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已經是快凌晨五點了,這麼完了,沈愛怎麼會給他電話?
不,或者說是這麼早,沈愛就起牀了?
陳逢時沒法不接,他深吸了口氣,平復莫名的心虛,不,不是莫名。他回想起跟橘子短暫、有限的失控,就是產生了一種對沈愛不忠的、背叛了她的愧疚。即使他明知道,他們兩至今爲止沒有關係,未來看起來也沒可能有什麼關係。
但這種感覺就是存在。
電話接通後,陳逢時仍然沒忘記調整狀態,用低沉、穩重,不疾不徐的聲音開口說:“剛換了手機,請問哪位?”
對,以他跟沈愛的通話次數,他必須假裝不記得她的電話號碼,即使實際上他早就倒背如流。
“陳逢時,我是沈愛!蔣媛哭了一宿,現在鬧着要自殺,你趕緊來一趟勸勸她!我在小巔峰頂上……”沈愛那頭的聲音很急切,但陳逢時的心情卻很鬱悶。
搖姐那口鍋的麻煩纔剛開了個頭,他自己現在心情差的沒法說,還得打起精神面對這些破黑鍋,去安慰這些他明知道被植入虛幻記憶的麻煩?
陳逢時真的很想說一句:她要死就去死吧!
可是,他內心那該死的道德感,讓他說不出這種話,甚至於有這種不耐煩的念頭之後,都覺得這麼想是罪過。
蔣媛也很無辜,她有什麼辦法嗎?她沒辦法啊,所以沈愛也沒辦法,於是……他這個背黑鍋的又有什麼辦法?
“師傅,去宣城大學旁邊的入山公園側門。師傅知道側門嗎?”陳逢時讓開車的師傅改道,沈愛所謂的小巔峰頂上,是宣城大學山羣裡距離學校最近的那個山坡頂上,所以被叫做小巔峰,從側門上去最近。
再後面的那座山頂就叫二巔峰……
去那玩的話,通常簡稱去二……
如果這就覺得很強大了,那麼二巔峰臨着的叫做二逼巔峰……
陳逢時也不知道是誰起的創意,反正大家都叫習慣了。
“知道。”那師傅是個少見言語少的人,回覆簡潔乾脆。
陳逢時於是對電話那頭沉聲道:“叫她不用自殺了,我正過來。”
電話那頭沈愛已經對蔣媛說了,然後就聽見蔣媛叫嚷着:“他過來又怎麼樣?又怎麼樣?他一直在玩弄我的感情,他到底喜歡誰?他到底有多少女人?你讓他說清楚——”
陳逢時不知道這些如果是事實的話,一個男人此刻的心情應該是怎樣的,反正作爲背黑鍋的他來說,又碰上一連串這麼多事情,他聽着就只有很煩的感覺。可他不能煩,他既然過去,就得先讓蔣媛安定下來。於是沉聲對着電話說了句:“開免提——如果她認爲我過去沒用,我可以不去。”
“陳逢時——你怎麼說這種話?她當然想見你!”沈愛這頭跟陳逢時說完,那頭又忙安撫蔣媛說:“你別再鬧了!再鬧他不過來了。”
那頭的蔣媛竟然沒這麼容易被拿捏住,聽了這話反而又鬧騰叫着說:“他不來,不用他來,反正我不想活了!別攔着我,讓我跳下去摔死算了!讓我摔死算了——”
陳逢時聽着這話就不像要死,於是淡定的繼續說:“你告訴她,最後再確認一次,不能好好溝通我就沒必要過來了。至於學校——未來我不回去了,已經找到工作,以後再想找我溝通,得看我哪天有心情接她電話。”
“陳逢時!蔣媛都這樣了,你怎麼說這麼沒責任心的話?你到底有沒有……”
“我來幫忙——沒道理還得讓你隨意羞辱。沈愛,如果你不能好好說話,請你打電話求助別人。”陳逢時直接打斷,聽不得這種話,也就不想聽,更不願意讓沈愛把這些定義說着說着說的更順口了,這不等於是反覆進行標籤印象的強化嗎?所以,他必須把這種情況提前扼殺,哪怕是採取強硬手段也在所不惜!
那頭沈愛到底怕陳逢時不管蔣媛了,於是緩了口氣,語氣裡卻仍然流露出強烈的正義感,說了句:“敢做這些事情,反而不敢讓人說,有羞恥心就不該做這麼多無恥的事情。今天我爲了蔣媛不說,但也改變不了別人心裡怎麼想!”
陳逢時故作很無所謂的說了句:“誰在乎你們心裡怎麼想?只要別在我面前說了讓我覺得煩就行了。”
這功夫,那頭的蔣媛果然沒聲音了。
她到底是被陳逢時那番話嚇住了,她怕沒機會再見面了,也被陳逢時表現的淡定、無情震懾住了。
蔣媛暫時安靜了,陳逢時也就直接掛斷了電話。
他一身溼衣服,這麼完了也找不到地方換,也不想跑去折騰漢子,本來計劃直奔酒店洗澡睡覺,現在倒好,事情真是沒完沒了!
