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里疆土。皆是火魅族人屍骨。死相千奇百怪。猙獰可怖。千匪絲踏着族人屍首一步步向前。沒有目的。不辨方向。眸中空洞如寂。
紅蕪從如山的屍體堆裡爬出來。跪爬到她面前。拽了她一角。哽聲道:“女王。火魅二十三萬族人只餘一萬兩千。其餘……其餘全部葬在仙族劍下以及伏羲陣中。”
她止了腳步。目光仍是空洞。“伏羲陣。”他杳聲道。
紅蕪將頭垂了垂。滿是血跡的臉頰滑下幾道淚痕。“火魅疆域重要隘口早已設下伏羲陣。火魅族人陷入此陣無一生還。”她突然瞥見她滴血的後背。驚愕道:“女王。您……您的翅膀……”
她望着橫躺一地的屍首。淡淡道:“被他割掉了。”
後來。千匪絲才知。伏羲陣乃人祖伏羲所創。有逆轉乾坤之力。此陣繁複冗雜極難研透。稍出差池便遭反噬。因此修習此陣之人甚少。而天上地下唯有一人精通此陣。便是三十三重天掌管世間星辰陣法的二十八星宿宮宮主星洄。
她查閱了仙宮百官冊。星宿宮宮主星洄的名諱落於仙冊榜首。可見身份地位之非凡。他騙她。連個名字都不曾改一下。
他封印法力。落在火魅邊境小小村落。僞裝成樵夫。
她偶去了凡間看日出。荒寂山道之上他不顧自身安危救她於黑熊掌下。
王殿選親。他身披喜袍於萬千美男中自她面前漫不經心掠過。
寒冰池洞。他攜着一簾月光徐徐走來。踏入冰池同她相擁互暖。
紫藤花海盡頭。他擺出了星芒陣召喚華麗天河賜她星夢一場……
實則。這一切的一切。全部都是陰謀。
她一步步走入他預先設好的陷阱。寒冰池浸泡。爲祛除他體內千年寒毒。她溼了三碗心頭血。廢了大半功力;仙族小衆來犯。他布了陣法大獲全勝博得她信任;之後他日日勘察火魅地形擺陣布法看似捍衛火魅族地域。實則是藉此機會破開連綿千里的白霧黑水好讓仙族大肆攻入;他夥同仙族將士以他爲要挾從而暗算於她致使她被關押到血藤籠。再施了苦肉計另血藤籠吸走他體內血液;仍是爲了救他。她不惜散了餘剩真氣渡入他體內。如此才更容易將她一舉擊破;最後趁她體虛內虧時將仙族最爲忌憚的千羅薄衣舞從她身上割掉……
連環計下來。千匪絲再無還擊之力。火魅一族至此潰敗得徹底。
二十三萬族人。唯剩一萬兩千。極近族滅。
此戰後。火魅族人自六界消失。不曾有人知曉剩餘的族人去了哪裡。
畫境將這一千古之謎曝於眼前。
卜璣率領仙族將士返歸天宮時。千匪絲持了紅羽扇子將整個東籬山脈點燃。頓時。火魅一域綿延千里火光沖天。煙雲詭譎。熱浪翻騰成海。雲上仙將受不住突如其來的天火烘烤。紛紛墜落。燃盡成灰。剩餘仙將返回天宮。
疆土王宮化爲焦土。千匪絲跪在焚焚烈火中不肯離去。雙瞳映出怒火。每一寸怒火中冉冉跳動的。皆是星洄的影子。
並非她眼睛害了疾病。或是精神一下子分裂。能自行映出心中所想的那道影子。而是。那時那刻。星洄卻是立在她面前。
шωш•ttкan•℃O 他終於肯現身了。
只因餘下火魅族人將一人壓到熊熊烈火中。那人身着輕逸紫紗。頭綴紫步搖。耳掛紫流珠。眉眼竟與千匪絲生得有幾分相像。
此人正是流紫。他險些拜堂的未婚娘子。
一瞬間。千匪絲終於明白他爲何癡迷紫色。日常面對她時爲何他會流露出溫情眉眼來。一切皆因她。被她軟禁在王宮中卻從未打過照面的流紫。
他眼裡的溫柔從來不是給她的。而是將她當做了她。只因眉眼相像。
這一刻。她恨。恨自己爲何沒能提前見一見這位姑娘。若是見了。她是否能提前嗅到隱在他身後的層層陰謀。又是否能挽救這一場火魅族的曠世災難。
眸中的星洄面色僵寒。跨步到她面前。他說:“放了她。我任由你處置。”
連綿千里的大火將東籬山脈燒得如同末日。延續千年的火魅一族於六界歷史長河中至此終結。
無人問津的地下火魅王宮正式開啓。
地下火魅宮並非由火魅餘衆拼着時間開鑿出的。而是此宮一直都存在。此宮是由紅蕪自一本古籍上所探得。
據紅蕪交代。此地下火魅宮同東籬火域王宮建造格局一模一樣。應是先女王未雨綢繆。擔心火魅一族遭受重災才於這地下空間幻出如此規模的王宮。以供落難族人棲居。
