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道士一臉無所謂的表情,瞅了莫小川一眼,隨即,一躍而起,徑直朝着自己的住處而去,遠遠地傳來了他的聲音:“罷了,今日便與你說這麼多吧。”
莫小川有些摸不着頭腦,老道士今日這是怎麼了?不過,想到他以往都是這般瘋瘋癲癲的性格,也就沒有再去多想,邁步朝着葉辛的住處行了過去。
葉辛,在王府已經待了很長時間,從她得知葉展雲的死訊和莫小川昏迷的消息之後,整個人便消沉了許多。現在幽州城被破,燕國皇室已經不復存在,靜心也已失蹤,不知去向。她想找一個傾述的人都沒有。
起先,她不知該如何面對莫小川,甚至有些痛恨他,可是,莫小川良久都未清醒,卻又讓她無比的擔心,很久以來,她一直都處在這種矛盾的心理之下。
好似一個牢籠一般,讓她無法掙脫,也無法逃出去。
在這種情況之下,她也有些怕見到莫小川。因爲,她不知道自己該怎麼面對莫小川。
莫小川回來,她自然是知道的,府中也沒有人瞞着她。
想了很久,她終於下定決心,今日去尋莫小川,可是,卻得到了莫小川入宮的消息,這讓她不禁十分失落,而且,也再無法提起勇氣來見莫小川了。
葉辛很早便躺到了被窩之中,但一直都無法入睡,腦子裡想了很多事,卻沒有一件是能夠想通的!
“啪啪啪!”
正當葉辛想要拋開一切,盡力安睡的時候,屋門卻被人拍響了。
“誰?”
她急忙坐了起來。
“我!”
莫小川在外回道。
葉辛整個人一怔,有些不知該如何是好,愣在了當場。門外的莫小川,也不着急,只是靜靜地等着,終於,葉辛起牀下地,緩緩地走出了臥房,來到屋門前,打開了房門。
房門一開,外面便是一道閃電,照亮了莫小川的身影,此刻,莫小川渾身早已經被雨水淋溼,站在門前,乾瘦的身體,看起來,有些孱弱。
葉辛心下一緊,瞅了一眼旁邊站着,不敢說話的丫鬟,輕聲說道:“你下去休息吧,這邊不用伺候。”
丫鬟趕忙點頭告退。
屋門旁邊,只剩下了莫小川和葉辛兩人。區別只是莫小川門外,而葉辛在門內。
看着莫小川,葉辛突然咬緊了嘴脣,眼淚便忍不住泛起在了眼眶之中,她握了握拳頭,白嫩的小手,關鍵發白,猛地轉身朝屋內行去。
莫小川急忙上前,一把拉住了她的手腕,口中喚道:“葉辛!”
葉辛停下腳步,卻沒有回頭,突然,“哇……”的一聲哭出了出來,隨即,又用手擋住了自己的口,將聲音摁在了裡面,只發出一陣陣刺人心扉的嗚咽之聲。
莫小川急忙上前,靜靜地從身後抱住了葉辛,口中連聲說道:“對不起……”
葉辛起先沒有動彈,但是,聽到莫小川的這聲道歉,卻猛地掙扎起來。莫小川也不理會她的掙扎,只是緊緊地抱着,任憑葉辛的腳跺在他的腳面,同時,也忍受着葉辛的催打……
葉辛掙扎一會兒,想要說話,但是,一張口,卻是哽咽的根本什麼都說不明白。
莫小川猛地將她翻轉過來,面對面地望向了她,只是短短的一會兒,葉辛的臉上,卻已經被淚水覆蓋,整個人變得好似一個淚人一般。
莫小川看在眼中,疼在心裡。
在莫小川的衆多女人之中,葉辛是一個很特別的女子,她的身份高貴,武功不俗,卻生性單純,兩人從一開始相識之時的敵對,到後來彼此患難與共,這份感情,完全是因爲這種經歷而培養起來,很是堅固,同時,兩人對彼此,也是真心地心疼對方。
以前,葉辛是天之嬌女,葉門門主葉展雲的女兒。可是,因爲她喜歡上了莫小川,給她帶來了許多的痛苦,以前葉展雲在的時候,因他們無法在一起而痛苦,可是,現在葉展雲不在了,葉辛卻因爲內心的不知如何抉擇而痛苦。
這種痛苦,莫小川雖然不能體會,卻是可以理解的。
他緊緊地將葉辛摟在了懷中,即便葉辛再怎麼掙扎,他都未曾放手,葉辛的武功不錯,但是,在莫小川的面前,卻是無法施展開。被莫小川抱着,她雖然全力想要掙脫出來,卻是無可奈何。
眼見掙扎不開,葉辛突然一口咬在了莫小川的胳膊之上。莫小川急忙收攏自己的真氣,強忍着疼痛,卻不敢用一絲真氣去抵禦,因爲,他知道,以現在的功力,絕對不是葉辛可以抵擋的,若不收攏,身體會有自然反應,即便不能給葉辛造成什麼重傷,也會將她的一口白牙崩掉。
