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是禍起蕭牆,接着兄弟相殘,然後便是見利忘義的種種紛爭。陳中洛只覺心被什麼東西塞得滿滿的,連呼吸都變得不順暢起來。
以前洪門盛世,這些東西都被掩蓋了下去,而現在卻是集中爆發,讓陳中洛一時間都難以接受。
看來自己之前的決定是正確的,時至今日,洪門早就該換個領導人了。一個不像自己這般優柔寡斷,不像自己這般婦人之仁,能夠幫助洪門剜肉醫瘡,然後痊癒瘡口的人。
陳中洛眼睛在整個會場掃視一圈,每一個洪門弟子都被他看入眼中。
或不知所措,或無動於衷,或坐立不安,種種衆生相全都呈現在他的視野中。只可惜,沒有看到他想要看到的那種“相”。
他想要看到的是冷靜、堅定又充滿信心、毫不畏懼的目光,就如同……
如同此時站在會場裡靜靜旁觀的莊重,他的目光裡就沒有一絲的畏懼跟退縮,反而具備了陳中洛想要的所有素質。
好吧,其實還有那麼一絲絲的猥瑣,因爲在不經意的一個瞬間,莊重的眼神就飄向了身旁馮仙蒂的某個高聳部位上,並且還流連的看了一眼,兩眼……
“唉。”陳中洛嘆口氣。如果莊重真的是洪門中人該多好?只可惜陳中洛對莊重的背景來歷已經心知肚明,知道莊重是絕對不可能真的加入洪門的。
陳中洛想着,準備先說幾句話把衆人的情緒穩定下來,可是不經意間一個眼神卻看到了一直守在會場門口的陳斌。
只見陳斌站在門口,腰桿挺直,眼中射出道道精芒,滿滿的是無畏與自信。
而且更爲關鍵的是,他比莊重多了幾分的忠厚。
陳斌這孩子,陳中洛是一直都很喜歡的。就因爲這孩子的忠厚。而且這次營救趙凌志,他也不顧生命危險參與了。顯然不只是外表上的忠厚,而是真真正正具有忠肝義膽。這卻是一個社團領頭人最需要具備的氣質。
想到此處,陳中洛被堵塞的心終於稍稍開了一絲口子,感覺呼吸也得以順暢了不少。
輕輕敲了下話筒,陳中洛說話了:“諸位洪門兄弟,安靜一下。”
衆人聽見陳中洛講話,當即肅靜下來,各個看着陳中洛,知道下一句從他嘴裡說出的話,很有可能會影響很大。
“今天的事情,我不想多提,諸位也不要多想。咱們召開的是懇親大會,不是殺戮大會。諸位就當今天是大夢一場,忘了吧。”陳中洛輕輕道。
“是!謹遵龍頭命令!”衆人齊刷刷應道。
即便是再傻的人,也知道這件事是洪門的家醜,不能過多宣揚。
“謝謝諸位兄弟的理解。另外,還有一件事,我考慮很久了,現在卻是時機跟你們宣佈了。”
陳中洛此言一出,衆位大佬臉上全都是一種莫名的神色,不知道到底是什麼情緒,總覺有哪裡不舒服,卻又無法化解。就如同人的生老病死,不可避免,只能接受。
“我相信你們多數人都已經猜到我要說什麼了。沒錯,就是下一任龍頭的人選。今天這件事,固然是雷豹引起的,但是更多的責任還在我。如果我當初能夠更加照顧老兄弟的情緒,如果我能夠更加用心一些,如果我不失蹤這半年多,也許一切都不會這樣。但是現實沒有如果,一切都已經無可挽回。所以我,陳中洛,這個龍頭是不稱職的,我願意引咎辭職,退位讓賢。”
陳中洛聲音平靜,沒有一絲的做作與虛僞,顯然不是以退爲進的託辭,而是切切實實要退位了。
如果雷豹在場聽到這番話,不知道他是什麼想法。倘若他沒有急着上位,怕是下一任龍頭非他莫屬吧?
