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及笄
百里思青回宮後便應靖安帝的吩咐於寶儀宮內休養,等着及笄之日的到來。
期間司空煜進宮探望過她幾次,只是回京的愉悅心情好似驟然被打破,每次見了她總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百里思青也不戳破,照例問候百里奚寒的情況。
靖安帝爲免她又出事,特意在寶儀宮四周加派了人手,名爲照顧,實爲監察,就怕她再出了事端。
有關她的任何動靜,事無鉅細,每日一應上呈。
她實在是煩透了靖安帝的做派,索性閉了門不出。
司空煜卻一臉嚴肅地糾正她,“小青,陛下也是爲你好。”
不是所有的公主都能教靖安帝這麼上心,他從上官玥的口中聽說了落玉湖那日的情形,心驚之下狠捏了把汗。
總以爲她長大了變得沉穩,卻不想依舊那般莽撞。
百里思青不欲與他爭辯,便細問他這些年在邊關之事。
司空煜一應俱答,說起自己才入伍時的青澀無知到後來在戰場上的遊刃有餘,神色中不免帶了幾分自豪。
百里思青不得不承認,有一種人是專爲戰場而生。司空煜熠熠閃耀的眸子,遠比盛陽還要灼人。
她忽然抿脣道:“表哥,如果有一日我能夠與你一起征戰沙場便好了。”
金戈鐵馬,金槍血衣,每一分榮耀的來源都是經由喋血的實戰,一步一階,毫無虛假。
司空煜只當她是說笑,想着像小時候一般將她攬抱在懷裡,卻發現她的個子已經遠超出了他的設想,兩人只坐着,目光也只有細微偏差,“說什麼呢?哪裡有一國的公主上戰場的道理?”
百里思青卻盯緊他,不贊同道:“我母后當年不也是隨軍出征?”
星眸裡噙了絲驕傲,“聽陳正說,懷我三個月時,母后還以一人之力斬殺了敵將。”
司空煜嘆了口氣,“那時與今日不同。”
此時的泱國算得上是國泰民安,就連他也只不過參與了幾場小規模的戰爭,可饒是這樣也甚覺危險,“這樣的念頭,你以後還是不要有了罷。”
有他在,怎麼可能令她去那遙遠的邊關受苦?更何況,陛下是絕不會讓她涉險。
百里思青不置可否地沉靜了下來。
照例留了司空煜用完午膳,蝶香捧着一瓶疑是香露的東西走了進來,“公主,曄皇子又派人送來了這個…”
百里思青卻看也不看一眼,“隨你處理吧!”
見她臉色有一瞬異常,司空煜鎖額,問道:“曄皇子每日都送這些東西來嗎?”
“不止曄皇子,還有梟太子。”蝶香偷偷瞧了司空煜一眼,見他蹙顰,心中一喜卻又惋惜。
按理說,公主和少將軍才當是真正的青梅竹馬,憑着血親關係可謂是天造地設的一對。可少將軍與那太傅府的趙小姐…
算了,她只是婢女,操不了主子們的心。
司空煜得了回答,心境一時紛亂。
……
三月十七一早,百里思青便被宮人喚起,梳洗完畢後換上了華麗而莊重的禮服。
典儀女官原本歡喜地站在寶儀宮內,可望着她淡不見底的臉色,出口的吉言也不自覺減輕了許多。
被選作及笄典禮招待諸國賓客的樂姍閣建於十二座精巧樓閣之上。雕花彩石鋪成的階梯縵回相連,飛檐高低錯落有致。層光疊玉,美不勝收。
樂姍閣上更是裝飾一新,當中以整塊翡玉砌成祭天禮臺,硃紅之色烈烈,象徵着泱國的神鳥圖騰在陽光下振翼欲翔,與當空雍容的王旗相互呼應,四周五色羽旌簇擁招展,煌然不可逼視。
往來的宮人絡繹不絕,以彩盤盛託了從御花園採摘的新鮮的奇花異卉送入閣中,並添置美酒珍果。
諸國俊彥錦衣華冠,扈從如雲,每有到者都有訓練有數的宮人引領至一處閣樓,態度親切,招待周到。
早早進了宮的百里茜立於閣樓外的檐下,舉目眺望,那樂姍閣的臺前瓊階,臺下御道,皆盡香花叢簇,鋪玉傾珠,舉目望處璀璨生輝,奢華鋪張到了極點。
她幾不可聞地哼笑了一聲,收起目中的譏誚,轉身進了雲秀宮。
雅樂四起,鐘磬絲竹,繁麗悠揚,漸漸渲染出歡悅的氣氛。
夜梟與楚離曄本就住在皇宮內,因而比他國的使臣都要來得早,兩人毗鄰而坐,品着各自桌上的果酒,時不時說一些話。
剛入內的人便見到兩人談笑生歡的場景,二人都是人間至尊俊美,一個內斂沉靜,一個邪魅妖冶,坐在一起仿若斑斕畫卷,將滿殿的花卉折損比下。
諸國的人對各自的到來皆心知肚明。
素日只聽百里思青的美麗靈秀,並不足以令人神魂顛倒。但其背後的嫁妝卻能給任何一國帶來特殊的地位和巨大利益。
尤其是野心勃勃想爭一席春暉的小國,更是對這次的及笄之禮虎視眈眈。大泱帝國的連襟,足以打破私下相對平衡的格局。暗地裡已經演練過上萬次討好這位嫡公主的法子,搏佳人一笑,換舉國富饒,有何不可?
只是,見到上首的兩人,還是免不了自慚形穢一番。但又抱有希冀之心,高陽公主喜武,對男子的喜好有所不同也未嘗不可。更何況,梟太子身邊還坐着一位妙俏佳人。
諸國來的人哪位不是年輕顯貴?或已登基爲王,或正身爲儲君,無不在本國權重勢威,給足了高陽公主的重視,當得起泱帝的考量!
衆人一時間撇開了計較,在百里思青到來之前都敞開了心胸,呼兄喚弟,一派融融。
閣內氣氛正在高漲時期,一身輕袍軟甲側佩銀鞘長劍的司空煜入了內。深目薄脣,面貌朗毅,神容威武。
再見他的身旁掛着另一張面容,玄色的衣袖,眼底波光重影,流轉間慵懶鈣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