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久沒吃蛋餅,雖然是平淡無奇的食物,卻因長久沒品嚐到。偶然回顧的時候就會生出無限感慨來。這大概就是從事演藝工作者的缺點。時常容易因爲一點小事而感動、感慨。用時下流行的一句話來說,這大約得叫矯情。
賤人就是矯情……葉真真吃着吃着,腦子裡不曉得怎麼冒出這麼一句話來,臉頓時就黑了。把未吃完的蛋餅放到一邊,連着喝了兩口熱牛奶。
對面的賀鈞遠連吃個蛋餅都那麼優雅,還要盤子,還要刀叉,還細切慢嚥。姿態是優雅了,總覺得哪裡不對勁。落在葉真真眼裡,就有點不倫不類的樣子。她咬着玻璃杯的邊緣忍不住輕笑了一聲。爲掩飾,她佯裝動作輕柔的將杯子推開。拿了紙巾擦嘴。
“你怎麼讓Kevin買這些過來?還是這一家店。”葉真真由衷爲Kevin感到委屈,這家店和Kevin的家簡直可以說是南轅北轍,賀鈞遠讓Kevin去那裡買,可不是爲難人家?
“嗯,他喜歡早起鍛鍊。”
葉真真下面一句替Kevin抱怨的話還沒說出口,就被賀鈞遠的回答給噎住了。默默的把杯子拿過來再喝了一口牛奶,葉真真眼神在桌面上他的盤子裡動來動去。賀鈞遠睇了她一眼,伸手就要去把她吃了一半的蛋餅拿過來,又把盤子裡切好的蛋餅推到她跟前。葉真真見他誤會了。忙解釋:“我飽了!飽了!真的!”
賀鈞遠遲疑的望着她。看葉真真特別認真的用力點頭,才相信了她。將葉真真推回來的盤子收到跟前。
葉真真等了一會,才說:“那個,我有件事想跟你說。”
賀鈞遠頭也不擡:“說吧。”她剛纔那樣欲言又止的樣子,賀鈞遠就知道她有話要說。昨天晚上她累得睡過去之前,也摟着他的脖子一疊聲喊了好幾遍他的名字,賀鈞遠還道是她情之所至,現在想起來,大約就是因爲這一句“我有件事想要跟你說”。
“Kevin他和你講過沒有?我昨天打了個電話給他,關於我們現在這部戲,一個叫關用的人。”她咬了咬下脣,看起來是有點猶豫。
賀鈞遠也不吃了。將盤子推到一旁,拿了紙巾過來擦嘴。他這會顯得嚴肅,一點沒有要她系領帶時候那樣有點邪樣的痞氣。墨色的眼眸直落在她的身上。看得葉真真驀然生出壓力。她吸了口氣,才一股腦的說出來:“我想換掉關用!”
Kevin昨天果然是沒有跟賀鈞遠說過這件事,葉真真剛一說完,賀鈞遠的臉色就沉了三分。倒沒有說多嚴厲,只是比起他昨天那樣溫柔繾綣來,還是讓葉真真覺得有點高山在前的感覺。他半晌未開口,時間久得真真有點按耐不住,就要把前因後果都說出來,他才緩緩說出三個字,他說:“爲什麼?”
又將視線從她纏繞在一起的十指回到她看向他的眸中:“理由。”
葉真真就說:“我覺得他是個可以培養的人才。他很認真,演技也很不錯,一個年近四十還願意爲了提升演技,爲了自己的事業不顧一切拼搏的人,我覺得應該給他一個機會。”
賀鈞遠哼哼出聲:“爲了自己的事業不顧一切?”他有點戲謔的看着葉真真:“我以爲你當初也這麼看待過馮北旻。
葉真真的臉色一下子暗了許多,蓄生而出的不確定跟忐忑因爲他的這句話一下子煙消雲散,頓時就將桌子底下穿了高跟鞋的腳往前一踢。她倒不是故意的,只是下意識的發泄,沒想到賀鈞遠的腳就在附近,她這一腳就踹在了賀鈞遠的小腿肚上。她這雙高跟鞋,鞋尖是真的尖啊……看到賀鈞遠眉頭一皺,葉真真才反應過來自己腳尖碰到的軟牆是個什麼東西。心緒真是百轉千回。剛要發火,這麼一下,又蔫了。
她嘴脣動了動,好不容易發出聲來:“你,你沒事吧?我不是故意的。”
說着,低下眼皮去。倒好像是她更加委屈了似的。賀鈞遠也是無奈,伸手在小腿肚子上揉了揉,她這一腳可不輕,清清楚楚的痛感。貞醫央血。
“說說看,這次又是爲了什麼?”
“他跟馮北旻不一樣!馮北旻想要的不是事業,是踩在人頭上爲所欲爲。他想要的是權利跟勢力。關用不同,關用想要的是演藝之路的開拓,是演技的精進,是一個演員對演員這條路的不斷探索跟自我升值!他從何氏解約出來,他肯放棄安逸富足的現狀轉而從頭開始,從這一點,他就值得給予機會。”
“馮北旻。”她說了一通話,賀鈞遠卻只在她這一段話中抓住三個字,他若有所思的望着她,“接着說下去。”
“《最後的獨戰》,他很適合。”
賀鈞遠拿過杯子來喝了一大口牛奶,他似乎是想要鬆一鬆領帶,手呈握領帶的姿勢,最後還是拿了開去。他冷笑:“我希望你不是在跟我提議更換這部戲的男主演。”
“你也清楚,馮北旻並不適合這部片子。”
“我不是導演,更不是編劇。適合與否我並不在意,我只在意票房。”
“賀鈞遠!”葉真真陡然氣急,“我不是在跟你使氣!我敢保證,你用關用會比你選擇馮北旻贏面更大!關用也有不錯的羣衆基礎,他也有一定的票房保證,不會讓你失望的!”
“在我看來,關用跟馮北旻,無論是時下人氣或者幕後調控方面,馮北旻顯然更讓我省心省力。作爲一個投資商、製片人,我需要的是臺前宣傳順利、幕後操作流暢、電影票房保障。假如我棄用馮北旻,首先會引起網絡暴動,之後是何勁永糾纏不休,在這樣的情況下,我無法預見電影票房的高低。你是我,你會怎麼做?”
他說的話讓她無力反駁,的確,關用雖有一定的羣衆基礎,但在電影方面的號召力,在人脈方面的能力,遠遠比不上馮北旻。葉真真不甘,卻又說不出話來。賀鈞遠看着她一言不發,實是不忍,可他能夠對她在許多方面千依百順,有些事情卻無法由她任性。
“真真……”他欲她釋懷。葉真真卻忽然擡眼看着他,問道:“是不是沒有何勁永,沒有網絡暴動,你就能給關用一個機會?”
賀鈞遠皺眉,知道她固執的,想不到她這樣固執。她又問:“是不是?”
賀鈞遠未問她想做什麼,好一會,頜首:“你能讓換角一帆風順、得應民意,我不過問。”
葉真真翹起紅脣:“好!你說的!”
她驀然綻放出一抹得意的笑容,轉身拿了掛在椅背上的包,踩着高跟鞋“嘚嘚”離去。
賀鈞遠擰眉凝視她遠去的方向,忽然發現他上了她一個當。她哪裡是要讓他更換男主演?她根本只是來要他的這句“不過問”!這臭丫頭,演技越來越好,竟是連他也入了套去,上了她的當,受了她的騙!賀鈞遠啞然失笑,垂眸看着她遺下的小半杯牛奶,一口喝乾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