但是現在卻是晚了。不過除了雷豹,又有誰能夠擔此重任呢?
衆人相互看着,心中都在推測下一任龍頭的人選。
不過看了半晌卻全都沒有頭緒,因爲洪門現在剩下的幾個元老級別的人物,無論是威望還是資歷都相差無幾,似乎選擇哪一個都有可能。換句話說,選擇哪一個都會引起其他元老的不服。
這還真是一個大難題啊。
陳中洛見衆人的反應收入眼中,卻是沒有說什麼,而是直接開口道:“新任龍頭之選事關重大,諸位如果有想要舉薦的人,可以現在提出來,大家可以討論一下。在此之前,我覺得我們應該先解決一件洪門懸而未決的事情。”
“洪門懸而未決的事情?”衆人全都是一愣。不明白陳中洛這話是什麼意思。洪門還有什麼事情是一直懸而未決的?
見衆人疑惑,陳中洛微微一笑,道:“去年年末,香火堂堂主因病去世,而堂主之位便空了下來,一直以來也沒有得到解決。諸位也曾推薦過幾個,卻是沒能服衆。”
香火堂是洪門中一個比較特別的分堂。鑑湖女俠秋瑾便是洪門香火15堂堂主。其實洪門歷來沒有女堂主,但是爲了紀念前五祖、中五祖、後五祖這15位洪門創建初期立下汗馬功勞的人氏,洪門歷代龍頭都從這15人的後裔之中選一人出來,成爲堂主,就是香火堂堂主,沒有實權,但是威望極高。
換句話說,香火堂堂主必須要有相當的威望纔可以。之前幾次的舉薦沒能通過,就是舉薦之人的威望不夠。
不過陳中洛說要解決這件事情,難道他想到了人選?
“龍頭,你是不是有了合適的人選?”
“要是您有人選就直接說出來唄,跟我們大家賣什麼關子。”
幾個大佬說道。
陳中洛擺擺手,示意大家稍安勿躁,接着道:“其實原本香火堂堂主須由五祖後人擔任,但是大家也都知道,現今社會情況不同了,不是人人都願意加入社團,也不是隨便什麼人都可以加入社團。所以我建議從這一任開始,香火堂堂主由威望高活着輩分高的人士擔任,只要他有威望、有貢獻,便可以傳承此位。大家以爲如何?”
“可以,我同意。”
“我也不反對。”
其實陳中洛這話的意思已經很明顯了,他雖然沒有說出舉薦之人,但是一句輩分高就已經把人選圈定了。
試問在場之人誰的輩分能高過莊重?悟字輩的大佬,人人都得喊老祖,而且剛纔還幫助洪門平定了叛亂。這香火堂堂主要是真的讓莊重擔任,還真無可挑剔。
於是當下便有見機快的大佬做個順水人情,直接點出了莊重的名字:“我認爲莊重最合適!雖然他剛加入洪門,但是輩分放在那裡,又對我們洪門有保全之功。除了他沒有再合適的人選了,除了他換成誰我也不服!我選莊重!”
其他大佬心中暗罵一句老狐狸,卻也是紛紛響應:“對,我也同意莊重當香火堂堂主!”
“我也同意!”
一時間,莊重竟然全票通過。
莊重愕然看着衆人,還沒弄明白這是怎麼一回事呢,怎麼一下就被推舉成了堂主?香火堂這個堂口雖然沒有實權,但是畢竟也是洪門的堂主,洪門子弟這麼多,哪個見了也得好聲好語,弟子逢年過節上供也是少不了的。
這卻是一個掉到頭上的好處。
而且正因爲它沒有實權,卻是有效避免了莊重官方身份的尷尬,可以作爲雙方通氣的一個渠道,上面也不會怪罪,只會贊同。
陳中洛卻是早都替莊重想好了。
“既然大家都舉薦莊重,那我自然也不能跟大家唱反調。好,那就這樣決定,洪門香火堂堂主一職,由莊重即日擔任!”陳中洛高聲道,卻是一錘子敲死了這件事情,根本就沒打算跟莊重商量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