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鬧,只是二十歲的女子,何以承擔大任?!”白家的大掌櫃憤懣地用菸斗敲擊着桌面。
“可不是嘛,這二少爺和三少爺要去東丹談一筆大的生意,白家大老爺又不願意管事兒了,大少爺自從娶了媳婦之後,磨掉了銳氣,表現的平淡,所以大老爺就讓四小姐來接管了嘛。”一位穿着深青色袍子的中年男人道。
“哼,還有沒有把我們放在眼裡!”
“就算是缺少主事之人,也不該叫個丫頭過來。聽說一直是在鄖地掌管分鋪的,怎麼連安都的主鋪子也能接手?”
“讓人無法接受。”
大堂之內,白家的掌櫃們都坐在裡面抱怨着,都對前幾日突然發佈讓白妗語這個年輕女子暫時掌管主鋪表示不滿。
白妗語帶着人來到大堂之外。
“掌櫃們都在這裡?”白妗語揹着手,擡頭看着大堂的匾額。
僕役道;“是的,今兒一早就來了。”
白妗語笑了:“下去吧。”
僕役便急忙退下了。
雨蝶道:“小姐,這些掌櫃大人們,竟是跑到了白家的議事大堂來了,奴婢擔心他們在商量些什麼?”
白妗語回眸:“我可不怕。”
掌櫃們對門外的事情絲毫不知,仍舊一心一意地想着聯合起來向白老爺請求。
“不若推舉王掌櫃吧。”
“自然是同意。”
“怎麼着,都比那小丫頭強,這個年紀,還是呆在閨房裡等着嫁人吧!”
“哈哈哈哈哈!!!”
“此話不假!哈哈哈!”
男人放肆的大笑聲傳了出來。
“砰——”
門忽然被推開了。
白妗語面帶着得體的微笑,聲音柔和緩慢:“掌櫃們都在這兒呢。妗語有禮了。”
說完,行了個女子禮節。
衆掌櫃連忙站了起來,連連道:“四小姐貴駕,咱們擔當不起。”
白妗語脣角微彎,微微低頭,然後直起了脊樑,昂着頭走到了上首之位。
原先坐着的王掌櫃沉着臉退了下去。
白妗語微笑道:“衆掌櫃請坐,妗語受了父親之令,暫時接管白家的主鋪,還有許多事宜要和各位商量,想來是請不齊各位的,沒想到,衆掌櫃都在。”
小掌櫃們打着哈哈:“是啊,是啊。”
白妗語看了看站在左側的大掌櫃們,道:“此次時機正好,不如談談生意的事情,如何?”
王掌櫃看了白妗語清秀的臉頰,心中不服氣,冷笑道:“生意兒這回事兒,還是等二少爺回來說吧。”
劉掌櫃附和着,笑眯眯地說:“白小姐有些操之過急了,二少爺前幾日還交代過新的計劃,恐怕是騰不出精力做什麼了。”
大掌櫃們都清楚,二少爺白晝和四小姐白妗語不對付,平時在白府裡甚至見面都不打個招呼的,故而都瞅準了頭兒往白妗語身上刺。
白妗語笑了,眼眸純澈清亮:“那麼衆掌櫃都是想談談我二哥的生意?”
衆人點頭,有人道:“我們都是聽二少爺的,二少爺有膽識,又有見地,至於您,咱們還是不大清楚。”
“可不能虧了本。”
“若是二少爺在,我們就坐下來好好談。”
白妗語垂下眼眸,略略沉思,露出爲難的模樣:“可是,我二哥現在可不在安都城……”
王掌櫃呵呵笑了:“既然聰明人都不在,那便不談了吧。”
說完,起身,沉重的木椅子在地板上挪動,弄出了刺耳的噪音。
王掌櫃帶頭,其餘幾個大掌櫃也跟着,一個個都擺出一副趾高氣揚的模樣。
白妗語在高位上坐着,脣邊依舊帶着微笑。
看着王掌櫃走到了門邊。
白妗語高聲道:“既然都不想談了,手底下的份子股,就交給我。”
她站了起來,慢悠悠地笑道:“方纔的一席話,妗語可是聽得清清楚楚,我二哥有意從安都掌櫃裡挑人帶去,既然幾位掌櫃這麼聽命於我二哥,妗語便成人之美,爲各位掌櫃傳個話。”
雨蝶走了過來,遞給白妗語十幾張寫好的契約。
白妗語揚起契約,笑的自信:“不若來看一看?否則,妗語便替各位簽名了。”
王掌櫃冷笑道:“小孩子玩意兒。”依舊作勢往外走。
小掌櫃們倒是站住了:“敢問四小姐,上面寫了些什麼?”
白妗語咯咯笑了:“自然是去東丹的請願書。”
一個鬍子留的有些誇張的人道:“這怎麼行?!二少爺纔剛去東丹,怎麼會有店鋪?”
白妗語眨眨眼睛:“自然是有俯首稱臣的忠僕前去開闢天地。”
“胡鬧!我們可是安都的老鋪子!難不成要拆了?”
