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女兒的顧忌,文曙輝不置可否。
在離京之前,他跟在陛下跟前,和幾位大臣秘議過多次,早將此番江南的事務安排妥當。對於南北的關係以及跟晉國的立場,陛下早有定計。他們此番行程並未着急趕路,其中一個緣故,就是邊走邊等消息,早先跟葛曜到南邊的將軍,不出意外應該已經那邊的防務接下來了。
若是有什麼變故,現如今風聲也該傳回來了。
文曙輝沉吟片刻,安慰舒眉道:你不必擔心,他若有什麼企圖,早在林唐幾家被薛家扣押的時候,就已經付諸行動了。依爲父之見,他似乎有意避出京城。原先,沒人知道他爲何要這樣,聽你今日這樣一說,倒爲老夫解了困惑。
您的意棧住宿,怕是夫人吃的苦頭更大。
幾人在這兒說着,前頭齊峻一回頭。看見後面的車沒影了,又急匆匆地趕回來。看到妻子吐了一地,齊峻眉頭緊擰,心裡嘀咕了一句:女人真是麻煩。
此時,一陣寒風颳來。捲起地上的枯葉和殘枝,在半空中打着旋兒,漫天飛舞起來。舒眉和雨潤趕躲進車內,齊峻擡起手臂,將披風罩住頭部,尚武和紀猷則轉過身,揹着風行的方向。
等狂風停下來的時候,果然如車伕所言,細米大小的雪粒從天而降。
爺,外面風大,小的看您還是到車上去吧?!尚武忙將小主子勸進去。
望了一眼天際,齊峻眉頭擰得更緊。以他這些年在北方生活的經歷,知道再趕也來不及了,遂從善如流地擠進了車廂裡。
車廂本身不大,只能容納兩三個人。
這幾年在老家,齊峻練拳腳騎射,被大哥派的師傅操得嚴格,練就一副壯實碩大的骨骼,身材越發魁梧起來。是以,他一進到裡面,空間就顯得特別逼仄。舒眉主動起身,坐到了雨潤那邊去,騰出本來的位置給齊峻。衆人安頓好後,馬車重新出發。
跟齊峻對面坐着,四目相望,舒眉覺得不大自在,遂將視線挪到一邊,望着窗簾下面晃動的流蘇發呆。
車內氣氛頓時凝滯起來,誰也沒再出聲說話。可各自的心裡,並不平靜。
齊峻盯了那邊主僕看了一會兒,就閉上了眼睛。腦海裡立刻浮現出,兩月之前在這條道上,他救起呂若蘭的情形。那時她身上衣服破爛不堪,面色憔悴,跟一羣流民混在一起,起初他都沒認出來。
當時她的樣子狠狠擊中他的內心,再也沒法扔下人不管了。後來被他接到京城安置在外面,本打算悄悄照顧就成了。誰曾料到,她不知怎地摔了下來,徒惹出一場風波。
想到這裡,齊峻記起今早起牀,紫莞侍候他穿衣時,無意間提到的情況。
昨天妻子說不記得進京的事,可半月之前她爲何又能和三妹,親熱之極地同宿一晚?!
果然,滿肚子都是算計!
想到這裡,他倏地睜開眼睛,擡眸望向舒眉。
從什麼事開始,你不記得了的?齊峻突然發問。
被他的聲音打亂思緒,舒眉眼裡閃過一絲慌亂,片刻間她就鎮定下來。
在瓜洲落水之後。她平靜地答道。
那你前不久怎地跟三妹一見如故?齊峻語氣充滿質疑。
人的緣份就是這樣,有些人見面就喜歡,有的再怎麼綁到一起,都覺得彆扭。
哦,你對我是哪種呢?齊峻用滿不在乎的語氣問起。
她眉頭微蹙,這人的傲嬌風格又發作了,怎能問得這般直白?!
以前怎麼樣妾身不記得了,自醒來後,希望儘量少碰到爺。爺你該也是如此吧?!她反將了對方一軍,從自己醒來,這位爺常不着家的情形看,十之**會是這樣。
想到前兩次見她,情形確實如此。齊峻一時噎住了。正打算刺她兩句,可轉念一想,自己嫌棄她在先。反正也沒指望她欣賞自己。不過,他心裡還是十分沮喪。
罷了,罷了。忙完這趟差事,兩人儘量少些見面吧?!
