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好一陣,白佑彬的心情才逐漸平靜下來。
“太宗”號原本是編入東洋艦隊的主力艦,艦長也是由東洋艦隊司令官推薦的。祖壽清擔任快速戰鬥羣的司令官之後,不將“太祖”號設爲旗艦,而將“太宗”號設爲旗艦,明顯是要壓制快速戰鬥羣內的東洋系,擴大南洋系的影響力。
實際上,從快速戰鬥羣的編制就能看出兩大艦隊的關係。
“太祖”號與“果敢”號都是從南洋艦隊抽調的,“太宗”號與“仁宗”號則是從東洋艦隊抽調的。另外,六艘巡洋艦與八艘驅逐艦也是兩大艦隊各出一半。
說白了,快速戰鬥羣本身就是兩大艦隊的戰艦混編而成。
祖壽清能夠出任司令官,而不另設參謀長,明顯是南洋艦隊與東洋艦隊的妥協結果。畢竟,李玉民順利“提升”一級,如果再讓東洋系的將領把持快速戰鬥羣,江洪波肯定不會又出人又出艦。如果沒有南洋艦隊的投入,新成立的太平洋艦隊很難剋制住日本海軍的四艘快速戰列艦。
在此情況下,如果祖壽清能夠“低調”一點,兩系官兵的矛盾就能得到控制。
問題是,祖壽清的“高調”亮相不但無助於消除矛盾,反而還激化了矛盾。
“太宗”號的戰鬥記錄就說明了問題,但是僅僅一個主力艦的艦長,肯定不敢擅自篡改戰鬥記錄。
也就是說,這一切都是由某個大人物在幕後導演的。
不用猜,除了李玉民之外,誰有這個能耐,或者說誰有這個膽子敢擅自篡改戰鬥記錄?另外,除了李玉民之外,誰會這麼急於讓祖壽清“出局”?
揉了揉有點痠痛的腦門,白佑彬不由得暗自苦笑。
對有着數百年曆史的帝國海軍來說,派系鬥爭絕不是現在纔有的事情。在海軍成立的那一天,因爲地域上的差別,就出現了“北派”與“南派”;後來又因戰術上的分歧,出現了“本派”與“洋派”;無畏艦出現之前,出現了“激進派”與“保守派”;第一次世界大戰前,出現了“速度派”與“防護派”;戰後出現了“擴張派”與“守成派”。這些派別都是因爲戰術分歧,技術分歧等等客觀因素造成的。
只有“東洋系”與“南洋系”(之前還有“北洋系”)是純粹的利益派系。
也正如此,纔沒有稱“派”而是稱“系”,好與那些沒有利益衝突的派別區分。
毫無疑問,利益鬥爭對海軍的損害肯定遠遠超過了純粹的戰術與技術分歧。畢竟,任何人都會爲了利益而不顧大局。另外,派系至上的人也根本沒有大局觀。
當然,排除派系鬥爭的因素,祖壽清“高調”的爲人也是一個很大的問題。
說白了,如果他不主動“出擊”,打擊快速戰鬥羣內的東洋系官兵,問題不會鬧得這麼嚴重,至少不會在這個時候爆發出來。
想到這,白佑彬突然驚了一下。
以李玉民的爲人,如果他要對付祖壽清,肯定不會就這麼一手。而且,有“太祖”號艦長羅清遠的戰鬥記錄,“太宗”號的戰鬥記錄不可能成爲決定因素。也就是說,在這個問題上,祖壽清並不是沒有反擊的餘地。
李玉民會如此疏忽大意嗎?
肯定不會,也就是說,“太宗”號的戰鬥記錄只是個障眼法,真正的殺招還在後面。
那麼,李玉民會用什麼辦法來對付祖壽清呢?
想了想,白佑彬猛的明白了過來。
祖壽清在戰鬥指揮方面沒有多少可以指責的地方,即便錯過了幾次機會,可是在同樣的情況下,別的將領不見得比他做得好。另外,海軍的紀律調查委員會也不會因此爲難祖壽清。說白了,如果陳錦寬存心要保祖壽清,那些戰鬥中的問題根本就不是問題。
祖壽清是江洪波的搭檔,而江洪波是陳錦寬的老部下,陳錦寬不可能不保祖壽清。
李玉民要對付祖壽清,必須在別的地方想辦法。
只有一個地方,祖壽清違背了軍紀。那就是,在戰鬥結束的時候,祖壽清沒有讓驅逐艦去打撈日本海軍的落水官兵!
沒有耽擱半點時間,白佑彬立即去借閱了相關的文件。
當他看完由祖壽清提交的戰鬥報告的時候,這才長長的鬆了口氣。
就在快速戰鬥羣與日本南遣艦隊交戰的時候,李玉民率領的主力戰鬥羣也與日本聯合艦隊有過多次短暫的接觸。只是主力戰鬥羣的速度比聯合艦隊慢,所以李玉民一直沒有抓住決戰的機會。
當時,聯合艦隊就在北面一百五十海里處。而且南面的戰鬥打響後,聯合艦隊就南下了!