葉辛咬的很用力,幾乎快將莫小川的胳膊咬牙一塊肉來,鮮血順着莫小川的衣袖流了下來。
葉辛的口中也是鮮紅一片,她淚眼模糊地看着莫小川的鮮血染在自己白淨的睡衣之上,突然,心疼的厲害,慢慢地鬆了口,畢竟,她的心中對莫小川的情感,一直都未曾變過。
心裡,裝得慢慢都是這個男人。
說起來,莫小川與葉展雲兩人一戰,也並非是莫小川想要存心殺死葉展雲。兩人沒有私仇,有的,只是各爲其主的無奈。雖然,她的心裡,對莫小川還有怨恨,可是,此刻面對莫小川,卻是怎麼也恨不起來。
她的手,慢慢地伸向了莫小川的背後,抱住了他的腰,哭聲卻是愈發地大聲起來。這一次,她沒有再控制自己,心中所有的不快,都似乎要從這哭聲之中傳出去一般。
聲音很是淒涼,讓人聽着,不是滋味。
林風將莫小川交代的事情安排下去之後,聽到哭聲,便朝這邊趕了過來。正當他想要前去查看,卻被蘇燕叫住了:“別去,王爺在裡面。”
林風一愣,望向了蘇燕,邁步朝他走了過來,看着蘇燕的表情,似乎明白了什麼,輕輕地點了點頭,與他並肩站在了一處涼亭之內。
“做王爺,還真是難啊。”蘇燕低聲一嘆。
林風也頗以爲然地點頭,道:“是啊,身處高位,反而不自在了,當初我做採花賊的時候,哪裡會有這些麻煩,女人嘛,用的時候找來,不用了便丟開,最省事不過。”
蘇燕卻是眉頭一蹙,道:“所以,你做不成王爺。”
蘇燕雖然是林風的下屬,但是,因爲莫小川對蘇燕十分的看重,而且,林風與蘇燕兩人也是老相識,從一開始便跟着莫小川過來的,所以,再不談論公事的時候,兩人表現倒是很是隨和。
聽蘇燕如此說,林風也不介意,輕笑了一聲,道:“做護衛挺好的。”
“你這胸無大志的模樣,倒是對我的胃口。”蘇燕也笑了。
兩人笑了一會兒,蘇燕突然收起了笑容,道:“咱們是不是該回避一下?”
林風一愣,卻見蘇燕正朝着葉辛的屋子指了指。
透過屋中的燭光,窗戶上,清晰地印着莫小川和葉辛的身影,那影子的嘴脣,正疊在一處,而葉辛的哭聲,已經止住了。過了一會兒,影子剛剛分開,便又有了動作。
看模樣,莫小川正抱着葉辛朝牀邊行走。
林風想了想,嘿嘿笑道:“我倒是想看看……”
只是,他的話音未落,突然,從屋中飛出一道亮光,兩人還沒反應過來,便看到一隻玉簪“砰!”的一聲,釘在了涼亭的柱子之上。
蘇燕吐了吐舌頭,道:“想看,你看吧。我是走了……”
林風也跟着咧了咧嘴,隨着蘇燕而去。
兩人剛走開,屋中的燭光便已熄滅,一切都恢復了平靜,只剩下了雨聲。
大雨澆灌着,老道士坐在不遠處的屋頂上,獨自飲着酒,目光卻朝着王府一旁的密林中望去。過了一會兒,他提起了酒罈子,大步走了過去,順手將酒罈子一丟,只見酒罈緩慢地朝着前方飛去,撞斷了一棵樹,卻是毫髮無損,沒入了林中。
不一會兒,一個蒼老的身影,一手提着酒罈子,另一隻手握着傘,從林中行了出來,來人,正是吳佔厚。
“老頭,那酒是沒開封的,飲一杯吧。”老道士嘿嘿笑着說道。
吳佔厚面上帶着慈祥的笑容,輕輕點了點頭,道:“難得你這娃娃有這般心意……”說罷,拍開封泥,仰頭飲了一口。
老道士被人叫“娃娃”,實在是破天荒的頭一次,他好似很不習慣,輕咳了一聲,道:“我說老頭,這幾十年過去了,如今老道都快入土的人了,你再這般稱呼,似乎有些不妥吧。”
吳佔厚也不理會老道士略帶不滿的口氣,抿了抿嘴,似乎很是享受這酒的味道,過了一會兒,才道:“你若是快入土,老夫便等於是被埋住了。”
“老頭,家裡暖暖和和的,你不待着,大半夜的跑到這裡來做什麼?”老道士不再與吳佔厚交纏稱呼的事,張口問道。
“出來走走而已!”吳佔厚搖了搖頭,道:“不過,老夫勸你一句,西樑的這趟渾水,你還是莫要參與進來爲好。”說罷,提着老道士的酒罈子,大步又返回到了密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