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主!堂主!”焦灼、悲憤的呼聲越來越近。狂奔的烈馬上,黑色的長袍被風捲得幾乎要撕裂開來。細長而粗糙的手指死死地握着劍柄,濃黑的眉張狂地揚起,雙目中射出的光芒如同熊熊燃燒的火焰。
蒼夜的身子驀然僵硬,蒼白的嘴脣不易察覺地顫抖了一下。
溫如玉的手扶上他肩頭,手指微微用力,分明告訴他:不要怕,一切有我。
子墨淡淡地下令:停!聲音不高,卻止住了一切前行的動作。
七侍衛同時下馬,拔出劍來,團團圍在馬車前。殺氣瞬間瀰漫,灼熱的空氣彷彿一下子凍結成冰。
子墨卻淡淡地笑了:“緊張什麼?不過來了四個人,竟至讓你們害怕成這樣?沒用的東西!”
七侍衛轉身,惶恐低頭:“屬下該死……”
“閃開一旁,讓他們過來。”
四匹馬衝到車前,離着百步之遙,戛然而止。
“堂主!”殊離第一個奔到車前,看到蒼夜脣色蒼白,無力地靠在溫如玉身上,殊離頓時變色,顫聲道,“堂主,你怎麼樣了?”
溫如玉心中暗歎。那樣冷靜沉穩的人,此刻竟是慌亂到極點。
“離,你來幹什麼?我不是讓你好好呆在堂中麼!”蒼夜掙扎着坐起身子,眼裡微微泛起怒意。
殊離咬牙,沉聲道:“離誓與堂主共生死!”
他身後三位青年,其中有一位溫如玉見過,名叫驚風,齊齊抱劍施禮:“屬下等前來保護堂主。”
子墨看着殊離,脣邊勾起一絲淡淡的笑意,殊離渾身一震。這笑容竟讓他覺得寒入骨髓。
“夜,你還不告訴他們*麼?”他沒有看蒼夜,只是聲音突然沉下去,目光中驟然而起的利芒猶如刀鋒刮過。
殊離、驚風與另外兩名殺手一起變色,目光直直地看向蒼夜,神情極度不安。
蒼夜的聲音虛弱地響起來:“他是紫熵國國王,我是他的影衛……我奉了大王之命建立必殺堂。我是你們的堂主,可大王……纔是我們的主人。如今我背叛大王,被廢了武功。你們趕快回去,大王自會派新的堂主過來。你們……要服從新堂主的命令……”
四人如受雷擊,目瞪口呆地看着蒼夜,幾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殊離握劍的手劇烈地顫抖起來,臉色越來越蒼白,目光轉向子墨,嘶聲道:“我不管你是什麼國王,你馬上將我們堂主放了。不然……”
“不然怎麼樣?”子墨的聲音仍然毫無起伏。
“不然我與你們拼了!”殊離怒視着子墨,手中劍振動起來,發出錚然的聲音。
他身後三人也同樣神情凜然,擺出拼命的架式。
子墨慢慢回過頭,盯着蒼夜,緩緩笑起來:“夜,你是如此調教你的屬下的?看來你象孤一樣失敗,孤沒有調教好你,你也沒有調教好他們……”
倏然伸手,一把將蒼夜抓過來,狠狠地一掌揮過去。
蒼夜被打得飛起來,身子重重地撞在車廂上,濃稠的血液從破碎的嘴角流下來。
溫如玉猝不及防,見此情景,心痛欲裂,一把抱住蒼夜:“夜兒……”
“堂主!”殊離雙目赤紅,瘋了一般衝過來。
子墨揮手,面無表情地吐出一個字“殺!”
“大王……”想到剛纔無端被斥責,七名侍衛仍然心有餘悸。
“一起上!”子墨頭也不回地道。
溫如玉舉起袖子,輕輕擦掉蒼夜脣角的血跡,擡起頭,盯着子墨,一字字清清楚楚地道:“我說過,我要看到夜兒不受一點傷害。你言而無信,所以,你最好現在就殺了我,否則,我會讓你爲今日之舉付出代價。”
這樣一個溫潤如玉的人,用極其平靜的語調說出這幾句話,竟讓子墨神情一凜。
“我再說一遍,你可以折磨我,但請你---絕對不要傷害夜兒!”
