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如玉與沐天麒帶着追風、逐電離京趕往江南,半路上遇到了返回的踏月。
“侯爺,屬下無能,未曾照顧好雪妃,如今她下落不明。屬下找不到她,只能回來請罪。”踏月單膝跪下,向沐天麒稟道。
沐天麒沉吟道:“你是說,你們在路上遇到南宮世家的南宮越?”
“是。”
“大哥,你看她有沒有可能去了南宮世家?”
溫如玉道:“我覺得有兩個可能,一個是去了南宮世家,另一個是去了紅塵谷。但以我的感覺,後者的可能性比較大。”
沐天麒微笑道:“你倆心靈相通,我自然相信你的感覺不錯。小弟要恭喜你了,梅姑娘能夠回來,你們便可以有晴人終成眷侶了。”
溫如玉苦笑道:“還不知將來會發生什麼事呢,我只能往好的方向想。賢弟,我現在在你麾下,一切聽命於你。你若准許,我們便中途去一趟紅塵谷好嗎?”
沐天麒揚眉道:“大哥的事便是小弟的事,片刻耽誤不得,我們現在馬上去紅塵谷!”
說完這句話,看踏月一眼,道:“你旅途勞累,回京休息吧。不過—皇上那兒你暫時先瞞着這件事,回頭我自會向皇上稟明。”
踏月一愣。
沐天麒道:“別以爲我不知道你爲皇上做了多少事。可在我侯王府,你只能聽命於我。”語氣很平淡、很溫和,神情也仍然像平常一樣悠然、灑脫,可目光中卻有着警告的意味。
踏月惶然低頭道:“是,屬下遵命。”
溫如玉心中微嘆,難道景剴與沐天麒之間就是這樣暗暗較量着嗎?景剴有沒有真正信任過一個人?
紅塵谷還是那樣寧靜、安詳、風景如畫。
東方奇的墳墓隱藏在一片綠蔭叢中,溫如玉默默祭拜完畢,起身向醫廬走去。
周圍流水潺潺,鳥鳴嚶嚶,一切與初次返回紅塵谷時完全一樣,空氣中再也沒有了當初那場殺戮中飄散的血腥味。只是,人在何處?
醫廬中悄無聲息,溫如玉一邊大聲喊着“雪兒,你可在麼?”,一邊四處尋找。可是,整個醫廬空空蕩蕩,桌椅上已積了一層薄薄的灰塵。
再進去就是梅如雪的臥房,溫如玉驚喜地發現這裡的桌椅是乾淨的,近期分明有人住過。四下打量,忽見粉牆上題了一闕詞:
瓊樓月下當時見,奈有鴛盟,暗系芳魂,從此無計度晨昏。
十載歸來人猶在,幾換青春,倦客紅塵,蓬山隔斷又幾程。
溫如玉看着那闕詞,幾乎看癡了。這分明是梅如雪留下的,上闕講她當初芳心暗許,無奈因爲溫如玉早有愛妻,她只能默默將愛埋在心裡,下闕講溫如玉十年後歸來,兩人皆是換了青春,成爲紅塵倦客,卻不幸又遇諸多阻礙,美夢難圓。
沐天麒喜道:“看這樣子,梅姑娘必定已恢復記憶,想起了你。她莫非已到京城去找你?”
溫如玉心裡百感交集,說不出是喜是悲。
沐天麒安慰道:“既然梅姑娘已恢復記憶,她便能保護自己。你別擔心,我們肯定能夠找到她的。”
溫如玉道:“我怎能不擔心?一邊是碧海國的王子,他若發現雪兒逃走了,不知道會採取什麼行動;另一邊是當今皇上,他手眼通天,若是知道雪兒回來,他必定會找到她,逼她回宮的。我倒寧願她一直生活在紅塵谷中,過與世無爭的生活。再也不要捲入這些是是非非中來。”
沐天麒道:“車到山前自有路,這些麻煩總會有解決的一天。大哥,我們還是走吧。”
海風吹亂了溫如玉與沐天麒的頭髮,兩人皆是風塵僕僕,抵達海邊時日已將斜。向周圍漁村的人一打聽,得知五天前一艘大船載着很多身穿黑色大氅的人出了海,至今沒有歸來。
還問到有個濃眉大眼的青衣漢子向當地漁民買了條小船,去追蹤那艘大船了。這個人當是乘風無疑。
可奇的是連乘風也失去了消息。這一大一小兩艘船莫非失蹤了?
溫如玉道:“我實在不放心我義父和江二哥,賢弟,我們還是追到倦客島上去吧。”
沐天麒同意,決定第二天一早找當地官府借一艘船出海。
四人當晚住在海邊一家名叫“歸帆”的客棧。這家客棧隱藏在一片竹林中,環境比較清幽,正符合溫如玉與沐天麒的品味。兩人想不到在個地方還能遇到這樣好的客棧。
飯後沐天麒提議去外面走走,溫如玉欣然同意。本來在京城那麼長時間,他手腳不能動,再加上心情鬱悶,他都已經悶得快發黴了。
追風逐電兩個人要隨行,沐天麒一口謝絕。
兩人緩緩走着,沐天麒道:“大哥,我知道這陣子在京城你過得太痛苦了。這次出來,你就當是度假吧。”
溫如玉微笑,這位兄弟當真是心細如髮,感覺上自己處處在被他照顧着,實在慚愧。
“賢弟,我真是羨煞尊夫人了。”
突然冒出這句話,沐天麒不明所以。
“你那樣細心體貼,尊夫人豈非是世上最幸福的女人?”
