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起來四處瞅瞅,幾仗開外的仙將們站得猶如死屍,一動不動,連睫毛都不曾眨一下,不見有人制造鬼魅般的聲響兒。
……皇姐……皇姐……
耳中又傳來仿似遠在天邊的呼喊聲,我再四處打探,仍不見可疑人員。
重新盤腿坐到地上,最近壓力好大啊,隨手抓抓頭髮,精神錯亂了定是。
皇姐……
我猛地回頭,盯着畫壁牆研究,後將耳朵貼近一道微微泛着青煙的縫隙。
“皇姐可還記得我,”
我抖着雙手摩挲着畫壁牆,聲音竟是自畫壁內傳出的。
是誰在說話,我將耳朵使勁貼過去,倏然間沒了任何聲音,冒得婀娜多姿的青煙,瞬間亦不冒了。
”小羽毛,在做什麼,“
回頭一瞅,竟是一汐。他着了白衫款款走來,肩上渡了層溫潤月光。
我忙站起身,抖抖身上的泥土,將腰線上提一寸,“沒什麼,汐汐怎麼也失眠了,”
“我不需睡眠,何談失眠。本打算連夜趕去無心島,大家尋不見你,我便來此看看。”
我故作羞答答湊近,拽了他的一根手指搖晃兩下,小聲說:“汐汐,你說我們算不算心有靈犀這是……”
他擡手將我頭上沾的一葉枯草取下,眸底是似有若無的笑意,“爲何你總將自己搞得髒兮兮的,去洗把臉,我們走吧。”
一汐轉身離開,我卻怔在原地,我又表白了,人家又沒反應。好在沒拒絕是不是。握拳,心底咆哮:汐汐,老子早晚睡了你。
“怎麼還愣着。”一汐停步,望着我。
由於內心咆哮得太過專注,竟忘了追上去。再望一眼畫壁牆,隨着一汐的離去,縫隙裡的青煙又冒出幾縷。我一溜煙追上大神,“汐汐,剛纔畫壁牆好像說話了。”
距我一步之遙的一汐驀地回首,一向淡定的容色有幾分僵硬,“說話,”
“恩,好像再喊什麼皇姐,又或許是我產生幻聽了。”
一汐眼底劃過一絲異樣,似緊張,似驚異,轉瞬即逝。他面上呈了端肅,對我道:“以後離畫壁牆遠一些,否則你會被它迷惑。”後轉身向前,“我們快些趕去無心島,再快些回來,即使這裡有仙將守護,我也不大放心。”
出於節省時間考慮,一汐取消孤身前往無心島尋得南音後將其接回靈山救治的計劃,打算攜着步生花及鳧蒼一併趕去無心島。其中省掉來回奔波的時間,畢竟兩位大仙沒有幾日可得瑟了。
此行算是浩浩蕩蕩,交通工具也呈多樣化。
一汐駕雲,步生花同鳧蒼御劍,我則騎在小青身上,肥肥自鳧蒼那新學了門飛行技術,現正踩在一條毯子上顫顫巍巍往天上衝……
兩位病仙腳下巨劍本是一汐用來獻予南音仙人的,想來求人家辦事不好不送禮。聽聞這是把上古神劍名喚慈生,打遍天下無敵手後,孤寂難耐便自我封印,等待有識之人將其喚醒。
我倒沒覺得此劍有多快,臨行前趁着幾位仙人不備,悄悄用它砍了兩塊地瓜……讓你傲嬌……讓你傲嬌……不料,上古神劍竟將地瓜砍得歪七扭八。不過眼下變身巨劍的它,飛得倒是不賴,挺穩,挺直,該拐彎時還會拐彎。
臨行前小青屁顛屁顛叼着我裙角不鬆口,恰好學飛行技術的肥狐狸呈拋物線墜下來,我便將一獅一狐攜帶了。