地下火魅宮卻是用強大術法所創。千匪絲攜衆族人安居餘此數百年皆安然無恙。可見幻造此域之人法力之高深。高深之變態。
千匪絲未曾深入琢磨便能猜出此地下空間乃是先母千火舞所創。也唯有她母親有如此駭人能耐。
母親生她難產而亡。死後亦留給她一片安寧淨土。繁衍生息近千年的火魅一族因她錯愛幾乎滅亡。她身上揹負的不止是身爲女人被拋棄被背叛的悲哀。還有滔天的愧疚及罪惡。
千匪絲的此種遭遇。讓我想起第一卷畫中主人公木槿兒。木槿兒亦是因餘塵道長的步步算計下將整個家族推上斷頭臺。後來木槿兒一心求死。終於萬箭穿心葬身於城門之下。而千匪絲的悲痛自然不比木槿兒少。人家死的是上百口的全家。她這死的是幾十萬的族人。數量等級有着巨大懸殊。木槿兒是因仇家的算計而悲劇。而千匪絲是因愛人的算計而悲劇。這樣比較之後。千匪絲沒自殺。真是極爲彪悍的了。
被逼到如此境地而不打算重新投胎的。纔算真英雄。
我想。若是男兒經歷千匪絲所經歷的這一切。恐怕都禁不住自刎了。
東籬火域燃起熊熊天火那天。千匪絲捆了流紫遁入地下火魅宮。星洄自然是隨着流紫一併遁地了。
千匪絲失了心頭血廢了大半法術。千羅薄衣舞也被金角牛們蹂躪成碎片。此時的她連同剩餘的一萬多族人聯合起來未必能打贏星洄。
千匪絲便從紅蕪所呈上的品種繁多的毒藥中挑了一種名喚脫骨香的毒藥給流紫灌下去。以此挾制星洄的條件便成立。
脫骨香。名字雖詩意。實則忒殘忍忒陰毒忒變態。一旦中毒。中毒之人便被施毒之人控制。無論中毒之人身在何處。只要施毒之人燃起秘製香料。中毒之人便能體會一番千刀剔骨的疼痛極限。此香變態之處在於中毒之人毒發時體內會散發奇香。香氣愈濃疼痛指數愈高。倘若施毒之人不想玩了。便一次性將秘製香料燃盡即可。香料燃盡。中毒之人的骨頭會一層一層脫離。直到只剩下一灘皮肉。另人崩潰的是這灘皮肉是有生命的。也就是說中毒之人還沒死。且神智會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清醒。接着染了香氛的皮肉會招來大量毒蟲蛇蟻等一系列爬行動物。待一灘皮肉眼睜睜看着爬行動物將自己分食完了。這才真是死了。
我不得不考問身邊見多識廣的魔尊。“喂。這脫骨香出自何人之手。原產地又是何處。忒變態了點啊。”
殤無虐果然有文化。他同我解說道。此毒原自江湖上人人談之色變的姽骨堂。姽骨堂乃是天下第一暗殺煉毒組織。又稱毒殺堂。收人錢財買人性命。且批發零售各種毒藥。其煉製的毒藥多半無解且陰毒至極。一旦中毒便要忍受超越地獄刑罰之痛。江湖上因此暗暗流傳了一句話:寧入地獄走一趟。不入姽骨堂。
傳奇。簡直傳奇。暗黑傳奇啊。知識淺薄的我頭一次知曉這麼個邪惡組織。
殤無虐安慰我。不知此組織沒什麼。一般人都不知。只有時常想着給人下毒的組織或個人纔會知曉姽骨堂。”
我不動聲色拉開彼此距離。這廝還有如此情趣嗜好。喜歡琢磨給誰下下毒的好。深一思略。人家是魔頭頭。又兼職無殤閣閣主。於種族於單位於個人都需要用些陰毒手段平衡權利地位。這沒什麼好奇怪的。
殤無虐似看穿我的心思。他清軟一笑。“又在瞎琢磨了。”
哦。我繼續追劇情。
起初。千匪絲將這對落難情人關押到一處。自然是不給吃不給喝一天三頓小皮鞭伺候着。
當鞭子抽到流紫身上時。痛的卻是星洄。站在牢門口欣賞的千匪絲。自然能揣摩出星洄闇暗使用了斗轉星移的法術將疼痛轉移到自己身上。
一頓鞭子下來。星洄皮開肉綻。一貫清雅的月白長袍滲滿血跡。
千匪絲望見流紫哭成淚人跪在他腳邊。抱着他滿是血跡的袍擺哽咽道:“星洄哥哥讓我替你承受一些痛苦吧。流紫一直不怕疼。星洄哥哥求求你。你一定要活着。我也會活着。我們彼此許下的承諾還未兌現。我們兩個都要好好的。”
星洄帶血的眼皮撐了撐。垂首望着地下的一團淡紫。眸底是望不盡的溫柔。“莫要擔心。星洄哥哥沒事的。也不會讓你有事。”
千匪絲自牢門暗格間聽了聽。看了看。便轉步離開。臉上沒甚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