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善橫地界.
馬蹄聲迴盪在山谷之中.
此處.是地勢極爲險峻的山峽之內.一大隊全副武裝的人馬行走在其間.相距不遠.便設有射擊臺.綠色的旗幟豎着.表示尋常警戒.
軍隊行走了大約半日.已經到了另一個地界.
見慣了山峽後.突兀地冒出一塊不大的平地來.然而.提心吊膽行走在陡峭山崖上的士兵早已經是十分疲憊了.
“就地紮營休息.”
“是.”
士兵們常年訓練.故而速度十分迅速.一刻鐘後.所有簡便的帳篷都已經安置好了.
晚飯是山谷裡的野物.大口嚼着.嚥到了肚子裡.
夜晚.主帳篷之內.尹子重卸掉了盔甲.原先精精神神的模樣頓時變得無精打采了.穿着裡衣.赤着精幹的上身.有些疲憊地躺進了被褥裡.
尹子卿從外面進來.端了盆水.走到尹子重旁邊.道:“子重.睡了.不洗洗.”
尹子重哀鳴一聲.濃黑的眉毛皺在了一起.
尹子卿道:“怎麼.還是難受.”
“嗯..”尹子重低低地應了一聲:“這谷裡.溼冷的很.”
尹子卿絞着毛巾.道:“來.擦臉.”
尹子重磨蹭了一會兒.皺着眉毛把臉露出來了.擦完臉.又擦了脖子.手也擦了.之後尹子重就不樂意了:“我累了.哥.你自己洗吧.”
尹子卿無奈地看着尹子重將自己一裹.如同一隻蟲子一般.困在繭子裡.一動不動了.
他就着那盆水.擦了臉.爾後覺得身上黏膩.便卸下了盔甲.穿着便衣去打了冷水.此時山谷裡有些悶熱.似乎是要下雨的預兆.
就在主帳篷前的提燈下.尹子卿藉着模糊的燈光看見了手臂上的幾個蚊蟲叮咬的小包.
穿過厚重的盔甲.或者是鑽到了盔甲裡的衣服內.都是了不起的.
厲害的小蟲子.
想到這裡.他笑了笑.
尹子卿褪去了衣服.赤條條的站着.結實精壯的軀幹一覽無餘.肌肉勻稱.手腳修長.古銅色的肌膚在掛着的提燈下不甚清楚.卻還是依稀可見一些傷疤舊痕.
尹子重在帳篷內低聲呼喊:“哥.水.”
一片寂靜.
“.”尹子重把頭伸了出來.帳內並沒有人.
想來是出去了.他不情不願地起來.杯子放在簡陋的椅子上.拿在手裡是粗糙的質感.一看.空的.
生病時候的尹子重有些孩子氣.和平時在外表現出的截然不同.
帳內悶熱.尹子重口乾舌燥.兩眼冒火.
掀開帳簾.入眼便是他哥哥的赤 **體.
尹子重:“……”
從背後看.因爲鍛鍊得當.寬肩細腰.兩條長腿利落地站着.背挺得筆直.頭髮也溼漉漉地貼在背上.結結實實的身材的確是很有看頭.
尹子卿渾然不覺他的背後.有一雙眼睛正一眨不眨的.以主人自己都不知曉的貪婪目光灼熱地看着他.
簡單的洗過澡後.尹子卿披着一件外衣.扭幹頭發.和路過的士兵打了招呼.便進了帳篷.
尹子重依舊是一動不動地將自己裹在被子裡.
“這可不行.別把自己悶壞了.”尹子卿蹲在尹子重被褥旁.拉扯着:“子重.子重.把頭露出來.”
這次倒是出乎意料的順利.他的弟弟拉下了被子.正面無表情地看着他:“做什麼.”
尹子卿笑了.露出一口白牙:“也沒什麼.估計要下雨了.下完雨就快活了.”
因爲是蹲着的緣故.尹子重看見了他哥哥露出的精壯胸膛.不自然地別過頭:“哦.”
尹子卿摸摸尹子重的臉:“怎麼瘦了許多.小時候都是胖乎乎的.”
“……不要老是記得我小時候的模樣.”尹子重坐了起來.道:“我現在在想.爲何突然將我們調往湖錯.”
尹子卿似乎認真了起來.坐在了尹子重身旁.道:“晉宋聯軍在我們西面和北面都安排了軍力.如今.我們的西面防守十分重要.據目前情況來看.到時候.大概是同時受敵.”
尹子重道:“北面情況如何.”
“闞元閣的一部分老將軍都在北面.包括之後從各地抽調的武生.軍人.都在河城匯合了.有八成把握可贏.”
尹子重點了點頭:“故而.西面的兵力有些弱.”
尹子卿搖了搖頭:“倒也不是.相比於北面.敵方佈置的更爲周密.兵力也更多.而西面卻更爲重要.雖有地勢相依.但若是敵方部署.用計得當.我們也是有些棘手的.”
