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邪失魂落魄地癱坐在席子上。她比任何人都瞭解劉羲緯的個性,他恨她背叛祁國,但更恨她愛上項重華。他早已習慣於將她看做是他的私有品,他可以利用她,甚至讓她獻身給其他男人,但決不能容她愛上別人。他不愛她,卻不甘心鬆手。他精心挑選了這一件看似容易、其實最難,她最想爲卻最不可爲的事情,只是爲了報復。
她本已經放棄了希望,打算痛痛快快享受過愛情後,便將項重華拱手讓出。可如今,這近乎於陷阱的希望卻又讓她燃起了對生的渴望。最高明的陷阱,總是會留下一絲半縷的勝算。她徘徊勝算與深淵間,猶豫不決。
鉤吻見她目中殺意漸散,膽子也大了起來,道:“掌門已經派出了門中的高手配合您。他們會先對周遭的人下毒手,秦柔死了,也只會被算到白虎門頭上,絕不會有人懷疑您的。”
若邪的眼睛亮起一線,低下了頭。
鉤吻盯着若邪,小心翼翼道:“而且,重華太子若真愛您,又怎會和您計較。息夫人自從進宮以來,不知弄死了多少姬妾,其中不乏寵姬和名門閨秀。可掌門還不是連眉頭都未曾皺一下,照樣恩寵有加。”
若邪的心重重地跳了一下。
項重華雖從未表現出對她的猜忌,但她總隱約覺得他早已識破她是細作。她不是沒有想過,他是不是也是爲了利用她纔對她如此濃情蜜意,只是沒有勇氣去細想。其他美人的長相和自己在心上人心中的地位,永遠是女人最好奇的事情。最後一絲的猶豫終於煙消雲散,她終於押下了賭注。
鉤吻道:“那弟子就先回去了。若是讓別人瞅見弟子 ,難免會對您存疑,那時您再想動手,可就不易了。”
若邪忽然臉色一變,道:“重華回來了,”
鉤吻慫然大驚,就想從窗子跳出,卻聽得荊草的聲音自窗外響起,道:“儲君可真是一刻都忘不了若邪姑娘,馬沒有挑好,倒是先挑了一大把的珠花。”
孫哲笑道:“你自己不也是給孟淼姑娘買了一大包首飾。”
荊草爭辯道:“我是看這裡的東西便宜,”
孫哲笑道:“你有沒有給你那個三把火大姨也備上點禮物。”
荊草一拍腦袋,失聲道:“啊呀糟了,我怎麼把這事忘了,”
項重華的腳步已經到了門口,要逃已經來不及了。
若邪尖叫一聲,疾呼道:“來人啊,救命啊,”
鉤吻立即會意,一面向若邪撲過去,一面叫道:“賤人閉嘴,否則我殺了你,”
項重華奪門而入,卻見若邪被鉤吻緊緊控在懷裡,脖子上抵着一把滿是利刃的搖扇。
項重華認出了鉤吻,大驚失色道:“居然是你,”
鉤吻冷笑道:“在下眼濁,當日在雁字樓沒認出閣下竟然是雍國之主,真是失敬,”
項重華道:“你先放開她,有話好商量。”
鉤吻獰笑道:“儲君可真會憐香惜玉。實話跟您說,我得罪了掌門,在祁國混不下去了。您只要送我黃金百兩,並同意讓我在雍國安頓,我立馬放人,”
若邪忽然擡腳,照着鉤吻的腳便重重地踩下,鉤吻猝不及防,已經被她逃了出去。
項重華一把將若邪拉在身後,拔劍便撲向鉤吻。鉤吻險險避過,想從窗戶跳出,無奈窗外也已經佈滿了武士,只能在屋裡東躲西藏,憑藉着障礙物躲過項重華的追擊。他慌張地看向若邪,只望她能念在同門之誼上,救自己一命,卻督見了躲在一旁的若邪嘴角浮起的惡毒的微笑。
她分明是決心要他的命。
鉤吻自知無法逃脫,滿腔怨怒涌上心頭,拼盡全力,向着若邪要撲了過去,嘴裡罵道:“你這個賤人,明明是……”
若邪捂着頭尖叫連連地跑向門口,恰好掩蓋了他企圖讓衆人聽到的兩個字。鉤吻還欲再追,卻只覺胸口一陣冰冷,低頭看見一支貫穿過身體的滴着血的劍頭。
項重華抽回重劍,收回了劍鞘裡。鉤吻的屍體向後傾倒,恰好跌倒在若邪的腳邊,死不瞑目的雙眼恰好瞪着她無辜的面容。
孫哲和荊草從屋後繞到了門口,見項重華和若邪安然無恙,皆鬆了一口氣。
項重華摟着若邪,柔聲勸慰,似乎絲毫沒有留意到隨後趕來的秦柔,反而是若邪先看到了她,主動打了招呼。項重華向秦柔點點頭,迅速走出屋子,安排下人收拾房間。
秦柔心中一片苦澀,勉強自己不要再看他的背影,向若邪道:“那賊人沒對姑娘您怎樣吧。您可曾受傷嗎。”
