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在聽到那句“難道這小子的牌子是偷來的”,雷豹心中陡然閃過一個念頭,略微思索,然後衝身後的一個瘦弱的男子使了一個眼色。
那男子只是見雷豹一個眼色,頓時就明白了雷豹的想法,緩緩點點頭,臉上表情是說不出的陰沉。
若認得此人的,一定知道,這傢伙就是洪門的白紙扇。
白紙扇也叫做四一五,之所以這麼稱呼,是因爲四乘十五加四等於六十四,意指易經六十四篇,心明術數之意,術士多有白紙扇在手,因而得名。通常是說4+1+5=10,底數簡稱十底。負責文職,講數,通常亦負責社團財務,管理數簿。
跟雷豹苟且的這個白紙扇便是洪門的師爺,在洪門中雖然較少直接參與社團爭鬥,但是每次爭鬥的出謀劃策都少不了這種人物。所以地位還是比較高的,也算是社團裡的人物。
雷豹此次的圖謀便是參考了這個傢伙的建議。
“小心那個傢伙,他叫尤奎,是洪門的白紙扇。”這時候,楊戟悄聲在莊重身後說道。
莊重點點頭,還沒仔細打量一眼尤奎,卻見尤奎陰笑一聲,邁步走了上來。
“雷爺,不介意我驗證下這牌子的真假吧?”尤奎衝雷豹道。
雷豹點點頭,將手中牌子遞給了尤奎,卻算是將燙手山芋扔了出去,不由偷偷鬆了口氣。
尤奎拿着令牌在手中掂了掂,又仔仔細細的看了幾遍,然後才擡起頭,道:“諸位,我尤奎雖然在洪門之中聲名不顯,但是好歹也是四一五,我做出的鑑定,總是能夠相信的吧?”
“尤奎這傢伙眼力勁還是有的。”
“嗯,白紙扇要是連這點都做不到,那就白瞎了這個職位了。”
衆人交頭接耳幾句,卻是紛紛點頭,認同了尤奎的說法。一個幫會的白紙扇,不僅要負責出謀劃策,還要管理幫內的財政事務、幫內人事等文書工作。他們往往是熟知洪門歷史跟各種規矩的,鑑定一個令牌的真假,卻是可信的。
見衆人沒有異議,連楊戟都沒說什麼,尤奎這才拱拱手,說:“感謝各位大佬們看得起。那我就斗膽說出自己的鑑定結果了。”
尤奎一頓,看了莊重一眼,然後才道:“相信這塊牌子的來歷,大家也都一清二楚了,不用我多說。我只說結果,那就是,這塊牌子——是真的!”
“果然是真的!”
“哇,那小子難道真的輩分比雷豹還高?”
……
瞬間羣情譁然,會場重新變得喧囂起來。
“諸位,靜一靜。我的話還沒說完。”尤奎揮揮手。“雖然這牌子是真的,但是,那又怎麼樣?難道牌子是真的,人就是真的?如果我撿到個條子的證件,是不是就能堂而皇之的走進警局,宣稱自己從此黑轉白了呢?”
“當然不能了,你當警察是煞筆嗎?”
“就是啊,別說是你撿個證件了,你就是去警局註冊個證件,人家條子都能把你轟出來。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啊,一時黑一輩子就跟着黑啊。”這話卻是轉而成了感慨,引發好多人跟着唏噓。
尤奎臉色一黑,暗罵這傢伙怎麼這麼會聯想,不跟着自己的思路走呢?
於是趕緊制止大家的討論,道:“好了,相信我的意思大家已經很明白了。那就是,牌子是真的,但是牌子的來路卻是不清不楚。根本就不能證明這小子有什麼輩分!”
