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婆婆坐在莫小川對面,手扶着桌面,面色平靜,眼睛半眯着,虛弱之態已經好了許多,面容上甚至還有幾分紅潤。只是,她似乎沒有開口的意思。莫小川知道這老太太的脾氣不好,也不催促,待丫鬟端來茶水,親自接到手中,斟得半滿,雙手遞到前面來,笑着,道:“婆婆,請用。”
陸婆婆擡起眼皮,點了點頭,隨手拿過茶碗,仰頭喝着,用另一隻手點了點其他幾個茶碗。莫小川會意,全部斟好。陸婆婆一碗接一碗喝了起來。直到大半壺茶被她喝了進去,在莫小川目瞪口呆下,陸婆婆這才張開了嘴。
莫小川露出了笑容,終於等到她開口了,遂湊上前來,打算細聽。
“嗝……”
伴着一聲長隔,一股刺鼻的酒氣,差點將他衝了個跟頭。原來老太太並不是要說話,而是水喝的太飽了,要打嗝。莫小川的臉不自覺地抽動了幾下,一臉黑線地看着陸婆婆。
陸婆婆揉了揉胸口,微微一笑,道:“舒服多了。”
“你老這是嫌命長嗎?身子還沒好,就喝酒?”莫小川有些生氣地瞅着陸婆婆說道。
“啪!”迴應他的是腦袋上的一巴掌。陸婆婆瞪着眼睛,道:“老孃做事,什麼時候需要你這個毛小子教了。我是大夫還是你是大夫?”
莫小川尷尬地揉了揉腦袋,道:“婆婆的意思是用酒調理身子?”
陸婆婆露出了笑容,道:“孺子可教,一點就透。我其實沒有什麼大毛病,只是咋然間體內真氣空虛,引起的虛弱,躺了兩天就好多了,此時正需一些酒來促進氣血運行,只是今日和兩個丫頭說的高興,多飲了些,故而需借茶來清些酒氣出去。”
莫小川抹了一把汗,道:“那婆婆何不早說,幹嗎弄得如此神秘。現在好些了嗎?”
看着莫小川面帶擔心之色,陸婆婆笑着道:“你小子還有些孝心。老太婆便獎你些東西吧,把這個拿去。”說着扔過來一本小冊子。莫小川伸手接住,翻開看了兩眼,前面是打坐運氣的法門,後面卻是劍招,而這劍招極爲怪異,雙手握劍,或劈或砍或刺,都是同一招式,只是出劍的方位不同,總的來說,這劍招只有一招。
陸婆婆見莫小川不是很感興趣,白了他一眼,怒罵,道:“沒出息的東西,得了寶貝都不認得。”
“寶貝?”莫小川詫異地看了看那劍招,這種姿勢和出劍的方法,一個砍柴的都能比劃出來,忍不住道:“這也叫寶貝?”
陸婆婆怒道:“這劍譜乃是劍宗的絕學,一氣劍。”說罷,陸婆婆頓了頓,看着莫小川的臉,似乎在等着什麼。望了半天,讓她失望了,莫小川一臉茫然,絲毫沒有因爲這“一氣劍”三個字而有絲毫變化。她失望地搖了搖頭,莫小川的見識之貧乏,讓她無奈地想揍人。其實這也不怪莫小川,他來到這個時代才一年多點,接觸的武林中人也只有小瑤和林風他們,而仙島山的事又極爲隱秘,知者甚少,雖然這一氣劍極爲有名,甚至被稱作劍道中最厲害的一招,可莫小川沒聽過也並不奇怪。
陸婆婆壓了壓火氣,道:“罷了,這劍譜重在心法,而不在招式。是以獨門心法將真氣凝於劍刃之上,若是內力深厚者,甚至可以借劍體而御氣而出。那種傳說中隔空打物的功夫,也不外如是。只是以你現在的功力,最多隻能發揮出三層的劍招威力。以後如何成就,便看你自己了。”
聽了陸婆婆的話,莫小川這才知道自己不識貨到了什麼程度,隔空打物,御氣而破體,這好似和清門九式有着異曲同工之妙,只是清門的武功太過兇險,使不好便要死人的。而這法門卻是以穩和慢兩個字來凝聚真氣御氣而聚劍,對練功者本身倒是沒有清門九式那種危險,而且,清門九式是以真氣破體而出,可以附在任何兵刃上,也可以直接空手對敵,實用性好像比這一氣劍劍譜強一些,但一氣劍通過劍身御氣而出來攻敵,這一點上又似乎比清門九式高出那麼一籌,總的來說,單在劍術一道上,似乎一氣劍更爲玄妙和威力強大一些。
看着莫小川面色漸漸變得凝重了些,陸婆婆面上露出了幾分滿意之色。然而,莫小川的凝重並未持續多久,很快便又恢復了常態,將那劍譜隨意地收入懷中,道:“婆婆,我還是很好奇中原四國長老的事,你還是先與我說說此事吧。”
陸婆婆面色一沉,道:“沒出息的東西,此物你該慎重對待,怎麼可這般隨意處置。”
“這不是劍譜嗎?”莫小川疑惑道:“既然是劍譜,便是要用來練的,我現在收起來,回頭看明白便是了。難不成要供起來,每日拜上三拜?”
“……”陸婆婆被他氣得說不出話來,隔了片刻才道:“罷了,你這份灑脫倒是與那位祖師有幾分相似,能不能成,便看你的造化了,怎麼處置便隨你吧。只是,你要記住一點,一氣劍不可外傳,即便是你的至親都不行,除非是已入我劍宗,且是你的親傳弟子,品行又端正者,方可傳之。”
見陸婆婆說得認真。莫小川點頭答應了下來。
陸婆婆深吸了一口氣,道:“你既已是劍宗弟子,這劍宗的事,也該讓你知道一些了。我們劍宗當年與燕帝戰罷,便與四國和談,最後答應派出四名長老坐鎮四國,算作是仙島山與四國皇室的聯絡者,也算是半個人質吧。”
“四國?”莫小川有些奇怪,當初從盈盈口中聽來的,好像只有燕國,看來其中別有內情。
陸婆婆見他不解,微微擺手,道:“這些待你日後自會明白,眼下我也不便多言。總之至那之後,我便來到了西樑,因我的醫術尚可,便進了這西樑的太醫院。事情的經過大致如此,至於龍英,這孩子應該是來替我的吧。沒想到,這麼一恍,這麼多年便過去了……”
陸婆婆說着,神情有些黯然,目視遠方,似乎有無盡的遺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