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曉得睡了多久,醒來後見知月靜靜挑着身旁火燭的燈芯。窗外那個身影是蕭漫吧,見我醒來轉身急速離開。我悲涼一笑,輕輕啊輕輕,你怎麼還記得這兩個人。
我要起身去書房,卻被知月拉住怎麼也動彈不得。我衝她笑一笑,隨即乖乖盤坐在牀上,“知月,我給你講故事吧。不讓我作畫,我講故事給你挺好不好。如果以後我想不起了,你講給我聽好不好?”
她眼裡居然蓄出了淚,對我點點頭。
“我以前住在王府裡,那時候身邊有兩個威風凜凜的侍衛,他們一個叫……”我擡手拂了拂額,知月開口提醒我,“沈素和凌衣。”
“哦對,沈素和凌衣。我以爲他倆是一對兒呢,後來卻看到琉璃給沈素做衣裳。琉璃都沒有給我做過衣裳。她嘴上說自己做的不好,夫人穿了怕委屈了夫人,實際上我都曉得她只想給沈素做。我那時候吃醋了。很不待見沈素。就粘着凌衣,讓她帶我去人多的地方,像茶樓啊,戲園啊。結果就給沈素和琉璃更多相處的時間了。知月,你說我是不是傻啊。
“我喜歡人多的地方。爲什麼喜歡人多的地方……我記不起來了。凌衣很會用劍,幾乎沒人能比得過她。後來有人耍劍比她耍得還要好,凌衣就喜歡上那個人了。再後來凌衣就嫁給他了。我好像還去過呢……我是不是去過啊?”我近乎自言自語。
知月措了措眼淚,輕聲與我道:“娘娘去過,她嫁給了文程王爺。”
我恍然大悟:“對對,是叫文程的。凌衣有了個好歸宿。可是,琉璃死了……我親眼看她中了好多支箭,她一聲也沒有哭。我能動彈了,爬過去抱着她,許多人圍着我,有箭刺穿了我的手,我一點也不疼,因爲我覺得琉璃比我還要疼。我想讓琉璃再哭一聲給我聽,哪怕她哭一聲呢。我抱着她坐了一夜,沒有人能讓我鬆手。可是沈素來了。我趴在他懷裡對他說對不起。他說不怪我。但是他要帶琉璃回家。我捨不得,可是我覺得琉璃更想跟沈素回家的。她其實一直想嫁給沈素。她還不承認呢。
“再後來,有個叫知月的姑娘來照顧我。我把她當做琉璃。我知道她不是琉璃,可是我想要像對琉璃一樣對她好。她不像琉璃一樣喚我夫人,她叫我娘娘。她也叫趙以清娘娘。我不大喜歡這個稱呼。我叫輕輕。曾經有個人叫我輕輕。好像我打小就叫輕輕的。知月做飯很好吃。她總是等我睡了才睡。在宮裡這些日子,我早上一睜眼就能看到她。我給她畫丹青,畫扇面。我從沒給琉璃畫過。”
我身旁的姑娘淚流滿面。我忽然記不起來她是誰,我問她:“你哭什麼?”
她愣了許久,眼淚從沒有停下來。我突然想給她講故事,我不知道我爲什麼想給她講故事,我說:“我想講故事給你聽,好不好?”
她流着眼淚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