若邪道:“那賊人只是想來偷幾件值錢的細軟,不巧被妾撞見,便想捉了妾身做要挾。所幸妾大聲呼救,引得儲君及時來救。有勞秦姑娘費心了。”
秦柔道:“那我就不打攪若邪姑娘了。您好好休息。”默默令人將鉤吻的屍體擡下,向後門走去,心中卻一陣悵惘,幾乎要哭出聲來。杜若迎面走來,看見秦柔,往前一擋,道:“剛纔怎麼那麼吵。可是出了什麼事。”一扭頭,正好看見了鉤吻的屍體。
秦柔忙把杜若拉到一邊,道:“你說你,懷着孩子一路從雍國追到了萬樂城,又從萬樂城追到了婺城。現在倒好,孩子也得生在半路上。這眼看就要生產了,你怎麼還天天跑來跑去的。”
杜若毫不在乎,道:“不過是生個孩子,又不是生大病,有什麼了不起的。”向鉤吻的屍體伸長了脖子,道:“那具屍體是怎麼回事。”
秦柔道:“我的好嫂子啊,您可別再鬧了。那些不乾不淨的東西,是你個孕婦能碰的嗎。
杜若道:“你怎麼跟吞了火藥似的。究竟出了什麼事。難不成那個若邪又惹你生氣了。”
秦柔轉過身,道:“沒有,”
杜若道:“那具屍體該不是若邪的姘頭吧。”
秦柔知道杜若向來是打破砂鍋問到底,便向她簡單講述了一下事情原委,道:“我得先把這具屍體處理了,不跟你聊了。這裡雖然已經是雍國境內,但畢竟偏遠,你還是小心爲上。”
杜若卻徑自跑到了鉤吻的屍體旁邊。
秦柔嚇得臉都白了,拉過她道:“快別沾這些晦氣的東西,對孩子不好,”立即吩咐下人將屍體搬了下去。
杜若緊鎖眉頭,似乎在思索什麼,過了半餉才道:“阿柔,你覺不覺得有些不對勁。”
秦柔拉着她往臥房走去,道:“有什麼不對勁的。”
杜若道:“那個男人在若邪屋子裡應該沒有待多久吧。”
秦柔道:“按照若邪的說法,他剛剛進屋,就被若邪碰上了,而儲君則一聽到若邪的呼救就趕了過來,應該沒有待多久。”
杜若道:“可是他的衣服上卻有很濃重的安神香的香味。這種香很特別,一炷香的時間內,衣服很難沾上香氣,但只要過了一炷香的時間,便很難去掉。我們兩個都沒有燃香的習慣,安神香則是雍國王室的特有的秘香,這附近也不會有人有。可見那個男人至少在若邪屋子裡待了一炷香的時辰。若邪她分明在說謊。”
秦柔道:“你何必總是針對她。”
杜若急了,道:“你們兄妹兩個是怎麼回事。我好心爲你們,你們怎麼反而總是迴護她,”
秦柔輕聲道:“我知道嫂子是想爲我出頭,但感情的事,向來無關對錯。我怎樣待儲君都是我一廂情願,他更無義務要對我從一而終。若邪姑娘是個賢內助,可以幫儲君做出很多事。不像我……他們能好好的,我也很欣慰。”
杜若急了,道:“你們是沒聽我說話,還是聽不懂,我雖討厭若邪,但說的都是事實,對事不對人。她待在儲君身邊分明是別有用心。我看那個男人,十有**是若邪的同夥,兩人本想密謀一番,不料儲君忽然回來。若邪爲了不被撞破,便故意裝作被挾持的樣子。再由着她不管,遲早會出事。”
秦柔道:“哥哥和儲君都是聰明人。他們自有分寸,嫂子還是安心養胎,勿要勞神。”
杜若急火攻心,道:“你……”她忽然捂着肚子,靠在牆上,大口喘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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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柔連忙把她扶住,扣着手腕,把了把脈,驚道:“不好了,孩子要出來了,”一面背起杜若往臥房跑,一面召喚婢女。
項重華等人此時已經離開了祁國境內,到達雍國,租了一間別院住下,可距離雍都還有將近百里,而附近接生的穩婆亦正好出了遠門。好在秦柔近年潛心鑽研醫術,加上秦非輔助,給杜若接生,倒也平安。
經過一天一夜,杜若終於順順利利地產下了一對龍鳳胎。秦非自然是樂得合不攏嘴,而項重華也爲了讓杜若修養身子,放棄了原先秘密回宮的計劃,令孫哲持自己的腰牌通知附近的州郡長官馮克,當日就把杜若接入了馮克的宅邸別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