他剛纔真想直接約了改天跟蔣媛談,但估計她沒那耐心,到底是心疼沈愛,於是就自己委屈着,穿着溼衣服往那跑。
然而這蛋疼的黑鍋該怎麼解決?
他問過小安,到底恢復記憶失敗之後,這些人的虛幻記憶會被強化到什麼程度。
小安告訴他的是,相當於精神病的程度。
那是什麼程度?
精神病人看到的幻覺,任別人怎麼分析那是假的都沒有鳥用!陳逢時見識過被迫害妄想症的真實表現,對於幻覺記憶,他們就認爲是真的!
所以他知道,這件事情真的很無力。
他能怎麼處理呢?
陳逢時真的還沒想好,但蔣媛的事情沈愛等於被捆綁,他想也覺得沈愛的角色會被她折騰的何等苦不堪言。誰叫沈愛是他的女神呢?爲女神分擔壓力,這不是理所當然的嗎?
出租車停在上山的側門,師傅途中沒有錯路,沒有遲疑,是真的很熟這邊。
給錢的時候,陳逢時多了句話說:“師傅對這邊很熟啊!”
“當年畢業時,宣稱大學在全國還是三流大學,現在像樣多了。”
“原來是師兄,失敬。”陳逢時懂了,原本這地方平時沒什麼人來,周圍的住戶屬於沒閒情和精力爬山玩的類型,加上這裡的山道建設簡陋,也並不適合遊玩。
那師傅笑笑,準備開車走的時候,陳逢時冷不丁發現快整點時分了,實在是經歷讓他不得不多點心,於是故意找話的多問了句:“師兄當年讀書時,這山上的路還一點沒修吧?”
那司機有點意外,但陳逢時是客人,而且還算有禮貌,於是耐着性子回答說:“是啊。那時候大多都沒錢開房,小巔峰就是鴛鴦林……”
正這時,那司機身上開始溢出紅霧,頭頂上延伸出紅霧線,但是延伸了一截長度後,就停止了伸展,彷彿茫然無措般在司機頭頂上擺動着。
陳逢時什麼也沒說,直接伸手按掌那司機的頭頂,隨着金霧外放,迅速驅散那四級體內的菌魔。
一路上司機體內的菌魔沒有外散試探,大約因爲距離菌魔本體太遠,所以情報探索的能力無法執行,紅霧線也因爲過遠的距離無法實現連接。
司機體內的菌魔被驅散後,人短暫喪失了意識,趴在方向盤上,當悠悠然醒過來時,覺得頭腦很糊塗,不記得怎麼來的這裡,不知道今天是幾號,星期幾……
陳逢時從側門上山了,所謂的側門其實根本沒有門,只是一段狹窄的只能容單人通過的階梯。對於坐個出租車也碰到菌魔寄生體的事情,他已經沒什麼想說了,只是越來越覺得,他對世界的認識在被迫刷新。
一路上了小巔峰,陳逢時也沒看見有別人,畢竟這時分了,就算是來這裡的情侶,也呆不到這時候。要看日出,那也該是奔羣峰之最去,不過這樣的異數還沒聽說過。陳逢時也無法想像爬過好幾座山坡,一身臭味之後,相擁在山頂看日出還有什麼浪漫。
沒多久陳逢時就看見靠近山頂的碉堡了,那是過去戰爭年代遺留的,大學旁邊的這片山羣裡有好幾座。
山頂鋪着高低並不平的石磚,平臺不大,陳逢時上去就看見沈愛和蔣媛了,前者穿着身粉紅色的戶外運動裝,不管什麼時候,精緻的臉都美如虛擬,這時候明明在生氣的看着陳逢時,心裡明明藏着鄙夷,但看這卻只像個賭氣的小公主般可愛。
蔣媛原本也是學校裡的一朵名花,奈何跟沈愛同宿舍,多少也被掩蓋了光輝,如非特別欣賞她的人,目光難免被沈愛那張沒瑕疵的臉吸引的更多。
但蔣媛其實也漂亮,身材很勻稱,其實也挑不出什麼缺點,只是也沒有特別突出的優勢。譬如說她的三圍曲線其實算養眼,但腰細在身材好的裡面屬於中等,腿長什麼的也是這樣,所以漂亮勻稱,然而沒有特別凸出的亮點。
她也穿了身跟沈愛同款,只是顏色不同的運動裝,身形曲線畢露,本來勻稱的腰卻被沈愛襯托下顯得不夠細了。
看見陳逢時來了,蔣媛立馬又哭鬧起來,看起來傷心的很,但陳逢時卻覺得她那張瓜子臉上的一對狐狸媚眼,看起來閉着,其實她分明留了一絲縫隙,那裡面藏着對他的觀察。
陳逢時其實一直是很欣賞狐狸眼的,但總覺得蔣媛的眼神透着算計,他覺得她屬於心毒系列,因此他對蔣媛一直有敬而遠之的心態。
可是,偏偏其中一口黑鍋就是蔣媛!
看到她鬧騰,陳逢時什麼也沒說,不疾不徐的邊走過去邊脫掉了上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