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愛着,聽到這話雖會不快,卻也能顧及到患者情緒。多半就會選擇聽從大夫囑咐,行事小心翼翼。
然而前提是:愛着。
慕離對林青是沒有愛的。
當然就大步走了進去。
牀邊,仍是那個位置,慕離神情複雜盯着林青看了許久。沒有人敢吭聲,或是打斷他這樣神情的凝望。
最後慕離脣間逸出一句話:“怎麼還不醒?”
旁人慌忙解釋:“可能要等上一兩個小時。”
慕離點了點頭,在衆人紛紛舒了口氣時,忽然大手一揮,將林青身上蓋着的被子猛然掀開——
“林青,還要裝死?!”
他沉聲喝斥,旁人驚魂未定。
“慕離,你別這樣。”許苑急忙上前去拉。
“不想讓我靠近是嗎?”慕離目光陰鬱,病牀上的人毫無動靜。
原來,他竟是爲了剛纔醫生說的那句話而氣惱。
只因爲林青昏迷時,讓慕離不要靠近她。
許苑的腦袋裡翁的一聲,似乎有什麼東西炸開了。
她全身顫抖。
“慕離,你就這麼在意林青?”
“在意?”慕離向許苑看去,瞥見了門口的陳瞿東,那人正用深情的目光望着林青,“看來,有人似乎更在意。”
這句話,就像是承認了他的心情,又滿腹醋意。
許苑努力讓自己冷靜,而後挽住慕離的胳膊:“既然陳瞿東來了,就讓他陪着林青一會兒。我想林青對他不會排斥的。”
言下之意,林青對他更沒有戒心。
慕離,你就放手吧。
失去的記憶,又何苦再找回來?
一屋子人盯着這一幕,越來越察覺到他們四人之間關係詭異。然而誰敢開口,都是低着頭或看着其他地方,不敢言語。
陳瞿東立在門口,早就想去林青身邊。
“是嗎?”慕離的聲音帶着明顯的嘲諷,“我還不知道,陳先生就這種本事。”
陳瞿東不以爲然,沒經過允許便走了進來,站在牀的另一邊與慕離相對:“有沒有這樣的本事,慕少看了便知。”
說着,陳瞿東已彎身靠近林青。
林青到哪裡都是安靜的,此時卻令人心口一疼,油生了幾分憐惜之意。
陳瞿東的眼神焦急而悲慼:“林青,是我。”
慕離冷冷擲去一個眼神:“她還沒死,你難過什麼?”
林青的臉色仍很蒼白。
陳瞿東一時心疼,伸手去摸一摸她的臉頰。
當陳瞿東快要碰到林青時,慕離卻突然橫出手臂,將陳瞿東擋了回去。
“慕少,請放手。”陳瞿東斂起眼中的柔情。
那種眼神,是慕離最看不慣的。
“離,讓他們單獨待一會兒吧,我們先出去。”許苑再看不下去,給屋內的其他人使個眼色,待他們統統離開之後也挽着慕離要走。
“你擔心什麼?以爲我會對那女人有半點在意?”慕離不屑,掃一眼陳瞿東,眉頭皺起。
你說沒有半分在意,卻早就十分在意了。
許苑的心沉了又沉。
不,她不能讓事態任其發展下去。
好不容易將慕離從主臥帶出,許苑去和大夫們細心交代要時刻照顧好林青。
換言之,就是讓他們緊緊盯着林青,不要讓慕離再靠近。
“我去買些水果,離
,和我一起去吧。”許苑晃動着慕離的手臂,撒嬌。
慕離看着她欲言又止的表情,挑起她的下巴:“吃醋了?”
他一眼就能看穿許苑的心思。
許苑撅着嘴,把他的手擋開:“誰吃醋了。我只是在擔心林青。”
擔心,林青再一次搶了她的男人。
“放心,她死不了。”慕離的眼神溫柔許多,揉了揉許苑的頭髮。
這是這幾天,他第一次放鬆了口吻說話。
死不了,因爲,他不會讓她死。
在許苑聽來,這是慕離最深情的表現。
難道,他真的重新愛上了林青?
許苑暗自搖了搖頭。
絕對不可以。
當他們拎着一兜水果從超市回來,已經是兩個小時之後的事。
沒人敢阻攔慕離,走進主臥,他一眼看出林青的衣服換了。
“誰換的?”他眸色清冷,無人敢應。
“說!”
“是、是我。”一個女醫生從中站出來,“是陳先生說少夫人這身衣服是淋過雨的,我才幫忙換了。”
慕離轉而看向陳瞿東,他坐在牀邊,深情看向林青,似乎連旁邊的人在說話都不察覺。
“這麼愛她,當初怎麼不和她結婚?”一語擲出,衆人皆驚。
慕少,這話的信息量實在大。
在超市買水果的時候,許苑說了幾樣林青喜歡的水果,無意中提到陳瞿東就是林青暗戀多年的對象。
“那時候林青可喜歡他了,每天都偷偷躲在一旁,能看一眼都高興地不得了。”許苑絲毫沒有注意到一旁慕離的臉色變化,只顧着挑水果,“後來漸漸熟悉了,關係也就更好了,大學畢業後,聽說他們還保持着很親密的聯繫。”
暗戀對象?
