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真真在電話的這一頭等着,誰料到馮北旻喊了她一聲之後卻說話了。真真等了他好一會,只聽到從話筒那邊傳過來的他的呼吸聲。她皺起了眉頭:“馮北旻?”
“嗯,我還在。”他終於回答,然而還是不往下說。
葉真真不得不問:“怎麼了?我聽你的口氣不大好的樣子。”
馮北旻說:“剛被裡面的機器聲給吵得腦殼子疼。”真真“嗯”了一聲,就不再往下接著說了。她看了看時間,唯恐賀鈞遠會打電話過來,尋思著,要是他沒有什麼要緊的事情,她就要掛電話了。
馮北旻卻說:“葉真真,對你母親瞭解多少?”
葉真真愣了一下。這一個晚上就有兩個人來跟她說起她的母親。葉真真不知道怎麼回答,實在是最近兩天聽人說自己的母親次數太多了的緣故。她有點不大想繼續下去的態度:“不多。你問這個做什麼?”
“賀先生曾經讓我查過秦羽。也就是你的母親,爲什麼需要那麼多錢,爲什麼迫不及待的想要出名。”
“我現在在城郊的一家工廠,老闆叫秦宇凡,四十八歲。”馮北旻問,“你認識一個叫秦宇凡的人嗎?或者是聽過這個名字?”呆來他弟。
葉真真沉默的搖搖頭,反應過來他是看不到的,才往後靠着坐在牀頭邊上,手指無意識的撥着睡裙上的一枚鈕釦裝飾:“不知道,從來沒有聽說過。“
馮北旻默了默,才說:“這個秦宇凡腿腳不太好,老家並非c城,五年前來到這座城市找他的姐姐。他說他的姐姐每年都會從這個城市寄錢給他。可是從五年前。喔,錯了,準確來講,是從六年前開始,他再收不到她姐姐的一點消息,然後他找到了c城來。”
葉真真默默的聽着,不曉得爲什麼,心一點一點的抽動着。那個人叫秦宇凡,從聲音上來辨認,他和她的母親秦羽只相差一個字。年紀也相仿。葉真真心裡隱隱有些猜測,卻始終不能落到實處。她迫不及待想要聽到馮北旻說出正確的答案,可也許是前幾次她聽到有關母親的過往讓她產生了畏懼感,她唯恐這又會是她母親爲了成功、成名而踩上的一個犧牲者、踏腳板。她緊緊抿着脣不說話,只等着馮北旻往下講。
“秦宇凡是專門從事殘疾人事業的實業家,準確來說。他的工廠、公司,聘請的工人以殘疾人優先。他還是國內首個殘疾樂隊的主唱。很難想象。”馮北旻聲音頓了一頓,又講,“如果不是從何勁永那裡得知何百年近幾年都會爲某個殘疾樂隊貢獻一筆不菲的資金,我也不會注意到這一支樂隊。”
葉真真聽到這裡倘若還不能夠確定下來。那她真的就是蠢了。她的手在抖,摳着鈕釦的食指緊緊拽住了鈕釦上面的細繩。她的嗓音在發緊,她問:“誰?他是誰?”聲音又急又快。
馮北旻嘆了一聲,緩慢的說:“要是我沒有猜錯的話,他可能會是你的舅舅。”
“國內最大的殘疾人用品供應商,秦宇凡秦先生,是你的舅舅,真真。”
葉真真握在手裡的機子險些掉下來,她嘴脣咬得極緊,怎麼也不敢相信:“這不可能!這怎麼可能?他要是我的舅舅,他要是我媽的弟弟,爲什麼這麼多年來都不找我們?就算他找不到我媽,爲什麼我回了國他也沒有來找我?”
葉真真的情緒一下子就冒了起來,她聲音又急又快的,讓馮北旻不得不擔心,忙和她說:“你先彆着急,這件事我原來是該先跟賀先生說的,可是我又想,或許應該先告訴你。秦宇凡先生過段時間會去美國舊金山,有什麼事情,你可以親自問一問他。”
“是他的意思?”葉真真深吸了口氣,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緒。
馮北旻“嗯”了一聲:“我見過了秦先生,他把事情的來龍去脈跟我大致講了一講。秦先生是個很nice的人,如果我直接把事情跟賀先生說,我恐怕賀先生不會讓你們兩個人見面。”
“爲什麼?”葉真真終於能夠稍微冷靜一些,她把一隻手的食指緊緊的掐在另外一隻手的虎口上。那痛覺真實直觀,讓她能夠因此保持冷靜。
“如果他不是做了什麼對不起我媽的事情,賀鈞遠何必阻止他來見我?”
“真真,秦先生一直都不知道你的母親經歷了哪些事情,更加不知道你的母親早在六年前的瑞士就已經……”馮北旻頓了頓,才接着往下說,“秦羽女士每一年都有一封從城發出的信跟相應款項打到秦宇凡先生賬號上。六年前秦先生昨晚最後一次脾臟摘除手術就想要聯繫你的母親,不必再打款給他,他想要出院,想要靠自己的雙手賺錢,養活自己,也養活他的姐姐,你的母親。可是那封信被打了回票。那個時候,秦宇凡先生才知道,秦羽女士之前給他的地址早就已經不能再用。”
葉真真神經繃得很緊,她冷冷的回答:“如果你是想要告訴我一則殘疾青年如何發家致富的好故事,我想,我應該掛電話了。”
“真真!好!好!我和你說清楚!”馮北旻露出無可奈何的語氣,他長長抽了口氣,即使是隔着電話機,隔着千山萬水,葉真真也能夠想象得到他此時此刻無奈的表情。他說:“秦羽女士之所以會到c城,會牽扯進葉、賀、寧、何四個男人之間,都是爲了她的弟弟秦宇凡。她需要替她的弟弟賺取鉅額的手術費和療養費,想要重新振作家業。她和秦宇凡先生是國內第一代電影人後人,通俗來講是電影世家,只是從她的父親那一代開始沒落。秦宇凡先生十歲的時候查出有小兒麻痹症,做了手術之後又有併發症,脾臟在長期臥牀休息時因沒有好的照顧,又出現了衰竭的現象。你的母親進入演藝圈,一是因爲演藝圈來錢快,再一個,也有想要重振家威的念頭。”
葉真真忽然說了一句:“我要睡了。”
然後飛快的將電話掛斷,不再讓馮北旻有機會可以繼續說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