子墨目光閃動,竟彷彿不敢去看溫如玉的臉,突然脣邊掀起一絲冷酷的弧度,騰身掠起,撲向殊離。那樣子好象要將一腔怒火*在殊離身上。
“大王……”蒼夜掙扎着大叫一聲。
一道寒光閃過,血噗的一聲噴出來。殊離的一條左臂被齊肩砍下來,緊接着身軀被子墨一掌打飛。
斷臂、血光,剎那間猶如電閃雷鳴,撕破天空。溫如玉的腦子裡瞬間浮現出一幅清晰的畫面。烏薩王宮中,少年蒼白的臉,緊咬着脣,一劍揮起,血流成河……
“離----!”蒼夜的聲音撕心裂肺地喊出來。
“住手!”溫如玉不顧一切地放下蒼夜,從車上跳下去,一把抓住子墨的手,“不要再殺了,放過他們!”
他的手上沒有力氣,但目光卻堅定得猶如鐵石。
這一瞬間,他眉心的那點蓮紅竟然變成赤紅,猶如硃砂。
子墨回頭,微微一笑:“還是放手吧,你管不了那麼多。不要動怒,也別妄動真氣。你的毒性很快就要發作了。”
溫如玉卻沒有放手,只是重複那句話:“放過他們!”
子墨呆住,他看着溫如玉的眼睛,那雙眼睛純淨而清澈,彷彿能照見一切人心的醜惡,平和而執着地注視着他。
“住手!”子墨終於揮手。
雙方一齊停下手來,驚風一步奔到殊離身邊,大聲叫道:“離,你怎麼樣?”
殊離已經陷入半昏迷狀態,臉色蒼白如紙,喃喃道:“請告訴堂主,我一直將他當成自己的親弟弟……可是,以後我不能……在他身邊照顧他了……”
溫如玉覺得胸口發堵,強忍着淚道:“你對夜兒那樣忠心,他都明白。只要你好好活下去,總會再見到他的……”
殊離點點頭,脣邊露出一絲微笑,昏了過去。
“驚風,帶他回去治傷。放心,你們堂主和我在一起,我會盡一切力量保護他的。”
說到這兒溫如玉忽然以袖掩口,劇烈地咳嗽起來。
驚風扶起殊離,卻聽到耳邊一個蚊蟻般的聲音道:“你們來時是否見到一隊人馬過去?那位少年將軍是我徒弟歐陽雁。他們必定是到傾城山莊去了。趕緊回去,叫他遣散必殺堂,避免殺戮。如果你們願意,就跟着他吧……”
溫如玉提起最後一口真氣,用“傳音入密”的方法說出這些話,再也控制不住,一口血噴出來,人倒了下去。
風馳電掣地追趕,馬不停蹄,黃昏日落,月出月沒,一直到日上三竿。人困馬乏,卻沒有休息片刻。
寒門關,出此關再過去便是紫熵國地界。
歐陽雁飛身下馬,一把抓住守門的士兵,幾乎是吼着問道:“有沒有見到七個騎馬的青衣人還有一輛馬車過去?”
一臉焦灼令那張英俊的臉龐充滿肅殺之氣,士兵被嚇住了,結結巴巴地道:“今天城門一開就出去了,現在……估計已進紫熵的落雁關了。”
少年的身軀晃了晃,死死咬住下脣。手指握緊,指甲掐入掌心,卻不覺得疼痛。
“師父師父!”狂呼聲響徹關口,驚散城頭的鳥雀。
“歐陽大人。”士兵走到他身邊,卻見這少年將軍眼裡已滿含熱淚,想要安慰他,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歐陽雁嗆地一聲拔出驚鴻劍,星眸中射出冷電般的寒光,咬緊牙關,向着紫熵國的方向,一字字道:“子墨,你竟敢俘走我師父。今日我歐陽雁在此發誓,不滅紫熵,我誓不爲人!”
一劍揮出,在城牆上劈開一道深深的口子。守城的士兵個個嚇得面如土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