這時許苑似乎才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麼,丟下手中的水果袋子:“離,我不是有意提起他們的,只是看到陳瞿東看林青的眼神,不由自主就想到了……”
“沒事。”慕離勾起嘴角,揉了揉許苑的頭髮,“你這樣說,我反而明白了。”
“還有一件事,我不知道該不該告訴你……”許苑目光閃爍,表情糾結。
“說。”
“我聽說,林青當初會和你結婚,是因爲想忘了陳瞿東。”
所以,他是替身?
薄怒從胸中升起。
林青,看不出你還有這樣的本事。
陳瞿東不甘示弱,起身:“沒錯,我現在就很後悔,爲什麼當初沒有娶了林青,讓她現在受到你的虐待!”
“那麼,陳先生,現在就請你把握好機會,只要能帶走這女人,我絕無二話。”慕離冷冷勾脣,似笑非笑。
衆人卻覺得,這怎麼看都是雄性動物之間的搏鬥。
“好吵,你們在幹嗎?”
一個含着睡意的聲音響起,聽上去有些虛弱。
守了兩個小時的林青,終於醒了。
魏大夫很高興,上前去查看林青的狀況,滿意地點了點頭。
看到滿屋子都是人,且絕大部分竟是穿着白大褂的,林青一時有些鬱悶。卻也很禮貌地向魏大夫道了聲謝。
“無妨,無妨。”魏大夫揮了揮手,“只要你醒過來就好。”
倘若再不醒來,慕少就要給他們好看了。
大夫們放了心,不敢留在這裡看這次好戲,連忙都出去了。
房間裡,頓時只剩下
他們四人。
“學長,你來了。”林青轉頭看到了陳瞿東,蒼白的嘴角彎起一抹笑來。
“是,青青,你終於醒了。”陳瞿東情緒激動,又喚了林青的小名。
“林青。”慕離臉色一沉。
聞聲,林青又看向另一邊,見慕離也站在牀邊,眸中是毫不遮掩的歡喜。
“你一直在這裡嗎?”
這樣的柔聲和期盼的目光,讓慕離一時頓住。
許苑打斷他們的對話,衝陳瞿東使個眼色:“陳瞿東,你不是有話講嗎?”
陳瞿東心中不屑,但想許苑至少也幫了自己,便提出要和慕離單獨談談。
房間裡,只剩了林青和許苑二人。
許苑將洗好的水果放在牀頭,又細心地從中挑出一直紅透的蘋果,甚是好看。
“林青,給你削平果吃。”許苑說着,取來水果刀,動作熟練地削皮。
沒力氣起身,靜靜躺着,過了好久才緩緩問道:“你這是在做什麼?”
“你不方便行動,我只好幫一幫你。”許苑眼含笑意。
林青勉強起身,靠在牀頭,轉眸盯着許苑:“那,真正的目的又是什麼?”
許苑斂起了笑容。
“林青,我該是說過讓你放棄慕離的。”
林青面色雖蒼白,笑容卻不減:“所以,我就該聽從?”
許苑,已經沒有資格和她講這樣的話。
“你以爲我的話是玩笑嗎?”
林青搖頭:“正因爲我不覺得那是玩笑,才更沒有理會的必要。”
其實她也不懂,許苑爲何到了今天還不給自己一些餘地。
一定要魚死網破才行?
“你知道慕離說了什麼嗎?”許苑恢復表情,繼續削蘋果,“他說,‘林青的死活與我無關’。”
這話,許苑是從陳瞿東口中聽來的。
林青的眸子黯淡了一瞬。
卻也是意料之內。
“所以?”她從未動搖,也輪不到許苑來指手畫腳。
“所以,我勸你不要再——”許苑一邊說着,一邊削皮,笑容輕盈並未注意林青的動作。
話未說完,手心突然空了,再一回神,手裡的水果刀已被林青搶去。
林青握着刀,對準許苑。
許苑臉色瞬得變了:“你、你要做什麼?”
她滿臉驚恐,因從未見過這樣的林青。
林青的表情仍舊淡淡的,因爲生病有些蒼白而虛弱。
她握着刀柄,尖銳的刀尖對準許苑:“怕嗎?”
“林青,你冷靜一點!”許苑有些急躁了。
莫不是生了場病,林青的性子就變了?
許苑眼珠不停地轉,也想不通。
林青忽然莞爾一笑,反手,將刀柄對着許苑,刀尖對準自己。
她是斜臥着的,刀尖處,正對着心臟。
“喏,給你。”林青衝許苑說着,遞過刀柄。
許苑一愣。
“你要幹嘛?”她不敢接,更警惕地看着林青。
林青笑得眉眼舒展:“怎麼,這是在給你機會啊。”
“林青?”許苑心裡閃過一個念頭,又抹去。
林青不會這麼做的。
“許苑,現在殺了我,你就再也不用擔心慕離會愛上我了。”林青說出的正是對方心中所想,“這麼好的機會,不是該好好利用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