也就是說,高野五十六收到了小澤治三郎的電報後,立即利用速度上的優勢甩掉了帝國海軍的主力戰鬥羣,準備聯合南遣艦隊一起幹掉快速戰鬥羣,然後再返身對付主力戰鬥羣。在這種情況下,李玉民多半會選擇撤退,而不是死扛到底。
早在戰鬥結束之前,祖壽清就收到了海軍司令部的兩封電報。
兩封電報的內容都一樣,要祖壽清及時撤退,避免遭到日本艦隊的夾擊。
正是在這種情況下,祖壽清不但沒有撤退,還擊沉了三艘日本戰列艦與四艘驅逐艦。直到確定沒有機會追上“霧島”號戰列艦之後,祖壽清才下達了撤退命令,並且以日本聯合艦隊即將到達爲由,沒有打撈落水的日本海軍官兵。
也就在這個時候,祖壽清收到了海軍司令部發來的第三封電報,要求快速戰鬥羣立即撤出戰鬥,向西北方向返航,並且前往預定海域與主力戰鬥羣會合。
實際上,當時日本聯合艦隊距離交戰海域已經不到五十海里了。
另外,祖壽清沒有打撈日本海軍落水官兵的理由完全站得住腳,沒有任何漏洞。
更重要的是,正是祖壽清的準確決斷,才抓住了擊沉日本三艘戰列艦,四艘驅逐艦,並且擊傷另外一艘戰列艦,己方僅損失四艘驅逐艦,一艘主力艦受傷,一艘輕巡洋艦受傷的輝煌戰果!
毫無疑問,祖壽清對戰局的拿捏非常準確,在時間判斷上也極爲準確。
如此一來,就算祖壽清在指揮中犯了錯誤,他也不應該受到責備,而應該獲得榮譽勳章!
正是如此,白佑彬才放下了心來。
同時,他也意識到,祖壽清絕對不笨,而是非常聰明。說白了,以他那個脾氣,能在海軍中混到艦隊參謀長,如果不夠聰明,早就被別人“幹掉”了。
這不是杞人憂天嗎?
白佑彬不由得笑了起來,真覺得自己有點小題大做。
“少校,在傻笑什麼?”
聽到夏紫瑤的聲音,白佑彬立即回過了神來。這才注意到,機要閱覽室內,就只有他一個人了。
“我要下班了,晚上還要留在這嗎?”
“不,晚上我還有別的事。”白佑彬迅速收好了文件,“時間過得真快啊,都傍晚了。”
“是啊,我還以爲你又要讓我幫你買盒飯呢。”
白佑彬笑着撓了撓頭皮,他可不是當初那個少尉軍官了。
“也好,免得我跑廚房。”夏紫瑤把幾份文件疊在了一起,“你到外面等我一下,我收拾好東西就出來。”
“這個……”
“怎麼,不好意思?我都不怕別人說閒話,你害怕?”
“不,不是。我只是擔心你晚上有別的安排,耽擱了你的時間。”
“哪有啊,我可不是你這樣的大英雄。如果晚上沒有安排,你是不是會約我啊?”
“這個……”
說着,兩人就來到了外面的借閱處。似乎有點害怕與單獨與夏紫瑤呆在一起,或者說是害怕被夏紫瑤“調戲”,趁着女士官將文件放回保管室的時候,白佑彬離開了檔案處。剛走到司令部外面,他就看到了坐在車上,朝他奸笑的藍凌波。
“又去見你的‘盒飯情人’了?”
“什麼‘盒飯情人’?”
“別裝了,你與夏紫瑤上士的事情早就傳開了。聽說,因爲你的出現,好大一批年輕軍官都放棄了追夏紫瑤上士的作戰計劃呢!”藍凌波一邊說着,一邊發動了吉普車。“要不要等一等,我們一起去吃飯。”
“等誰?”白佑彬真有點掛不住了。
“你小子這麼無情無義?別人倒貼追你,你還玩清高,照你這樣子,下輩子也別想談朋友!”
白佑彬翻了下白眼。“開你的車吧,我可餓壞了。”
藍凌波笑着搖了搖頭,鬆開了離合,踩下了油門,吉普車一溜煙的衝上了外面的大路。他也知道,白佑彬現在根本沒有心思耍朋友。當一個人把太多的精力投入到了工作之中的時候,而且又非常熱愛自己的工作,哪會考慮個人問題呢?再說了,以白佑彬的年紀,只要家裡人不催,就算再拖幾年談戀愛也沒有問題。到時候資本更充足了,說不定還能找到條件更好的呢。
只是,白佑彬到底是哪裡的人呢?
想到這個問題,藍凌波暗自苦笑。
以前,他們也問過白佑彬,只是白佑彬從來沒有正面回答這個問題。久而久之,大家都不問了,也沒有多少人關心。作爲白佑彬最要好的朋友,藍凌波都不知道白佑彬的家庭情況,其他人會知道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