後成爲一場空,她的靈魂會不會更加扭曲?如果洛花的事不解決,將來她對康朝、對皇上仍然可能是一個很大的威脅,自己又豈能安心?
想到這兒,心情便沉重起來。
奪下寂水城的戰報已擬好,卻在案頭壓了一天。
溫如玉在等洛花,等她過來做一個了斷。他的直覺告訴他,她會來的。
閼脂王乾歸直直地看着洛花,目光毫無掩飾,彷彿此刻洛花已經成了他的女人。
“我爲了你損失了這麼多兵馬,沒有得到江山,你總該要補償我吧?”他笑得就象一隻狐狸在看着它的獵物。
“可以。但你得答應我一個條件。”洛花微笑,神情篤定,彷彿料到乾歸沒理由拒絕。
“那要看是什麼樣的條件了,說來聽聽。”
“成爲你的王妃後,我要你爲我滅了康朝,殺了景剴那狗皇帝,還有溫如玉。”
“哦?”乾歸挑眉,“我聽說過你的身世,若說你恨康朝皇帝,是情有可原的。可幹溫如玉什麼事?”
洛花笑,笑得苦澀:“景剴毀了我的童年,毀了我的身世,而溫如玉……他毀了我的心。”
“原來……你心裡喜歡的人是他?”乾歸眼裡射出利芒,冷笑,“既然如此,你又爲何願意嫁給我?”
“爲了報仇。”
“你想利用我?”
“不管是什麼,只要你願意。”
乾歸盯着她,目光越來越冷厲,忽然仰天大笑,道:“你是個自戀的女人,你真的以爲自己的魅力那樣大?我是對你有好感,可若是讓我象烏莽一樣受你慫恿,妄圖侵吞康朝,到最後成爲亡國之君,我還沒那麼傻。所以,你現在只有兩個選擇。”
洛花變色:“什麼?”
“一是乖乖地做我的王妃,做我的女人,扔掉一切野心。另一個便是立刻離開閼脂,莫要讓我再見到你!”
洛花瞪着他,目睚盡裂,臉色越來越難看。
一連串的打擊,一連串的恥辱。
原來,她真的不是一個成功的女人,沒有她自己想象得那麼厲害。
原來,苦苦經營了那麼長時間,到最後她仍然一無所有。
她一句話也沒說,轉身狂奔而去。
身後乾歸發出恨恨的聲音:“可惡!這個女人!白白陪上我那麼多將士的生命!”
溫如玉安安靜靜地站在一棵花樹下,舉起簫來。簫聲緩緩流出,絲絲縷縷,飄浮在風中。
他看到了那個身穿白裙、一頭黑髮飄揚的女人,她一步步向他走過來。
臉色蒼白得可怕,眸子中射出幽幽的光,看起來近乎瘋狂。
可他卻沒有停下來。
他吹得安詳,吹得沉穩,吹得淡定。
那個女人忽然便加快步伐,幾乎是向他撞了過來。
手中一把鋒利的匕首,象毒蛇一般刺出來。
他輕輕嘆息,伸手抓住那隻手腕。
侍衛們見此情景,紛紛奔過來,惶然叫道:“王爺!”
溫如玉微笑擺手,道:“沒事。你們下去吧。不用管我。”
侍衛怔忡不定,卻不敢違抗,躬身應是,轉身退下。
溫如玉看着她,輕聲喚道:“洛姑娘?”
洛花渾身一震。
“我等你很久了。”他的聲音溫和得象春風拂過,“我們,必須要有個了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