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子辰的住處在夏穆尼,Kevin在勃朗峰快車車站等到葉真真,慌忙搓着手上前幫她拿行李箱。
她的行李箱裡除了簡單的換洗衣物,只有她剛從銀行保險櫃取出來的一份文件。
葉真真上了紅色鐵皮的快車,低眉垂目望着手上牛皮紙袋的東西,她匆匆來去,只花了一天的時間。有人大約已經急壞了。
Kevin不得不朝着她倒苦水,說賀鈞遠已經打了幾十通電話給他,她對着自己的頂頭上司撒謊,壓力有多大,看他這幾天又掉了多少頭髮就知道。葉真真起初未理會他,好一會才擡起頭來。
車外風景儼然如畫,她在瑞士住了很久,卻是第一次坐勃朗峰快車。身處高山,眼見瀑布飛流而下,耳邊是呼呼的風聲,她就像長了翅膀一般在這雪山鬱林間飛馳,該是多麼怯意的心情。可是葉真真此刻心上沉甸甸的,像是被這入眼的山巒壓住了一般。
她說:“你沒有告訴他?”
Kevin愁眉苦臉:“我怎麼敢?”
葉真真打電話過去的時候Kevin以爲是賀鈞遠詢問加拿大鬍子男的事情,沒等對面說話,立刻就報告說那男的已經招認當年的確有人背後指使,還說那人勢力龐大,賀鈞遠也不會是他的對手,如果不想死得慘,就趕緊把他給放了。Kevin哪裡會想到打電話的居然是葉真真,葉真真當下就威脅他,要他幫忙出逃,要他幫她瞞着賀鈞遠,Kevin簡直要哭了。他招誰惹誰了,怎麼盡攤上這些好事?
“你沒有就好。要是賀鈞遠知道你把所有事情都告訴我,我想他……”
“得!別想了。”Kevin摸摸自己的脖子,他才從非洲回來不久,不想這麼快又去跑一趟。
“話說回來,你去找齊子辰幹什麼?”
她並不認識齊子辰,跟對方也沒有任何往來。齊子辰那人是出了名的難說話,這世上除了賀鈞遠,他眼裡大概就只有他那個小十二歲的嫩草。葉真真跑過去,百分之百吃的閉門羹。
葉真真把文件方到一旁笑了,她側頭看他:“誰告訴你我是去見齊子辰的?”
Kevin吃驚:“那你去夏穆尼幹什麼?”
葉真真抿着脣把臉扭到一邊,戴了墨鏡,面色沉凝。Kevin竟是看不懂她。
到了夏穆尼,她把Kevin趕走了,自己找了一家小旅店住下。放下行李,葉真真繞上圍巾走了出去。這裡空氣裡都冒着寒冷的因子,每走一步都能聽到劃破冰凍空間的聲音。時間像在這裡靜止,滿眼冰天雪地,剔透得沒有一絲雜質。
她在人煙稀少的小鎮上從那一頭走到另一頭,最後進了一家酒吧,喝了一杯紅酒。鮮少有人到酒吧喝紅酒的,她大約是個異類。
然後她碰到熟人。
真是熟人。許佩跟人糾纏的時候不小心撞到了葉真真身上,她來不及道歉,糾纏她的男人又上前拉住了她的手腕。那個男人也很眼熟,葉真真拿下遮住了她半邊臉的圍巾,從高腳椅上下來。
許佩拿掉了眼鏡,仍舊是日式森女的打扮,但是放下頭髮,整個人看上去不同。她原是個漂亮的女子,此刻更顯氣質卓越。只是葉真真怎麼也沒想到會在這裡見到她,她理該在日內瓦參與《一夜春光》的拍攝,況且,眼前的男人葉真真雖未曾見過真人,當初那場婚禮如廝浩大,報紙也是登過他的相貌的——劉銘曄。方沁的前夫劉銘曄!
許佩顯然沒有注意到自己剛纔撞到的是誰,一個勁想要擺脫劉銘曄的糾纏,後者則握住了她的雙手不肯放,看來是喝得有點多了。他腥紅着眼睛吼出聲,他說許佩是他的。
葉真真站在其後,心也猛的一跳。她記得姚安說過,這一次賀鈞遠的危機,劉銘曄的討伐是導火索。她以爲是因爲方沁,可是眼下看來,劉銘曄並未對方沁留有太多舊情。
許佩煩不勝煩,惱極了擡腳在他腳背上狠狠踩下去,這家藍調酒吧根本掩蓋不了她怒極出口的言語。
她說:“劉銘曄是你騙我在先,我許佩這輩子都不可能當別人的小三!就算你離婚,你也休想再來糾纏我!”
葉真真也是吃驚,沒想到許佩跟劉銘曄有瓜葛。
正當劉銘曄因此瘋狂,扭住許佩的脖子要吻下去,葉真真急中出手,抓住她剛點的一杯雞尾酒照準劉銘曄的腦門就砸了過去。而後抓住許佩的手,拉着她就往外跑。
葉真真在學校裡的時候也是運動會長跑的一員大將,此刻哪怕是高跟鞋在腳上,跑得也是飛快。許佩被她拽着,不多會就連連喘氣。兩人往一旁紅牆磚瓦的小房子角落裡一躲,眼見着劉銘曄追出來直走了,許佩才趕出一口大氣,單手扶在牆上大大的喘氣。
她回過臉來,看到同樣在喘息的葉真真,不是不疑惑的。
葉真真笑了一下,把圍巾拿下來纏在手臂上,她反身靠着牆。牆壁冰涼,但是她現在很熱。
“剛纔,謝謝。”陣頁木號。
葉真真半擡着下巴看天,擡手用圍巾做帕子擦了擦額頭上的汗,說:“我不接受毫無實際意義的道謝。”
許佩像是想起了什麼,一愣,也學她靠在牆上,慢慢平復氣息。她笑:“你說這句話的口氣很像賀先生。”
“爲什麼你會在這裡?許佩,你跟劉銘曄是什麼關係?”
許佩臉上沒了表情:“這是我的私事,我大概沒有必要告訴葉小姐。”
“可你卻打聽了我的私事。”
葉真真爭鋒相對。許佩抿了抿脣。
“知道我爲什麼來夏穆尼?不是因爲想遠眺勃朗峰的美景,不是想品嚐依雲水的甘甜,更加不是爲了體驗冰雪酷寒,而是想要再做一次緬懷,如果不能讓他化險爲夷,我就從那阿爾卑斯山上跳下去,留下遺書,告訴所有人逼死我的是試圖將他趕盡殺絕的所有人。我不怕死的,你信不信?”
她輕輕笑着,那樣子冷然決絕,全沒有一點造作的樣子。許佩皺眉緊緊盯着她。
好半晌,許佩問:“你想要知道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