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剴的腳步聲象重鍾般一聲聲砸在溫如玉與梅如雪的心上,溫如玉的心已經沉下去,沉進了萬劫不復的深淵。
景剴走到梅如雪面前,伸手摘下她的侍衛帽,一頭如瀑布般的長髮傾瀉下來。
“你還不露出真面目麼?”聲音中有責備,卻也有淡淡的柔情。
梅如雪用手在臉上一抹,露出她的本來面目。
“雪兒,你越來越清瘦了。”溫如玉看着她尖尖的下巴,心疼地道。
“雪兒?叫得好親密!看來你們真是兩情相悅、白首同心了?”冰冷的目光刮過溫如玉的臉,眼中充滿忌恨。
“皇上,你答應過我,只要我願意接受處罰,你便放過我的親人與朋友。”溫如玉擡頭看着這張冷酷的臉,目光中充滿肯求。
景剴傲然道:“朕當然說話算話。只是,這一次是梅如雪犯了欺君之罪。這就休怪朕無情了。”
梅如雪微微一笑,道:“我一人做事一人當。皇上不妨將我也下到天牢好了。要殺要剮隨你的便。”
景剴哈哈大笑道:“將你也下到天牢?那不正好成全了你和溫如玉?不,朕不會這麼做的。朕那麼喜歡你,怎麼捨得讓你坐牢呢?朕要冊你爲妃,便叫你雪妃吧。”
梅如雪道:“皇上忘記了,如雪曾向皇上說過,這是不可能的事。如果皇上一定要逼我這樣做,我唯有一死而已。”
“死?”景剴的眼睛微微眯起來,湊到梅如雪臉上,一字字道,“你和溫如玉一樣,可以視死如歸。可是,其他人呢?”
梅如雪神情一凜,道:“其他人?你不是答應了我大哥不再追究嗎?”
景剴微微一笑,道:“是啊。朕不會再追究東方二老、蝴蝶之盟那些人。可是,你別以爲朕不知道,是誰將你帶到天牢來的!這些背叛朕的人朕一個都不會放過!除非……”
梅如雪驚慌失措,勉強掩飾着自己,道:“是我自己進來的!我在金陵府殺了一名侍衛,混進天牢來的。與任何人無關!”
薄薄的嘴脣勾起一彎冷酷的弧度,景剴又笑了:“天牢是何等重要的地方,張夕照每日都要過來巡視,你藏在這裡這麼久,他會沒有發現?朕還聽說,你是衛國侯沐天麒府中調過來的,對不對?”
梅如雪一陣暈眩。溫如玉的心更是瞬間寒透。
景剴走到溫如玉牀前,低頭看着他。
“朕的侍衛統領、朕的衛國侯,這一個個股肱之臣,都被你收買了。你好能幹!”這幾句話從齒縫裡擠出來,如鞭子般抽在溫如玉身上。
溫如玉澀聲道:“不是這樣的,皇上!他們對皇上絕無二心,只是可憐我的遭遇而已……”覺得自己的解釋好蒼白,心裡對自己恨到極點。爲什麼什麼人與自己沾上關係,便會被自己帶來厄運?
景剴一把抓住他的衣領,盯着他的眼睛,緩緩地、冷漠地道:“你知道嗎?溫如玉,你是一顆災星!你到哪裡,便把災難帶到哪裡。”
溫如玉的心一陣顫慄,強烈的負罪感籠罩着他。
“是,這一切都是因我而起。皇上將我千刀萬剮便是。爲什麼留着我的命,還要折磨其他人?難道皇上傷人傷得還不夠嗎?難道我父母的死、苧蘿村那些百姓的死、我二叔的死、蝴蝶之盟那六位兄弟的死,還不足以泄皇上心中的憤怒嗎?皇上,你還是人嗎?”悲憤的話一口氣吼出來,溫如玉似乎要將積壓在心頭的所有怨、怒、不平全部傾瀉而出。
狠狠的一掌打過來,溫如玉蒼白的臉上立刻出現五個指印。
溫如玉倔傲地瞪着景剴,冷然道:“你這個暴君!”
景剴猛地從梅如雪身上拔出劍來,指着溫如玉的咽喉,厲聲道:“你想死?朕馬上成全你!”
梅如雪撲過去,擋在溫如玉前面,顫聲叫道:“皇上不要!”
淚水在眼裡打轉,卻拼命忍住,雙膝跪下,咬了咬牙道:“皇上看不出他是故意激怒你,一心求死嗎?請你……放過我大哥,放過所有人,我答應皇上……做你的妃子便是……”
“雪兒!”溫如玉嘶聲呼道,“你不要這樣……”
梅如雪站起來,坐到溫如玉身邊,輕輕扶起他,輕輕在他耳邊道:“我知道,你不會讓他們爲你而死的。既然這樣,就讓我爲你去慷慨赴義吧。嫁給一個不愛的人,無非是做個軀殼而已。但我的心還在你身上。大哥,我只想問你一句,你……愛我嗎?”
四目相對,溫如玉的眼裡有無限柔情、歉意、痛苦、憐惜,夢囈般地道:“是的。我愛你。我只恨這句話我說得太晚了。”
景剴哈哈大笑,道:“雪兒,你看到了沒有?溫如玉自詡君子、俠士,他心目中永遠義字當頭,爲了他那些兄弟、朋友,他是完全可以犧牲你的。只有朕會真心對你好,給你一切你想要的。”
梅如雪卻彷彿沒有聽到他的話,只是癡癡地看着溫如玉。
兩人目光膠結,彷彿想在這片刻之間,將對方永遠地刻在心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