楊戟一聽,也是眉頭皺了皺。魏正元將牌子送給了莊重,這件事他是知道的。但是現在他跟莊重是一條戰線,他若是出面作證,那公信力顯然不足。不過魏正元退隱江湖之後一直隱居,基本不跟江湖上的人來往了,若要再找個證人,卻是難上加難。恐怕尤奎也是認準了這一點,故意拿出來說事。
見楊戟跟莊重一時都無語,尤奎不禁得意的掃了兩人一眼,道:“怎麼?說不出話來了?那我就當你做賊心虛了。今天是洪門的大日子,你的事情且放一放,這牌子你是偷來的也好,搶來的也好,日後再跟你算賬。不過牌子,卻是要留下了。多謝這位小兄弟將此物歸還我洪門了。”
尤奎陰陰的笑着,手一翻,就要把牌子收進口袋。
莊重眼睛一眯,一股戾氣升騰而起。尤奎污衊他也就罷了,沒想到他竟然打的是這令牌的主意,那莊重就無法容忍了。
這塊牌子可是魏正元給自己的紀念之物,莊重沒想着用這牌子來耀武揚威,也沒想着用這牌子加入洪門獲得什麼利益。但是懷璧其罪,沒想到還是被人惦記上了。
“你敢!”莊重爆喝一聲,腳下發力,箭步連打,只見莊重的步伐筆直如一道連環箭,嗖的射向前方。
莊重這下暴起,就連雷豹都沒反應過來,因爲莊重從發力到身形展動,整個過程異常的迅速,又隱蔽。好似是一個老練的騎手,在追趕烈馬。
“八步趕驏!竟然是八步趕驏!”大佬中有識貨的,一下驚叫出聲。
而他話音還沒落,就見莊重已然到了尤奎的身邊,身形騰起在空中,雙腳尖、雙膝、雙肘、雙手,八個攻擊點連續閃動,將尤奎罩在了攻擊範圍裡。
尤奎只是一介白紙扇,不會半點功夫,哪裡能夠避開這一招?臉色嚇得蒼白,連話都說不出來了。
關鍵時刻,卻停雷豹大吼一聲,跨步如金剛巨猿,掄起雙臂打向莊重的後背。
這卻是相當於偷襲莊重的弱點了,如果莊重不應變,就會被雷豹打成重傷。
“堂堂雷大爺,也不過是一個偷襲的宵小之輩而已!”莊重在空中發出一聲冷哼,卻見身體輕飄飄一個轉折,就避開了雷豹的偷襲。而且莊重手臂一抖,憑空伸長了幾分,一把將尤奎手裡的令牌給奪了過來。
就像是一個騎士在馬背上表演雜耍,整個動作行雲流水,充滿了觀賞性。
這便是八步趕驏的由來了。
八步趕驏原是雜技裡面的一種項目,是指騎師能在八步之內追上狂奔的烈馬,並敏捷躍身站立在四蹄騰空、奔馳的馬背上。而且能夠在馬背上做倒立、翻騰,表演各種高難動作,這是馬戲團的傳統絕活。
而這手絕活正是魏正元的代表性功夫。魏正元早年前跑過江湖,混過馬戲團。他根據馬戲團的動作結合傳統步法,糅合出來了這個“八步趕驏”,自從創造出來就一直被譽爲江湖上排名前幾的步法。
只是魏正元並沒傳授外人,這功法也就隨着魏正元消失了。
沒想到,在這裡,在莊重的身上,竟然又看到了這門功夫。
“他竟然會八步趕驏,看來跟魏老爺子的關係匪淺。”
“難道他是老爺子的徒弟?老爺子這手絕活可是誰都沒傳過,就連杜月笙當年想學,老爺子都冷哼了一聲,讓杜月笙好不難堪。似乎除了關門弟子,別人不可能會這門功夫了。”
“一羣蠢豬,這門明顯的事實還用猜嗎?這小弟弟就是魏老爺子的徒弟!”這時,馮仙蒂不滿的甩了甩紫色頭髮,帶動胸前一坨粉肉隨之顫動,引來數道火熱的目光。馮仙蒂也不以爲意,而是任由他們看,一副“看得到摸不着,饞死你們”的模樣。
雷豹跟尤奎也愣住了。
他們沒想到,莊重竟然施展出來了八步趕驏,一下把衆人的懷疑給抹除了。這個魏正元標誌性的絕活,顯然只會傳給弟子。
如果莊重真的是魏正元弟子的話,那豈不意味着……雷豹要喊莊重一聲師爺?!
要知道魏正元的輩分實在是太高了,杜月笙都要矮他一輩,別說是雷豹了。就連雷豹的師父復生,也得老老實實給莊重行晚輩禮。
“怎麼辦?快想辦法!堅決不能讓這小子的身份成真!”雷豹低聲對尤奎道。
尤奎眨眨眼,示意自己在想,小眼睛泛着狡猾的光芒,開始醞釀壞水了。
而莊重則滿面寒霜的看着兩人,將牌子放回了懷中。
剛纔要不是着急搶回牌子同時得防備雷豹,莊重真不會施展八步趕驏。當年魏正元就是閒的無事纔將這門絕活傳給了年幼的莊重。
莊重也沒當是什麼好東西,只以爲是雜技團的雜技,帶着幾分對雜耍的興趣將其學會了。
而方寸卻是曉得其中利害的,當時就曾囑咐過莊重不要隨意施展這門功夫。如果說一個通字輩的牌子還不會產生致命影響,那加上這門功夫,那就要命了。
這幾乎就能坐實莊重“魏正元關門弟子”的身份,對於跟洪門青幫都牽扯甚深的魏正元來說,他的關門弟子會被江湖中人特殊對待的。這個特殊,也許有善意,更多的還是惡意。
因爲沒人會願意讓一個乳臭未乾的年輕人騎在自己頭上發號施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