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凌接受萬民朝拜,從外郭進入王城內,由於王城臨時建造,規模並不大,全部建築由“前朝”與“內廷”兩部分組成,四周有城牆圍繞,四面由筒子河環抱,城四角有角樓;四面各有一門,正南爲正門。
王城禁宮而且並不在城中心,而是在東郊處,搭建方圓兩裡的圍牆,防禦除了土牆石塊外,還有一些用鹿柵佈置,工匠正在補修王城建築,在王宮的東南和西北兩方位,駐紮了兩個禁衛軍營,乃是王族的親信軍隊,負責王宮的安全以及防止兵變發生。
“王兒,你久未在燕國,不知這裡的形勢,燕國本土大部分都被佔領,眼下只有着偏遠靠海的位置,齊軍沒有攻來,再不翻身,燕國危矣!”易王后輕聲嘆道。
辰凌深感同受,隨着軺車緩緩進入王城內,先回禁宮內沐浴更衣,一個時辰後,在王城議政大殿前的廣場上,舉行接風大典,大擺筵席,爲二王子歸來慶賀,有了繼承人,文武大臣都覺得復國有望了。
禁宮內雖是新建,但宮殿樓閣數量也不少,分爲養心殿、閱政房、慈寧殿、鳳鸞殿、和鳴殿等,自成一小別院,辰凌來到養心殿,是他的臨時居住之所,宮內最大別院之一,有單獨的花苑園林。
辰凌沐浴更衣,宮內宮娥、過內侍寺人們悉心服侍,洗去全身灰塵汗泥,四日馬不停蹄,風塵僕僕,泡個熱水澡後,換上乾淨的綾羅綢緞,重新梳髮盤成古代的髮型,然後戴上玉冠,整個人顯得丹脣如玉,劍眉星目,充滿威嚴王者之氣。
人靠衣裝馬靠鞍,一點不假,換上君王的服飾,他也有些像王者了。
辰凌看着銅鏡中得自己,舉手投足,多了一些以前從未有過的感覺,人的一生,充滿激情、驚喜和挑戰,來到古代,新的生活世界,他要正確去面對機遇和挑戰。
“殿下,大典宴會就要開始了,王后讓殿下起駕過去。”
“知道了。”辰凌走了出去,在六個俏麗宮女,四個內侍的列隊簇擁下,來到議政大殿的廣場上。
這時燈火輝煌,廣場上擺滿了不少的桌案,文武大臣近百人,酒桌上滿上爵杯和肉鼎,沒有過多的佳餚,更不會有什麼豐富的菜系和小炒,宴會上有酒有肉,已經不錯了,何況是瀕臨滅國之禍的燕國。
易王后正在大殿內等候他,辰凌從後室進入,拜見過母后,易王后看着辰凌一表人才,從淳于臻那裡聽到他在河東戰場的戰績後,對這十年未曾謀面的王兒,感到非常欣慰和滿足。
“王兒,宴會就要開始了,咱們出席吧,文武大臣已經恭候大半個時辰了。”
“一切遵照母后吩咐。”辰凌恭敬道。
易王后如今算是燕國的太后了,說起此女,還要提到秦國,易王后正是秦惠文王的女兒,實際年齡並不大,只有三十六歲,仍是美貌依舊,體態嬌美,充滿富貴典雅之氣。
易王后邊走邊說:“王兒,今日除了文武官員外,還有幾股大勢力,不得不重視,關係到咱們燕國的興衰覆亡。”
“哪幾股勢力?還請母后請示。”
“一是墨家子門的首席高手,被稱爲墨家未來繼承人的墨妃暄,她帶着墨徒精英弟子來到燕國,要幫助燕國抵抗外敵;墨家主張‘兼愛’‘非攻’,兼愛就是反對人對人的壓迫,非攻就是反對不義的掠奪戰爭,創於春秋戰國,目前墨家門徒遍佈天下,見齊國背信棄義,攻佔燕國全境,燒殺搶奪,遍地暴行,終於看不眼,半月前來到燕國,已經在遼東處斬殺了齊國的一名將領,喝退了齊國的進兵,否則後果更不堪設想。”
