項重華沉思了半響,才道:“這是重華一個朋友的東西(吳不爲的兵器)。不知侯爺是從哪裡得來的?”
韓無慾臉色沉下來,目中隱動着恨意的光芒道:“沒想到儲君交往廣泛,竟然在惡貫滿盈的白虎門的裡都有熟人。”
項重華見微知著,已經猜到韓無慾和白虎門之間定然有着難以調和的不悅過往,眉頭緊了幾分,仍沉聲道:“實不相瞞,重華在祁國的時候,曾被這位友人多次相救。滴水之恩當涌泉相報,重華自然不能忘卻他的恩情。何況重華的這位朋友的個性又向來灑脫不羈,對重華來說,他白虎門人的身份一直不過是個可有可無的記號而已。重華絕不會因爲他對白虎門有任何感情。慈無在世之時其門人不過是攝於他的淫威而行事,真正心向他的寥寥無幾,慈無死後,白虎門則形同虛設,門人更與他再無瓜葛。”
韓無慾臉色微微緩和了一些,目光閃動道:“慈無已經死了?儲君可否確定嗎?”
項重華心中不禁黯然,沉聲道:“不錯。此事極爲隱秘,但玄武潭門主莊夢先生也可以作證。”
韓無慾灑然一笑道:“老夫只是覺得白虎門的行事過於偏激罷了,儲君不必緊張。不過這樣武器卻非來自於白虎門人。”
項重華急道:“那是何人送來的?此人現在哪裡?”
韓無慾欲言又止,管家替他答道:“此乃李賁將軍今日清早差人送來的。來人未提儲君,只是說這是給秦先生的。”
秦非接過蛇信叉反覆端詳,心道:“息麗華忙於與貴族周旋,雍國王族對重華的態度又頗爲曖昧,使得原本欲生擒重華獻上的人也不敢輕舉妄動。但重華藏身於韓無慾的侯府中卻也是極少人知道的秘密,李賁居然這麼快就知曉了此事。他將吳不爲的兵器送到侯府並指名給我,想必不但知道了偷走他李家兵法的正是我和重華,更知曉吳不爲和我們的關係。這個李賁究竟知道多少?他這樣做到底又是什麼用意,莫非是想以兵書換不爲的性命?”不由忐忑地看向項重華。
項重華的手心也沁出汗水,沉吟道:“來者還說什麼了嗎?”
管家道:“來者說是希望秦先生能將此物物歸原主。”
秦非見對方竟然未提及兵書一事也愣了神,項重華卻緊追問道:“可提到了去哪裡歸還嗎?”
管家道:“說是去祁國的玉龍谷。”
項重華向韓無慾一揖到底道:“重華想明日便啓程前往玉龍谷,懇請侯爺成全。”
韓無慾“嗯”了一聲,只是捋着鬍鬚看秦非。管家知趣地退了下去,秦非才蹙眉道:“儲君難道不怕這其中有陷阱嗎?”
項重華正色道:“不爲兄對我項重華有情有義,更數次出手相救,沒有他就沒有今日的項重華。縱然有天大的兇險,我也一定要去。”
韓無慾的目中射出幾許欣賞之色,道:“就衝儲君這番義薄雲天的心腸,老夫也不後悔相助儲君。這玉龍谷雖地處祁國,卻近滇部。那裡崇山環繞,密林遮掩,想要時時帶兵把手是斷斷不可能的。所以儲君若只帶少量人挑揀不易發現的小路潛入谷中應該不易被發現。我手下就有一個熟知那裡的當地人,就由他陪同儲君前去如何?”
項重華感激零涕道:“多謝侯爺!”
項重華將此事告知趙毅等人後,衆人皆一言不發,但紛紛將目光轉向秦非。秦非啜了一口茶,道:“我們花上兩日準備準備,後日出發如何?”