齊峻內心鬱結之餘。索性閉上了眼瞼,閉目養神起來。
舒眉暗地裡鬆了口氣,心裡安定不少——離她理想的生活又進了一步。經這樣一刺激,以後他該會少來招惹自己了吧?!
兩人間只要誰都不動情,這趟外出就是安全的,她可不想跟眼前這位,在兩年時間裡。有什麼感情上的糾葛。到時想走都走不成了!
該怎麼讓對方一如繼往地討厭她呢?嗯,這是新的題課,挑戰難度蠻高的。兩人共處一室,人們往往因寂寞走到一起。幸虧還有個呂若蘭,經常出來晃一晃。
此時此刻,她無比慶幸呂家姑娘的存在。
舒眉正在得意中,車身突然一震,她跟雨潤朝對面撲了過去。
齊峻的懷裡。猝不及防撞進個香軟的身子。等他還未反應過來,舒眉以迅雷不及掩耳的動作,眨眼間就爬了起來。她坐回原位後,還拍了拍凌亂的衣服。
見了她的動作,齊峻心裡更加不爽。朝外面怒吼一聲:紀叔,怎麼駕車的?是不是不想幹這差事了?
爺,車輪掉進坑裡了。紀猷的聲音裡,透着幾分沮喪。
什麼?齊峻下一刻就撩開簾子,從車上跳了下去。
都怪老奴,前面一個坑,老奴沒留神,加上地上雪粒打滑,車身拉都拉不住。
聽到聲音,舒眉探出頭來朝外張望——果然,他們車子的一邊木輪陷在泥坑裡。
她忙囑咐雨潤,兩人朝另一邊跳下去。
見舒眉也跟着跳了下來,齊峻氣不打一處來,衝着她喊道:下來幹啥,趕緊回到車上去,沒見過你這樣愛拋頭露面的。
舒眉懶得理他,問車伕道:紀叔,只是陷到泥裡了,趕緊推吧!
好嘞!紀猷回到車駕上,用鞭子狠抽前面馬的屁股。
咔喀一聲響,馬車是拉上來了,可車上不知什麼東西斷裂了。舒眉暗叫一聲糟糕,屋漏偏逢連陰雨。
果然,紀猷跑到跟前查看,沒一會就跑過來報告,說車輪部分斷裂開了,若是再往前走,可能隨時會出危險。
臨出門前,你沒檢查車駕嗎?齊峻擰着眉頭問道。
紀猷哭喪着臉,向他稟報:老奴怎麼沒檢查?剛纔那鞭抽得太用力,衝得太快,車輪就裂開了。
齊峻擡頭望了望天色,又看了現下的境況,一時不知道該如何決定。
此時,尚武在旁邊建議道:爺,天越來越冷了,這兒正好有幾匹馬,咱們騎着馬往前邊鎮子上趕,天黑前想來可以趕到。
齊峻望了舒眉主僕一眼,言外之意是,你們覺得如何?
舒眉立即心領神會,望着她丫鬟問道:你我以前會騎馬?
雨潤不知是凍的,還是咋的,哆哆嗦嗦答道:小姐以前會騎的,可是您上次從馬上摔下來……
齊峻眸光一黯,當即想起了那事。他把自己的坐騎,牽到舒眉跟前,想她上馬試試。
舒眉茫然不知所措,左手剛揪住馬繮,腳還沒伸進馬蹬裡,此時馬一聲長嘶,嚇得她連連後退,雙腳不停發抖,連站都站不穩了。
你到底會不會?齊峻在後面怒吼一聲。
舒眉挺起身子,回望他一眼,答道:妾身都不記得了,哪知道會不會?
雨潤忙過來打圓場:稟姑爺,小姐原先是會的。您看她的動作很熟練,就知道她會。可能上次摔下來受了驚嚇,現在她不怎麼敢坐在上面。要不,奴婢騎上去帶着小姐吧?!
шшш▪ttкan▪¢ O
齊峻斜睨一眼雨潤,鼻子裡輕哼一聲:你?就你這單薄的身子骨,她掉下來時,你扶得住她嗎?
雨潤朝後縮了縮,不再應聲。齊峻一躍上馬,朝舒眉伸出手來:還是我來帶着你吧?!
舒眉連連後退,大庭廣衆之下,男女共乘一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