於是便有了駕雲,御劍,騎獅子,坐飛毯這一些列交通工具。
不過,眼下我對肥肥撞牆撞房撞樹的飛機技術表示同情。我騎着青獅子將掛在樹杈上的它提溜起來,“我們此行要趕時間,以後尋個閒得發慌的日子,你再練習飛行技術吧。”
肥肥捲了破毯子背上,抓着小青的尾巴點頭嗯嗯。
小青低吼一聲表示不滿,肥肥蕩尾巴蕩得愜意,就是不下來,小青再低吼一聲,肥肥還是不動,很不開心的小青展開翅膀繼續飛翔,一路哼哼……
離無心島越近,天氣愈發寒冷。這同東籬火域恰好相反。
我凍得瑟瑟發抖,將臉埋在小青的脖子裡,小青的毛長得濃密,我暖和許多。
肥肥裹着毯子吸吸鼻涕,“老大,小青的毛比我的厚,你看我都患了風寒了。以後老大要多買些好吃的給我,這樣毛纔會長得更茂盛一些。”
“毛厚了有什麼用,”
“我抱住老大的脖子,老大就不用買圍脖拉。”
……
落地,入眼處,冰天雪地,皆是茫茫。
此處名喚無心鎮,無心島隸屬無心鎮,但因無心島乃是上古遺留的一處劍冢,島上住的是一大守劍門派,無心島便成爲此鎮的地標島,其名聲不可小覷。
此時空中飄着鵝毛大雪。房屋樹梢被厚厚積雪覆蓋,風雪將炊煙打得零散,路上行人皆裹了厚厚皮衣皮帽。
由於小青塊頭太大,背上又生着一對大翅膀,此種造型溜達於人間,難免引起恐慌。一汐便將小青縮成麻雀大小,這可樂壞了肥狐狸,將小青提溜起來左晃晃右晃晃……
我覺得肥肥簡直是小青命中剋星。
“剛入秋怎會下這麼大的雪,此處天氣有些反常,早知道多穿些衣服了。”我收收同情心緊緊衣領抱怨道。
步生花分析着,“這裡地處北面,天氣涼些倒也正常,不過不至於寒涼到這般地步。”
鳧蒼瞅着一望無際的白色,亦發表點意見,“恐怕這裡根本沒有四季之說,長年被冰雪覆蓋。”
“哦,”步生花轉眸,“你怎麼知道。”
鳧蒼指了指屋舍房檐下的冰柱,“此處冰柱有一尺厚,定是長年累月滴水結冰所至。”
一陣喧譁聲搖搖傳來,厚厚雪地上跑來一羣孩童爭搶半隻玉米餅子,彼此掐胳膊抱大腿抓臉咬手指揪耳朵,搶得頭破血流。終於半隻玉米餅被稍大的一孩子搶了去,這孩子一口將餅塞到嘴裡,粗略咀嚼幾下便嚥了下去。圍在一旁的小夥伴們眼巴巴嚥着吐沫。
這羣孩子面黃肌瘦,衣衫襤褸,像是乞丐,但手中卻沒端着乞討用的破盆爛碗,應是窮人家的娃娃。
投胎是門技術活,儼然這幾位技術不佳。
我從肥肥揹帶褲裡取出幾隻燒餅遞過去,孩童們立刻奪過來猛往嘴裡塞。
我不禁感嘆,“這是餓了幾天啊,”
“像是長年飢餓累積出的效果。”步生花答。
我環顧四周景緻,明明是正街,道路兩旁卻只落着幾家簡陋酒家客棧,街頭小販也是稀稀疏疏,不禁感慨,“這個鎮子看起來很窮啊。”
“聽祖爺爺說以前我們這裡不窮。”扎着紅頭繩的孩童將脣角邊最後一點燒餅渣放入嘴裡道。
我看他餓成了小蘿蔔頭,又愛惜糧食,便從肥肥的揹帶褲中摸了個燒餅遞過去,“爲什麼後來變窮了呢,”
