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最終還是保持了沉默,以沉默去傷人,也是極卑劣的手段。
第二天葉真真出院,原來是說好了由Kevin來接她到賀鈞遠剛購置的房子裡去的。可是最終卻是遲重光幫她辦理好了一切,送她到了醫院門口坐車。
孩子仍舊需要在醫院住一段時間,早產加上她在懷孕時期遭遇驚嚇,小Miracle的成長還需要藉助一段時間的外部幫助。葉真真站在醫院門口看着遲重光,他眉色沉重,像是有什麼話憋着想說卻不能說似的。
葉真真的行李已經讓出租車司機拿到了後備箱裡,司機正在車裡等着。遲重光替她拉開了車門,葉真真看他臨了也不肯說,想必是跟賀鈞遠有關。
賀鈞遠,想到這三個字她就忍不住的眼眶發酸。昨天他緊緊的抱着她,說盡了一切他能夠給的承諾保證,只希望她留下。要是他肯在視頻曝光的那一天對她這樣,葉真真想,就是有人那把刀架子在她脖子上她也不會走的。可是時至今日,她即使想要答應也無可奈何。
“大嫂!”
眼見葉真真要上車,遲重光喊了一聲。葉真真轉過來看他,遲重光皺着眉,逆光裡顯得分外憂愁,他問:“你不再見見老賀再走?”
葉真真搖了搖頭:“他不會來了。”昨天他放手的時候說了一句話,他說,如果你堅持,我放你這一次。葉真真,只有這一次。
他說,我不會再出現,可是你也別再出現在我面前,否則,我不會手下留情。
他其實跟她一樣,怕見一面就會控制不住自己。葉真真從包裡拿出一枚戒指,那是賀鈞遠跟她結婚的時候,賀沈敏之給她的翡翠戒指:“這個,你替我還給他。”
遲重光愣了一下,望着那枚戒指沒有去接,別開臉,他說:“要還你自己還。”
葉真真頓在原處,目光落在戒指上很久,慢慢將手收了回去:“也好,等我回瑞士的時候直接交給奶奶也行的。”
遲重光聽了,氣不打一處來:“葉真真!”他連名帶姓的喊道:“你真的沒有心肝嗎?老賀爲你做了多少事,你怎麼能說走就走,說到別的男人身邊去就到別的男人身邊去?那個凌寒不就是在收留了你一段時間,照顧了你一段時間,那老賀呢?你別忘了你那六年都是怎麼過來的,要不是老賀,北平早就倒閉破產,你早就被要債的人逼得走投無路,怎麼可能還有閒錢養着你那個沒有希望的大哥?結果呢,結果你就是這麼對他的?”
葉真真低着頭,對他的指控沒有要反駁的意思。她要是肯反駁倒還是好事,起碼遲重光能夠無所顧忌的大罵一頓,或者她再得寸進尺、不要臉一點,他還能嘗試一下揮舞拳頭揍一回女人。可是她偏偏什麼都不說,什麼都不做,一副逆來順受的樣子,遲重光說出去的話就像是一記重拳打在了棉花垛子上,一點意思都沒有。他深深吸了口氣,也是第一次被個女人氣到肝疼。他咬咬牙,終於把隱藏的事情說出來。他問:“你知不知道在手術室外面的時候賀鈞遠跟我說過什麼?”
她當時情況危急,賀鈞遠故意將她氣得心率不平,人昏過去,想要趁着那個機會讓遲重光替她打了麻醉,拿掉孩子,實施手術。卻沒有想到她在半途中醒了過來,甚至還拿了把手術刀威脅遲重光。雖然最終孩子與她都平安無事,可是眼下想起來仍然覺得後怕。葉真真臉上有一點點的白,她現在想到差點失去孩子,還是禁不住的會膽寒。
遲重光說:“賀鈞遠跟我說,萬不得已,他情願你恨他。”
“他說,他知道你對孩子有多看重,他不願意失去你,也明白你不願意失去孩子,他讓我盡力讓你們都平安。可是如果兩者只能擇其一的話,他選擇的人是你。我不知道他要是知道你會在醒過來之後選擇離開他,他是不是還會那樣選擇,可是葉真真,一個男人爲了你能夠連自己的孩子都不要,你難道不應該珍惜?”
“他當時已經做好了一輩子都沒有孩子的打算,他甚至讓Kevin從孤兒院找到了一個剛出生的嬰兒想要來替代你們的孩子。葉真真,老賀雖然不會說什麼甜言蜜語,也不是什麼太浪漫懂女人的傢伙,可是他那個人一旦上心了就是一輩子的事情。”
遲重光頓了頓,看到葉真真眼中似是泛了淚花,再接再勵到:“我不希望幾十年之後,你已經兒孫滿堂,他卻孤家寡人的過日子。你就當救苦救難,別難爲他了行不行?你要一走,從此以後他的伴兒就只有工作了,我不想再看到一個埋頭工作冷酷無情的賀鈞遠,當我求你了。”
遲重光鄭而重之的說道。他一隻手搭在出租車的門把上,一隻手握住車門頂,萬分懇切的求道:“大嫂,我好不容易喊上的這一聲大嫂,你不能就讓我白喊了這麼多天啊!”
“可是……”
“有什麼好可是的?你不就是擔心凌寒那小子會翹辮子嘛,我已經替你打聽過了,他手術很成功,恢復得也很好。只要不是日後自己作死,活到八十八不成問題。凌家又不是什麼小門小戶,每天燕窩簌口都不成問題,你就不要擔心了。”
遲重光口齒伶俐,說得飛快。葉真真凝着他,好一會才能再度開口:“就算這樣,我還是要去見一見他的。”
“你不就是覺得自己欠了他嘛。”遲重光拍拍胸脯,“我答應從今往後當凌寒的免費家庭醫生總行了吧,我代替兄弟還你的那個恩情,怎麼樣?”
葉真真看看他一本正經的樣子,不知道是笑好還是搖頭好。她說:“我跟凌寒之間,不好將你牽扯進來。”
“我說你們女人怎麼都這麼麻煩?有的還就行了,難道那個凌寒一天不鬆口說讓你自由選擇喜歡的人,你就把兒子跟老公丟在旁邊一天,陪着他演羅密歐與朱麗葉?這不對,不該這麼辦!大家都是成年人,做事成熟一點!”
“遲醫生,或者我能不能喊你重光?”葉真真唯恐又插不上嘴說話,在他話音剛落,忙的問了一聲。遲重光撇了撇脣,點點頭。
“重光,”葉真真緩緩的說,“就是因爲大家都是成年人,處理事情的時候纔不能任性妄爲,我們需要考慮的,有朋友,有親人,最後纔是自己。凌寒不僅僅是我的朋友,我也把他當成我半個親人,我不能不考慮他,所以,替我照顧好賀鈞遠,如果……總之,拜託你們了。”她搖了搖頭,沒有說下去,坐進車裡。她伸手拉上了車門,吩咐司機開車。
遲重光手還保持剛纔攔車門的姿勢,看着出租車遠遠離去,他心中嘆氣,連着口中也不斷嘆氣。女人,哎,麻煩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