辰凌心中暗想,戰國有十大修煉聖地,墨門就是集劍術武道和學術理論結合的門派,地位非常高,影響力非常大,只怕僅次於第一大派鬼谷宗了。
“那另外還有何勢力來到燕地?”辰凌繼續問道。
“二是趙國、中山國派來了使者,要跟燕國談出兵援助協議,讓燕國割地給兩國,他們才同意出兵助燕國解圍。”
“這是趁火打劫,落井下石!”辰凌有些怒意。
“列國之間的紛爭,就是這樣,戰國之間,百姓流動大,戰爭多,各國只有利益,沒有仁義!”易王后輕嘆了一句,點出了戰國的時代性。
辰凌仔細想想,也確實這個道理,春秋戰國時代,世風剛健質樸,不尚空談,求真務實,對國家大政的評判既直截了當,又坦蕩非常,當時普遍現象是:國有昏君暴政,則人才立即出走,民衆立即反抗,或紛紛逃亡。
這種剛健坦蕩精神,既包括了對昏聵政治的毫不容讓,也包括了對不同政見者的廣闊包容,因之釀成了春秋戰國時代,百家爭鳴,以及一系列政治奇觀。
銅鐘響起,易王后與公子職身份的辰凌走入大典正中的臺階上方,那裡有一個大屏風,屏風前擺放着兩個玉案長桌,分別是王后和公子的座位。
在臺下分左右兩首,左首爲來賓,第一列是墨家的門徒,第二列是趙國的使者,第三列是東胡的使者,第四列是中山國的使臣,第五列是番邦高句麗使節,除墨家外,其餘四列席位都是與燕國比鄰的邦國。
有首邊的席位兩排文官,兩排武將,排得密集,能坐下五六十人,這時俏麗的燕國宮女穿插在宴席間,爲文官武將的桌案上的三角爵杯和鼎具內添加的酒水和肉食,這些官員見到二公子的平安歸來,都覺得復國有望,氣氛熱烈,絲毫沒有往日即將滅國的慘淡氛圍。
“易王后,王子職駕到——”
內侍官高呼一聲,右手邊所有文武官員起身恭迎,而左手邊的來賓使者們,只是把目光投射過去,並沒有起身相迎,似乎對這個所謂歸來的燕國公子,並不感興趣,對即將覆滅的燕國,沒有極大的尊重。
易王后和辰凌坐下後,王后悠然揮手道:“衆卿家不必多禮,都坐下吧。”
所有文臣武將跪坐在桌案前,目光都往辰凌身上匯聚,看清他的莊嚴神情、一表人才後,都吃了定心丸,有明主在,何愁燕國不能中興?。
當!
銅鐘又響了一下,宴會正是開始。
在這隆重場合,自然少不了歌舞,此刻席位一旁的編鐘敲擊者和奏師輕奏着古曲,二十名歌姬在殿中翩翩起舞,增添宴席的氣氛。
辰凌利用這個時機,目光掃去會場上的坐席,先看一看場中都有那些面孔,他率先望向左手第一列,墨家的席位,恰在這時,墨家席位中也有一個女子正迎目瞧來,辰凌待看清她的絕世容顏,不免心頭一震,世上竟有如此俠姿絕美的女子!
第197章?儲君
辰凌與墨家的神秘女子目光驀然相對,對方淡雅清豔,出塵絕美的面貌,讓他涌起驚豔的感覺,眉如遠山,眸似秋水,膚肌勝雪,點絳,一身天青色的俠客任服,氣度非凡,便似是畫中的仙子一般。
雖然是女扮男裝,但如玄絲的雙眉飛揚入鬢,烏黑的秀髮繫了一個逍遙巾,通體沒有多餘的珠光墜飾,卻更顯得絕塵出世,不屬於塵凡的女子。
她的美,不是那種嬌嬈、豐腴豔美的女子容色,而是一種超脫出凡間女子的任俠氣息,英姿不像男子那樣豪邁和粗獷,那樣的勇武和狠勁!
