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不住也要頂住!”王文生呼聲大喝道,“我們一定要等援軍到來。”
滂沱的大雨衝散了他的聲音,但是依然清晰的傳到了活着的戰士的耳朵裡。
“可是……我們有援軍嗎?”一位戰士帶着悲哀的語氣說道。
王文生黯然,面上露出一絲悲意,援軍在哪裡,就連他自己也不知道。
因爲聽到警報之後,並沒有料到情況已經危險到這種地步,也沒有料到會有恐怖分子想要從這裡越境,所以他臨走之時沒有像上級請求支援,而留守的大個子定是也想不到這一點。
這便意味着他們現在是孤軍奮戰。
現在能走的路只有兩條,一是奮戰到死,二便是撤退,放這些恐怖分子越境,身爲國家的軍人,又怎麼能臨陣逃脫,若是老班長在這裡,定會大罵他們,所以他們只有一條路,那便是死戰到底。
“希望上級有所察覺,可以派出援軍。”王文生默默地想着,手上的槍可沒閒着,一直在朝着敵人射擊。
“以死相拼,決不偷生!”他怒聲喝道,文學氣息很濃厚,卻很悲涼。
敵人的火力越來越猛,他們還不停地向前移動,距離戰士們所在的山丘也越來越近,但是因爲下大雨的緣故,山丘上的雨水全部順着緩坡流了下去,逐漸形成一道像是瀑布的淺水,沖刷着整個山坡。
那些恐怖分子的速度也被這雨水拖住,變得很慢,給了任秦川等人一絲喘息的機會。
但是依靠大雨來阻擋敵人終究不是長久之計,僅僅是拖了一會兒,還是讓那些恐怖分子接近了山坡。
情況已經到了萬分危險的境地,若是被恐怖分子打到山丘,那西北一班的戰士只有死路一條。
戰士們趴在地上拼死抵抗,臉上滿是水,不知是淚水,還是雨水。
“書生,擋不住了。”一個急促又有些絕望的聲音傳來。
王文生看着倒下的戰士們,心中突然生出一股悔意,這些與自己朝夕相處的戰友,一個小時前還活蹦亂跳的,現在怎麼就變成了一具具冰冷的屍體。
他帶着一絲哭腔說道:“對不起,是我害了大家,我不該帶着大家過來,讓你們喪命於此,都是我的錯。”
“書生,別瞎說,什麼叫你害了大家,我們都是戰士,都是軍人,當兵的那一天起,便會有這樣的覺悟,難道你還想一人來送死?”一位戰士怒聲道。
“就是,書生你這樣說就太小瞧我們了,我們都不怕死,能這樣英勇的死去,也值了。”
王文生抹了一下臉上的雨水,以及摻雜在其中的淚水,激昂地說道:“好,要死我們也要死在一起,並且在死之前,也要對敵人造成威脅,不能讓他們輕易過去。”
“好!!”
剩下活着的戰士都是滿心激憤,抱着必死的決心,與敵人展開了最後的戰鬥。
他們也擊斃了好幾個敵人,但是敵人的數量實在太多,足足有二十多人,而他們現在只剩下四五人,已經完全阻擋不住敵人的腳步。
就在大家絕望,抱着必死的決定要與敵人同歸於盡的時候,側面的山裡卻突然響起了槍聲。
大雨滂沱,槍聲並沒有傳過來,但是那一顆顆子彈卻是都打在了敵人的身邊,甚至身上。
王文生面色既驚又喜,以爲是援軍到來,帶着劫後餘生的心情向着子彈射來的方向看去,卻馬上驚呆,隨即而來的是無邊無盡的憤怒。
在這陰暗的天氣下,雨水模糊了視線的情況下,他依然一眼便認出那個支援的身影是他的老班長,任秦川。
這個身影實在是太熟悉了。
“老班長!”王文生非常的憤怒,即便是剛纔在那般絕望的處境下,他都沒有表現出憤怒的情緒,然而現在他卻憤怒不已,憤怒之下更是帶着害怕、恐懼的心情。
其餘幾位戰士亦是驚訝不已,同時帶着興奮,老班長回來,那西北一班的靈魂就又回來了。
驚訝之間,任秦川已經快速的接近崗哨,並且趴着來到王文生身邊。
“你怎麼又回來了?你爲什麼要回來?”王文生怒聲喝道。
“怎麼?我回來你不高興?”任秦川語氣微冷道。
“你已經退役了,西北邊防一班再沒有你什麼事情,你回來幹什麼?回來送死嗎?”王文生道。
“我是已經退役了,西北邊防一班與我再無相干,但是與我朝夕相處的戰友現在在戰鬥,在這裡拼着性命爲國效力,我能就這樣袖手旁觀,一走了之嗎?”任秦川的聲音高了起來。