孫哲瞪大雙目看着秦非,陳杰和趙毅也一臉驚異。
秦非站起道:“雖然一年以來南地局勢漸已平穩,但有李賁這個隱患在,這次祁國之行也不會輕鬆。孫哲和陳杰畢竟曾是祁國權貴,跟着去恐怕有些不妥,還是留下陪着韓文少主好一些。”
孫哲也站起道:“正是因爲去的是祁國,所以我才一定要跟去。萬一出了什麼事情,也好找熟人商量打點。”
陳杰也道:“正是如此。我和孫哲雖說是前太子郢陽君的舊部,但前太子終歸是以死於非命斷案而非是因大逆不道被殺,所以我們也就沒有被通緝追殺的危險。”
項重華沉吟道:“但劉羲謙的太子位終究得來的不乾淨,若知道你們還活着,定然不會放過你們。你們還是留下來更安全。”
陳杰道:“儲君放心。一則我們不過是郢陽君面前的失寵臣子,微不足道,二則這次去的地方離祁國都城太遠,根本沒有必要擔心被祁人爲難,大不了就再戴上上次的面具。”
孫哲道:“雖說這次有無慾侯爺派下的人做引導,但那人想必也多年未回祁國,萬一出了差錯也找不到人商量。屬下雖然沒用,但對祁國的地理人文還是較爲熟悉的,那玉龍谷雖未曾進去,但也在周邊轉悠過不少次。說不定那個侯爺派來的嚮導反而還比不上我呢。”
陳杰也道:“屬下幼時府中曾有個滇部的蠻人僕從,屬下與他廝混甚久,也不知不覺中瞭解了不少關於那裡的習俗。聽說玉龍谷裡常有蠻人出沒,若是遇上了說不定還能派上些用場。”
項重華眼望兩人道:“此次前往玉龍谷不是爲了前途,而只是爲了一個極其渺茫的希望,幾乎可謂是我的一意孤行,因此賠上性命也說不定。你們可要想好。”
陳杰笑道:“吳不爲兄弟是儲君的恩人,便是我等的恩人,何況他也着實放了我們一馬。縱然再兇險,我等也絕不後悔。”
項重華道:“很好。那你們也快去準備準備。”向趙毅一笑道:“趙大哥我就不多問了。”
趙毅笑道:“多謝儲君。屬下早聞說滇部的馬兒雖矮小,卻擅長負重長行,早就想要去瞧一瞧了。”
項重華待三人散去後向秦非道:“你沒有攔我可真是讓我嚇了一大跳。”
秦非翻了個白眼道:“我這幾天嗓子不舒服,所以連一句廢話都懶得說。”
項重華道:“你不怕我被李賁暗算嗎?”
秦非道:“怕啊!所以就更得跟着你一起去了。何況,我也的確很想見見吳不爲。告訴他師尊和慈無先生的恩怨情仇。還有那本秘籍。你和秦柔都已經練完大半本了他卻連見都沒怎麼見一眼。我很擔心他的身體。”
項重華長長嘆了一口氣道:“是啊。吳兄的身體按理說必須要得慈無先生的內力相助纔可以維持,這一別就是一年,也不知他現在究竟如何?縱然只有萬分之一的機會見到他,我也要去闖上一闖。”
秦非道:“其實,我贊同你去祁國還有另外一個原因。”
項重華笑道:“是嗎?看來我還是沒有你想的周到,說來聽聽。”
秦非直視着項重華道:“我總覺得李賁很不簡單。”
項重華道:“這還用你說,列國人都知道。”
秦非道:“我不是這個意思。李賁何等精明,我們卻輕而易舉地把他家的寶貝兵書偷到了手,你不覺得有些奇怪嗎?”
項重華摸着鼻子道:“我一開始的確也覺得很奇怪,但後來想想,也許是我們運氣好也說不定。”
秦非道:“這個暫且不論。你若是李賁,既然知道自己的政敵江萬里妄圖在宴會上展示兵書時偷書,你會怎麼樣?”
項重華道:“自然是趁此將他抓住反咬一口。竊取李氏的《丹心秘卷》既是顏面掃地的不齒之事,更是損害王室尊嚴和雍國安危的彌天大罪,若是可以人贓俱獲,縱然是位高權重的相國也擔當不住。”
秦非道:“不錯。任何一個稍微有些頭腦的人都不會白白放過這麼一個能扳倒敵人的大好機會,但李賁當時卻絲毫沒有這方面的意思,似乎恨不得就這樣聽之任之,而對忽然蹦出來揭穿一切的李放琛甚至還有些不滿之意,尤其是……”
項重華道:“尤其是什麼?”
秦非沉思半響,終於道:“也許是我的錯覺。我覺得在李放琛阻止賓客逃散的時候李賁是真的急了。”
項重華想到了當日的李慕梅,道:“當日宴會上突然引發的機關應該是出自慕梅之手,他還替我們提前安置好了趙毅等人,可見慕梅早就知道我們的事情。李放琛應該想捉住我們向息麗華邀寵,那麼告知慕梅的應該就是李賁本人。慕梅也許是無意間偷聽到了此事,但以李賁的智慧,既然能看穿我們的身份,自然也能猜到我們要趁夜裡離開的計劃,可是他爲何就那樣輕易地讓李賁再一次地幫了我們一把?莫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