尹子重看了看被吹起的帳簾.道:“本以爲會戍守在鄖地了.還沒同父親多說幾句話.就轉移地方了.”
尹子卿拍了拍他的肩膀:“我們保衛好了邊境.擊敗了敵人.以後.就是好日子了.”
吹滅了燈火.尹子卿收拾了牀褥.也躺下了.
尹子重側頭看着尹子卿閉着雙眼的側臉.他似乎很是疲憊.很快就睡着了.在他均勻的呼吸聲中.尹子重也閉上了雙眼.
敲鑼打鼓.安都喜氣洋洋.
無人不知.無人不曉.鐘琴師的小兒子做官了.
賀喜的.來吃酒的.來打聽的.鍾府頓時熱鬧了起來.
站在穿衣鏡前.面容清俊的年輕男子正煩惱地皺着眉頭.小花正在他的腳邊打着轉.尾巴勾來勾去.咪咪喵喵地叫.
敲門聲響起.阿蓉的聲音傳來:“小少爺.您要出來啦.”
“來了..”
鍾儀應和着.蹲下身子輕輕拍拍小花的頭:“你說.做了官.很了不起嗎.”
小花疑惑地看着他.
鍾儀嘆了口氣.
自己一竅不通.怎麼可能做好父母官.若要說事事都麻煩鄒叔叔.自己也是太沒用了.
大廳裡一片熱鬧.鍾儀面上帶着笑容.同前來的賓客一一交談.
幾日之後.便要踏上了遠去的路.
鍾儀向鍾函燕惠道別.
“孃親.你要保重.注意身體.”
燕惠的眼眶又紅了.每逢這種場景.她便是十分傷感的.
鍾函道:“在外.照顧好自己.平安到了後.記得寄封信回來.”
鍾儀點了點頭.道:“爹爹要照顧好孃親.莫要讓她傷心.”
燕惠有些詫異.看着鍾儀.
鍾儀卻盯着鍾函.抿脣看着鍾函.
鍾函閃避了他的視線.點了點頭:“自然.”
臨走的時候.小花也被抱上了馬車.鍾儀爲難道:“還帶着它嗎.”
燕惠道:“怎麼了.它纏你纏的緊.可憐可憐它吧.”燕惠笑着看着他.
鍾儀:“……”
低頭看看小花黑亮亮的眼睛.恍若是看到了花田.鍾儀心軟了.摸了摸它柔軟的毛.
終於還是答應了.
馬大叔回了家鄉.很久沒有見到他了.
如今是僱傭的馬伕.不怎麼相熟.
馬車行駛了起來.鍾儀回頭望望.鍾函和燕惠並肩站在家門口.目送着他.
這是一幅總是出現的場景.
鍾儀收回了目光.小花在他的懷裡拱了拱.似乎是十分愉悅的模樣.
此時.北晉的先鋒部隊也已經到達了布達.
衛一正向朔回報告着南楚的情況.
朔回若有所思.道:“看來南楚人比西宋人難對付.”
衛一道:“如今.南楚西面的部隊已經增援了五萬.據內部消息.似乎是連各地軍校的武生都召集起來了.”
“哦.”朔回笑了:“看來.終究還是弱了一層.放心.本王自有把握.”
衛三走了上來:“親王.單構皇子在左廂房等您過去.”
朔回點了點頭:“這就去.”
單構對於地形剖析方面很有一手.佈置計策時.朔回開玩笑道:“這招是不是有些太狠了.”
單構無動於衷:“還算仁慈的.本宮還未將那些兵器工事派上場呢.”他伸出手指在鄖地處點了點:“這兒.連同了三個放下.北面.東面.南面.況且適合駐紮.暫且以此地爲目標.”
看着單構又做上了標記.朔回道:“湖錯那邊佈置的如何.”
單構道:“目前還未完成.大約過些日子.”
朔回道:“湖錯的確是難打.不過.在聯軍面前.還是得繳械投降的.”
單構笑了:“自當是如此.”他展開了地圖:“能讓本宮耗費心血的事情.自然不會讓本宮失望.”
朔回道:“糧草武器已經到了布達了.眼下.本王要和你商討一番.”
單構收起了地圖.搖頭道:“到了時辰了.不行.”
朔回挑眉:“什麼.”
單構露出笑意:“本宮和雪列約了時間去看魚.不奉陪了.”
朔回黑了臉:“看魚……能和此事相提並論.”
單構道:“自然不能.”
他低聲道:“答應他的事情.本宮便要做到.”
朔回放下描繪的筆.道:“本王還真是不懂.”
單構輕笑.走到門口.推開了門.回身道:“......等朔回親王遇到了那個人.就會明白了.”他邊走邊道:“抱歉了.”
朔回看着單構快速離開的背影.自負一笑:“怎麼可能.”
他低下頭.對照着文書.又認真地看起了地圖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