孩童興高采烈接過燒餅揣進棉襖中,“聽祖爺爺說以前這裡冬日才下雪,春天播種秋天收穫,冬日下了雪還可以狩獵,打了野兔烤的香噴噴的。可是後來這裡就沒有春夏秋了,只剩下冬日,莊家動物都被凍死了,這裡就變窮了。”
我們一行人互望幾眼,此處天氣可真夠妖孽的。
我俯下身子,“你還沒吃飽吧,爲什麼要將燒餅揣進棉襖裡,”
“因爲要留給祖爺爺吃。”
恰逢拄着柺杖的高齡祖爺爺前來尋孫兒,得知我們賞給他重孫兒兩隻燒餅後,熱烈邀請我們去寒舍喝杯暖湯。
許三位仙人擔心我被凍壞,再加上頭頂着小青的肥肥抱着祖爺爺柺杖勁點頭,我們便同祖爺爺回了家。
祖爺爺的家不過是一間簡陋草棚,外面颳大風裡面刮小風,外面下大雪,屋內下小雪。
幾句話寒暄下來得知,原是祖爺爺的兒子孫子已相繼過世,家裡唯剩爺孫倆,日子定是過的清貧。
清貧不清貧暫且擱下,我倒是對老人家吃什麼有些感興趣,想他兒子孫子都死了,他還活得這般硬朗。真是想讓人討教長壽秘訣。
步生花很有才,給了我一個答案:吃雪。
我鄭重其事回他一句:那你多吃點。
小孫兒對肥肥產生濃厚興趣,一人一狐一袖珍獅子在門外堆雪人。
“咦,你頭頂上那個是什麼,”
“哦,我新養的寵物。”
“可以給我玩玩麼,”
“不行,它很殘暴,會咬人。”
……
祖爺爺爲我們端來的暖湯不過是刷鍋水,不過看在老人家殷勤態度上,我們還是氣運丹田將刷鍋水喝了。
喝完刷鍋水我們才問起關於此處天氣異常的因由。
老人家拄着柺杖慢悠悠坐下,“哎,那時我還小,無心鎮四季分明,隨處可見綠色植物,田裡的莊家也長得甚好。離這二十里外有座無心島,島上有個名喚南音的地仙,仙人在此,護得八方安平,妖魔鬼怪亦不敢前來叨擾,後來……”
由於老人家複述的太過繁瑣太過文藝,我便簡潔個大概。
後來,南音收了個魔鬼般的徒兒。那徒兒擅長使毒,殺人技術也挺專業。可這南音師父實在是個徒弟控,徒兒惹禍了他便善後,徒兒禍事沒停過,師父的善後亦沒停過。後來徒弟殺人過多,神仙師父也罩不住了,但又不忍徒兒被仇家剁了,便拋棄島主身份攜着愛徒遠去,後下落不明。
無心島沒了南音仙人坐鎮,方圓百里的妖精便活躍起來,尤其不知打哪來羣個雪妖,一眼看上這的風水,便紮紮實實落戶到距此百里的幻雪山。
妖精落戶,當地居民便遭了秧,春夏秋一下子全沒了,過了冬天是冬天,過完冬天還是冬天。百姓眼看莊家牲畜都被凍死,就連當地特色動植物也紛紛滅絕,百姓們不得不請了天師前來捉雪妖。
奈何雪妖道行忒深,前往幻雪山的天師們沒一個回來的,後來百姓們於幻雪山入口處發現一堆凍僵的屍體,正是那些天師。由於不明死因,仵作便將天師們解剖了,並得出同一結論:天師們是被活活餓死的。
餓死沒什麼奇怪的,奇怪的是天師們全部餓死在同一地點,一些具有探險精神的當地居民互邀一同入幻雪山一探究竟。隨身攜帶的乾糧就着冰雪全部吃完了,大家竟發現又回到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