“可是你已經走了,你馬上就能看到你的妻子,你的女兒,你已經念想了二十年,難道你就不想見到她們嗎?”王文生帶着一絲悲痛之意說道。
他與任秦川相處的時間最長,也最能體會到老班長內心的痛苦,更知道他的妻女一直在等着老班長,等着他退役,等着他回家。
好不容退役了,只要到了鎮子上,只要做上公共汽車,他便能永遠的離開這裡,去享受幸福的生活,但是現在,他卻又回來了,站在這槍林彈雨之中,稍有不慎,便是……
“我想,我當然想,我想了二十年,女兒出生的時候我不在,滿月我不在,這二十年來,我陪着她的日子屈指可數,我也想回去,但是我不能,我不能看着我的兄弟在這裡浴血奮戰,我卻在家裡享受天倫之樂,我做不到,我不能拋下你們,哪怕是死,我也要和你們死在一起。”任秦川激動地說道,心若刀絞,這其中揹負的痛苦遠超乎想象。
不經歷過的人永遠不知道做出這個抉擇是多麼的艱難。
雖然王文生理解,但是卻不能感受到這痛苦。
二人互相對視着,眼眸中包含了無數的情緒,任憑雨水打在他們的臉上。
“對不起!是我太沖動了。”王文生帶着一絲歉意說道,同時伸出手。
任秦川也是伸出手,與王文生握在一起,“對不起,我的情緒也有些激動。”
二人都是側臥着身子,握手也感到很彆扭。
“既然你返了回來,那就讓我們繼續抗敵,班長的職務我也交還於你,等到這次危機過去之後,我在當班長。”王文生說道。
他知道,任秦川當了十幾年的班長,領導能力要遠強於自己。
任秦川輕輕地點頭,看着爬到辦山丘的敵人,皺着眉頭道:“這些敵人到底是什麼來路?他們身上穿着灰色的迷彩,但絕對不會是外國的士兵。”
“我懷疑是僱傭兵。”王文生在一旁說道,“他們訓練有素,軍事素養很高,若不是咱們據守着高地,天又下着大雨,恐怕早就被他們突圍過去了。”
“恩。”任秦川卸下背上的兩把微型衝鋒槍,自己拿了一把,遞到王文生手中一把。
“這是?”
“從他們的同夥手裡搶來的,我在路上碰到兩名和他們裝扮一樣的人在追殺一位採藥人,就把那兩名敵人給射死了。”
“我們現在怎麼辦?”
“拖!死死的拖住他們,一直到援軍到來!”任秦川一邊射擊,一邊說道。
王文生黯然,臉上露出悔恨之色,說道:“對不起,警報響起的時候,我沒有向上級報告,而大個子留守在營地,他不理解情況,更不會向上級請求支援,所以援軍是不會來了。”
任秦川看了他一眼,並沒有不滿的意思,他沉聲說道:“沒事,即便你不向上級彙報,恐怕後面也有咱們的部隊在追這些敵人,你看他們不惜生命的向着陣地進攻,就是想快速解決掉我們,在追兵趕到之前逃到境外。”
王文生看着山坡上爬進的敵人,發現他們確實很焦躁。
“所以我們只要拖住,等到追他們的部隊來了便算完成任務。”任秦川連道。
聽着他的分析,其餘戰士又涌出生的希望,原本以爲是孤軍奮戰,必死無疑,但是聽了老班長的話,若是真的有追兵,那他們就還有活着的希望。
大家又卯足了勁,按着楊忠國平時教的那樣,交替射擊,並且不停地滾動着換位置,讓敵人摸不着射擊的位置。
事實上,任秦川的分析很正確,處於山坡下的敵人確實很着急。
在山坡下站着一名穿着西裝革履,打着領帶,梳着很整齊的頭髮的中年人,與周圍穿着灰色的迷彩服的人形成鮮明的對比。
他手裡舉着望遠鏡,看着山坡上的戰鬥情況,眼眸之中滿是焦急,也不顧泥濘的沙土會弄髒他那擦得錚亮的皮鞋,快步走到一名彪悍的男子面前,急聲說道:“你的手下到底是怎麼回事?難道都是廢物?這都快半個小時了,怎麼連幾個邊防戰士都解決不了。”
那名彪形大漢穿着灰色迷彩,標準的黑色軍靴,頭上還帶着護目鏡,臉上有一道足足有五公分的猙獰的傷疤。
整個給人一種野獸的感覺,氣勢凌厲,令人看着便忍不住心顫恐懼。
他聽着那中年男子的話,臉上露出一絲猙獰,傷疤也跟着面部表情一動一動,顯得異常嚇人。
他聲音冰冷,彷彿來自地獄,“你是在質疑我的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