此女的氣息飄渺,身上散發着淡淡先天真氣,返璞歸真,師法自然,讓人感覺她就是和自然融合,天仙下凡,黑白分明地瞳眸,彷彿秋天地湖水一般清澈,絲塵不染。
“此女一定就是墨家最出類拔萃的弟子墨妃暄,未來墨家的繼承人。”辰凌心中一動,通過剛纔易王后跟他提及的幾股勢力,已經猜出了墨妃暄的身份。
墨妃暄看着辰凌,也把他的入樣貌神情記入眼底,另個人目光一觸,都是略微吃驚一下,恢復如常,避開目光。
這時場內歌舞昇平,由先前二十個歌舞姬,逐漸增多,轉眼多了三倍,八十個歌舞姬鶯歌燕舞,清一色的宮廷姬女,梳着燕尾形髮髻,如蝴蝶翩飛,排列在一起,演起各種曼妙無倫懂得舞姿。
在歌姬正中被衆星烘月般襯托出玲瓏八個美人,瓜子般精緻的臉龐無半分瑕疵,輪廓分明,少女姿態,如雪,櫻桃的小口,紅脣如丹,惹人暇思。
“假樂君子,顯顯令德,宜民宜人。受祿於天,保右命之,自天申之……”
“千祿百福,子孫千億。穆穆皇皇,宜君宜王。不愆不忘,率由舊章……”
“威儀抑抑,德音秩秩。無怨無惡,率由羣匹。受福無疆,四方之綱……”
“之綱之紀,燕及朋友。百辟卿士,媚於天子。不解於位,民之攸塈……”
這首歌詞出自詩經大雅的《假樂》,表面的詞義大致是歌贊王子的平安歸來,得到上天庇佑,子民擁戴,將要率領羣臣和子民,開拓疆土,重振朝綱云云的涵義,辰凌也只是簡單揣測一番,並沒完全聽懂。
詩經是古代文化中最早的一部詩歌總集,共收集周代詩歌三百零五篇,原稱“詩”或“詩三百”,漢代儒生稱其爲《詩經》。
它按用途和音樂分“風、雅、頌”三部分,其中的風是指各地方的民間歌謠,其中的雅大部分是貴族的宮廷正樂,其中的頌是周天子和諸侯用以祭祀宗廟的舞樂。
此時豔光漫席,衆歌舞姬口吐仙曲,舞姿輕盈優美,飄忽若神龍。
不得不說,燕國還是盛產美女的,身條細緻高挑,擁有骨感,個頭比楚越南方等諸侯國的女子普遍高出小半個頭來,長腿擺弄着各種舞姿,豔美撩人。
百足之蟲,死而不僵,儘管燕國即將覆亡,但畢竟是七大戰雄之一,國土縱橫千里,擁有兩百六十萬人口,額外奴隸和戰俘數十萬,加起來也有三百萬戶,數十城池,綜合國力位於七國之末,被齊國兩個月攻陷,霸佔全境,如今城內擁兵八萬,百姓三十萬戶,很多都是從各地投奔過來的。
在場的文武官員,以及各國使臣,一時都陷入沉醉之中。
辰凌看得微微搖頭,這個處境,可絲毫不容他放縱聲色,回到燕國他才發現,自己一方的劣勢是多麼糟糕,要依靠這幾萬殘兵,迅速反擊數十萬齊軍,的確有些難度。
“叮——”
銅鐘再響,歌音收斂,舞姬散去,廣場上衣香鬢影猶存。
郭隗站起身來,向衆人高聲道:“今日天佑我大燕,二殿下公子職,平安歸來,將接管燕政大權,帶領文武大臣,所有燕國子民,奮力反擊齊國,把暴虐的齊軍趕出燕地,還我河山!”