沐天麒莞爾道:“若論細心體貼,天下誰能比得過江南公子啊?”
溫如玉苦笑不語。
沐天麒道:“大哥,你有沒有注意到今天這客棧中所住的人?”
溫如玉道:“我注意了。樓上南面靠海住着三撥人,一對夫妻,大約四十多歲,男的帶鉤,女的使環,看樣子像是傳說中的‘鉤環雙煞’,一個二十七八歲的青年人,看起來彷彿大病未愈的樣子,臉色蒼白,一雙手總是攏在袖中,應該是蜀中唐門的‘病公子’唐璧,還有一位二十來歲的白衣書生,看起來長相俊美,雖未見過,但我看着好像似曾相識。尤其是那雙眼睛,我肯定在什麼地方見過。此人目光炯炯,神采煥發,功夫應該不俗。不知道這些人聚在這裡是有意還是無意。”
沐天麒道:“我猜他們都是爲寶藏而來。”
溫如玉道:“北面是我們四人。不過……我看着這客棧的老闆娘也似乎有些問題。”
沐天麒脣邊微露笑意,道:“這老闆娘一看到你,好像眼睛都直了。”
溫如玉苦笑道:“你能不能不要拿我打趣?”
沐天麒笑道:“誰叫你是天下第一美男子呢?女人看你眼睛發直是正常的事,如果換作男人,那纔有問題呢。”
溫如玉瞪他一眼道:“我是覺得她一直在暗暗打量每一個投宿的人,她的樣子讓我覺得她更像你侯王府的密探。”
沐天麒點頭道:“總之這客棧中的人都不可小覷。我們此行看來危機四伏啊。”
正說着,忽然聽到林外傳來腳步聲,一個人的聲音惱怒地道:“莊主,我們在這裡等了這麼多天,楊傲他們連影子都看不到。莫非他們在倦客島上出了什麼事?”
溫如玉與沐天麒聽到“倦客島”三個字,俱都神情一凜,相互交換一下眼光,屏息凝神聽下去。
“噓…..你輕聲點。雖說這裡荒僻,但還是小心爲妙。”另一個聲音道,“按說不會的,他們有東方朔在手,對島上的情況瞭如指掌,還會出什麼事啊?”
這個人的聲音聽起來特別熟,溫如玉的心猛地一沉,竟是陸浩天!
腳步聲停下來,陸浩天好像在思考什麼事,道:“我只怕這姓楊的耍什麼陰謀,我把消息賣給他,他承諾了要給我三分之一的寶藏,會不會臨時反悔了?我們在這裡枯等,他說不定繞道回到‘黑梟幫’老巢去了?”
溫如玉聽到這裡止不住渾身顫抖起來,原來竟是陸浩天在從中搗鬼!自己當初放過他,誰知引出無窮後患!
剛纔說話的那個聲音道:“那不如我們到他老巢去等,這樣就萬無一失了。”
陸浩天沉吟道:“若是他存心反悔,我們怎麼樣都得不到好處的。如果真這樣,我便到官府去告發他,讓他死無葬身之地!”
“官府又不是沒有派兵圍剿過他,但都沒有成功啊。”
“朝廷有的是高手,何況這次是爲了寶藏的事。皇上苦苦追查這批寶藏的下落那麼多年,若是被楊傲奪去,他會怎麼做?”
“那……我們如果得了三分之一的寶藏,豈不也會觸怒朝廷?到時候朝廷追查下來,我們該如何是好?”
“你放心。楊傲是明的,我們是暗的。誰也不知道我們悄悄分了那些寶藏。”
兩人嘀咕了幾句。
陸浩天又道:“我最擔心的倒是我大哥。”
溫如玉聽他提起自己,心中微微一動。
“莊主是不是怕他重出江湖?”
“上次我們故意劫囚車,想激怒皇帝,借皇帝之手殺了他。可最近據我得到的線報,皇帝好像又對他好起來。真不明白這個皇帝是怎樣想的。”
他們說這些話時是聲音很低,但溫如玉和沐天麒內功精深,耳力極好,早已聽得清清楚楚。溫如玉的指尖一片冰涼,心裡更是泛起一股寒意。
原來劫囚車也是陸浩天安排的。手不由自主地握緊劍柄。一旁的沐天麒臉上也已泛起凜然之色。
就在這裡,他們忽然聽到一聲低斥:“好奸詐的小人!”緊接着有劍光閃爍,然後便聽到有人倒地的聲音。
溫如玉不假思索地衝了出去,卻見月光下一條白影靜靜地佇立在林外,手中長劍上有血一滴滴地流下來。
而陸浩天與周桐倒在地上,已經氣絕身亡。
“你……”溫如玉看到此人竟是客棧中投宿的那位白衣書生,愕然道,:“你爲何殺了他們?”
白衣書生笑道:“這是我到江南來給你的第一件禮物,公子不喜歡麼?”手往臉上一抹,竟露出洛花的面龐。
溫如玉呆住。
洛花雙眼亮晶晶地看着溫如玉道:“我知道此人害死了你的夫人,又一再陷害你。你不忍心動手,我幫你殺了他報仇,你不謝謝我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