“自然不會。”白妗語磨着硯臺,笑道:“白家從來不會把鋪子盤給別家,您是忘了這回事吧,您要是去了東丹,安都的鋪子自然會有人接手。”
白妗語看着轉過頭來瞪着他的大掌櫃們,輕聲道:“不過這些嘛,可不勞你們操心了。”
劉掌櫃大聲道:“四小姐,難不成你是在逼着我們交出鋪子?”
白妗語風輕雲淡地笑了,搖了搖頭:“怎麼敢當,各位掌櫃都是對白家忠心耿耿之人,各有所長,各位就算是離了鋪子,到哪兒也至少有一席之地。”
一時間,衆人沉默,大掌櫃們拽拽王掌櫃的衣袖,使着眼色。
王掌櫃板着臉,低聲道;“不知道四小姐有何吩咐。”
白妗語挺直地站在高位之上,看着大掌櫃們低垂下來的頭,脣邊揚起了滿意的微笑。
白復坐在花園裡曬着太陽,大兒子白冬站在一旁。
不一會兒,來了下人,湊到白冬耳邊說了幾句,又退下去了。
白冬走近白復身旁,輕聲道:“父親,四妹方纔回來了。”
白復睜開了眼睛,點了點頭,稍刻,看向自己的大兒子:“冬兒,這段時間,你要多多幫襯着妗語。”
白冬低頭應了:“是。”
白復嘆了口氣,道:“你性子憨厚老實,處事穩重,爲父最放心的,便是你了。你四妹,是個好料子,可惜是個女孩,恐怕不好服衆。”
白冬擡頭,訥訥道:“冬兒會幫着四妹的,再說……三弟和四妹交情好的很,爲何不?”
迎上白復的目光,白冬又低下了頭。
白復眯着眼睛,道:“冬兒,你只需記得,要幫着妗語,若是有一天,發生了不好的事情,這些情分,會保住你的。”
白冬喏喏地應了。
回了房間,白冬的妻子正坐在窗前繡着花。
白冬的妻子是白復親自挑的,是安都有名的美人,父親是官員,家中殷實,琴棋書畫皆通,性子也溫順。
看見白冬,嫣然一笑:“夫君。”
白冬瞧見了如花的嬌顏,心中的苦楚去了些許。
“夫君這是怎麼了?”
白冬撫摸着愛妻的髮鬢,道:“無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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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一雙如水眼眸乖巧地看着白冬,他身上有一股成熟的男人氣質,讓人覺得安穩。
“愛妻,你覺得,尊嚴和安逸,誰更重要?”
她不解地望着白冬,白冬卻是認真地看着她。
她道:“若拿着尊嚴換安逸的生活,豈不是苟且偷生?”
白冬笑了,搖了搖頭:“也不全是。”
她依靠在男人寬厚的胸懷中,笑道:“那就要安逸的日子,我可不管那麼多,只希望夫君好好的,我就快活了。”
白冬笑了:“好。”
知了不知疲倦地在樹上叫着,炎熱的天氣讓人不願意出門行走,大多是都是縮在陰涼的屋子裡。
鍾儀站在二樓,從這裡可以看見鍾府的後門口。
那裡停靠着一架裝飾奢華大氣的馬車,上面用金色絲線鑲着王府的徽章。
已經不是第一次見到這輛馬車,從他回來那一日起,到今天,每天都是準時報到一般,停靠在後門。
鍾儀靠在窗前,看着熟悉的身影從院子裡走過去,打開了後門,和侍衛交談了幾句,上了馬車。
距離有些遠,看不清鍾函的表情。
鍾儀面色冷淡地看着那輛馬車離開了視線。
放下窗簾,擋住了陽光,房間光線有些陰暗。
鍾儀走到了鍾禮的房間,前些日子早已經打掃整理過了,鍾儀還對阿蓉說:“阿蓉,阿禮原來深藍色的被單呢?”
阿蓉道:“哦?好的,我這就去換。”
如今,鍾禮的房間還是原來的模樣,鍾儀坐到了牀邊,面色陰晴不定。
他不知道該怎麼辦。
因爲他覺得,一向疼愛自己的爹爹,似乎做出了對不起孃親的事情。
腦海中浮現了韓王爺俊美的模樣,他坐在自己的書桌前,笑着問年幼的自己寫了什麼字。
又想起韓王爺那些年是家裡的常客。
那把小藏刀,字帖,筆墨紙硯……那些禮物,都是韓王爺送的,而那時候的自己,似乎是愉快地收下了。
想起阿禮曾經和自己說過的一些話,他那個時候,阿禮好像就已經看出來什麼了,那麼,事情發展到了現在這個地步,自己應該做些什麼呢?
鍾儀捏緊了拳頭,又無力地放開。
樓下傳來燕惠的聲音,鍾儀不再久坐,連忙下樓去。
燕惠笑道:“小儀,看看誰來了?”
鍾儀心裡懷着心思,所以看着白妗語顯然是精心裝扮後的模樣時,只是適當表現地出了驚豔的表情:“妗語?你怎麼來了?”
白妗語笑了,俏麗若三春之桃,清素若九秋之菊。
鍾儀看着她的笑顏,心裡的某個地方似乎跳動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