老臣嘶啞高亢的嗓音,在廣場上久久傳蕩,聽得人心生悲壯,充滿了鬥志,也不知誰率先高呼,緊跟着呼聲一片:“還我河山!”“還我河山!”
郭隗伸手止住呼聲,接着道:“下面請聽易王后和公子職口諭!”
所有武將和文臣、士大夫、名士客卿、使者都看向燕國的易王后。
易王后見過大世面的女人,一點也不怯場,不疾不徐站起身,走到臺階正前,朝着臺下廣場上得席座,說道:“燕國蒙受不幸,險些覆亡滅國,實乃大燕六百年不遇的災難,如今燕境已經淪陷,齊軍在我本土上燒殺搶奪,欺壓燕國百姓,這是我們不能容忍的!”
“眼下國家到了生死存亡時機,正所謂國不可一日無君,之所以這一年來,燕國都無法抵抗齊軍,趕出齊軍,就是因爲我燕國沒有名正言順的燕王,無法號令所有燕地國士,誓死反抗,收復河山,現在我王兒姬職歸來,經哀家與上卿、丞相、大司馬等重臣商議,並獲得文武全臣的支持,選定姬職爲燕國儲君,攝政燕國王權,等擊敗齊軍,收復燕國河山之後,登基爲燕王。”
所謂儲君,就是指帝王的繼承人,又稱王儲或皇儲。
易王后坐下後,輪到辰凌講話了,衆目睽睽之下,辰凌保持着冷靜,雲淡風輕,處之泰然,一隻手橫放在身前腰部,另一隻手背在後面,學着古之君王的大器模樣,開口道:“諸位卿家,以及所有來賓,歡迎大家參加這場夜宴,此時此刻,作爲燕國的公子,站在這裡,感到了身兼重任,沒有錯,在我返回燕國的途中,看到了中原魏趙兩國的兇猛和復甦,見到了河東秦軍的虎狼彪悍,在燕國境內看到齊軍的殘暴和欺壓燕國子民,這一切,標誌着戰國七雄,六國都在爭相崛起、興盛、稱霸、獨尊,而我燕國,苟延殘喘,面臨着被滅國之危,這是爲什麼?”
他的話鏗鏘有力,通俗易懂,環環相扣,一下子就把在場所有大臣都吸引住了,想要聽聽他的高見,究竟原因和在?
辰凌繼續道:“歸根到底,是我燕國地處偏遠,遠離中原,被周天子分封爲諸侯王之後,未思進取變革,仍保留着舊制,閉關鎖國,與中原文化逐漸脫節,從齊國管仲變法、魏國李悝變法、楚國吳起變法、秦國商鞅變法、韓國慎道變法,齊國;各大戰國爭相變法圖強,迅速崛起,成爲強國,百姓安居樂業,廣開民治,只有國家強大了,纔不會有人欺凌,國破山河在,只要我們燕國人剩下一兵一卒也要血戰到底,犯我大燕者,雖遠必誅!”
這一番話下來,鼓動文臣武將,熱血沸騰,見到了儲君的強勢和遠見,都感到非常興奮和欣慰。
郭隗率先高呼道:“儲君萬歲!”
“儲君萬歲!”
“犯我大燕者,雖遠必誅!”
一片歡呼聲,文臣武將,所有禁衛、侍衛,以及城內許多有身份地位的人,有資格進入王城,在廣場邊觀望,也都跟着齊呼。
辰凌望着羣臣沸騰了,淡淡一笑,轉爲苦澀,興致忽來,賦詩道:“
“二十年來家國,數千裡地山河;鳳閣龍樓連霄漢,玉樹瓊枝作煙蘿。幾曾識干戈?”
“一旦破滅山河,沉腰潘鬢消磨;最是倉皇辭廟日,教坊猶奏離別歌。
垂淚對宮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