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鬥不過他,真真實實的知道自己鬥不過她。驚恐萬分時失控喊出他的名字卻像是喊出了一聲令自己再度陷入地獄的咒語。原來,她並不是那麼想再見到他。
藏在心底裡的期待與怨恨隨着時間總是會漸漸流失的,她不敢否認自己對賀鈞遠已毫無感情,然而要說她是否還像之前那樣因愛極而恨極,因痛極而怨極,卻是不敢再說一個字的定論的了。
她以前就看不懂他,眼下更加看不懂他。或者,她本身就是不懂他的。
每每想到這一點,葉真真就覺得懊惱,她給了自己一次去愛的機會,卻令自己走到了窮途末路再無回頭機會。幸好,這一路並非輸得一塌糊塗,一無所獲。每當這時,肚子裡的孩子總會輕輕的踢她,像是在給她無形的安慰。
這是她在醫院待的第二個月。
wωw. ttκa n. Сo
遲重光照例開門進來替她檢查,她一切安好,只除了心不好。
“遲醫生。”她仍舊喊他遲醫生,哪怕遲重光一再強調她可以不要這麼見外,她可以直呼他的姓名。但是她從沒有照做過。因爲在葉真真的心裡,喊他的姓名就等於是認了他的那一聲“大嫂”。而事實上,她不願意再跟賀鈞遠有什麼關係。她可以原諒他之前的誤會和傷害,卻不能夠再回到兩人仍舊是夫妻時的關係,他們只差將協議書拿去公證。
說到協議書,葉真真才驀然想起來她那次去事務所拿離婚協議書,結果卻遇上白一峰,她的包包在那一次事故里丟失了。離婚協議書也在裡面。她後來是想要去報警的,但是一來之後發生了不少的事情,再一個,她不久之後就離開了加拿大,報警也是在麻煩。聽聞白一峰已是下落不明……
葉真真有點恍惚的想着,看到遲重光躲不及的想要走了,她趕緊再喊住他:“遲醫生,我有點事情想要問你。”島巨團亡。
遲重光嘆氣,回過來看着她說:“你還能有什麼事情會要來問我?無非是想問凌寒到底好不好。我真是……”遲重光攤攤手,一副無奈的樣子:“你只要想凌寒跟老賀是什麼關係,就能知道我會不會去打聽他的情況了。”
“可是你跟嚴教授多少是有交情的,凌寒是嚴教授的朋友,難道不也該是你的朋友?關心一下朋友,難道不是理所應當的事情?”
遲重光將聽診器放到白大褂的口袋裡,這段時間來第一次沒有找機會逃跑,坐下來跟葉真真面對面的說話。他說:“第一,我跟嚴武陽是朋友,不代表我就要賬單全收,把他身邊的阿貓阿狗都看做是朋友;第二,我絕對不會做對不起老賀的事情。”
“就這樣。”他長腿往後一收,把凳子往前推了,站起來。
葉真真沒有急着去攔他,只幽幽道:“你果然不會做對不起賀鈞遠的事情?”
那眸子一擡起來,真是精光隱藏其間。遲重光頓時有種一失足成千古恨的痛悟。明白她到底是要威逼利誘的了。說起來也是他自己活該。那天賀鈞遠跟她談完話之後一聲不吭的離開,遲重光見着賀鈞遠臉色鐵青,狀態很不好,就暗想兩人會不會是吵架了。要曉得那兩天還是葉真真的危險期,她胎位不穩,要是再有大的情緒波動,就是大羅神仙都救不了她肚子裡的孩子了。他也真是心軟,就開門進去看了。這不開門不要緊,一開門就看到葉真真兩手捂住臉埋在膝蓋間,看上去像是在哭。遲重光也沒有別的辦法去安慰,一時心急加心軟,就說了一句“凌寒有嚴教授照顧,你就別擔心了”。因此爲他後來的處境埋下了隱患。
他當時說完就自覺該打嘴巴,之後一直找各種方法躲避葉真真的“威脅”,早知道她還真會用這一招……遲重光懊惱,他死活也不跟她說凌寒的消息了。
遲重光哭喪着臉:“大嫂,你就不要爲難我了。”
真真點頭:“我不爲難你,我自己找嚴教授去。你把手機給我。”
她的所有通訊工具都被賀鈞遠沒收,眼下的她,根本就是被囚禁在這醫院裡的。
遲重光更加耷拉了眉眼:“老賀交代了不能讓你找他們,你這不是把我往死路上逼?”
葉真真一聽,伸出去的手慢慢垂了下來,她聲音也低了幾分:“我只是想要知道朋友的情況,並沒有想要做什麼大不了的事情,這樣也不可以?”
遲重光是最受不了女人一副泫然欲泣模樣的,頓時心也軟了,他趕緊又坐下,好聲好氣的勸道:“老賀跟齊子辰這兩天都忙得很,你就不要再在這時候搗亂了。賀鈞遠那個人你又不是不知道,待人好的時候真是能把天上的星星都給摘下來送人,等他過來,你好好的跟他說上兩句,求他一求,不就什麼都成了?”
“把天上的星星都摘下來送人?”葉真真跟着他重複了一遍。遲重光以爲她是聽進去了,忙不迭點頭:“可不是?”
卻不曾想到葉真真心裡是念到了什麼。她心裡眼下是念到的,那據說他爲方沁購下的法國古堡,還有前往定製的奢華婚紗。
不禁捂緊了自己的肚子,所以她說她根本看不懂他。他都要跟方沁結婚了,還非要囚着她做什麼?就因爲這個孩子?他結婚之後自然會有孩子,又何必還要跟她搶這一個?
搶。葉真真一下子被這個字眼驚嚇到,手指尖猛的一縮,不敢再往下想。
她動了動脣角,開口緩緩的說:“他會摘下星辰相送的人從來不是我。況且凌寒的事情,他是不可能會答應我的。”
她很惦記凌寒,就算遲重光說他一切安好,她仍舊想要見他,那個在她困頓無措時候給予她所有溫暖與陽光的男人,她這輩子虧欠最多的男人。她想要見他,並不比當初離開時想要見賀鈞遠的少。
遲重光自然也是知道賀鈞遠脾氣的,情敵相見,他連砍了對方的念頭都有,怎麼可能會讓葉真真跑過去見那個凌寒呢?
遲重光頓覺無奈,只好說:“你不試怎麼知道呢?總而言之聽我一回,這一次老賀過來,你跟他好好商量,別再說那些傷他心的話。他爲你做了多少,你是……”遲重光不好再說下去,無奈的搖了搖頭。賀鈞遠不准他在她面前說太多尚未確定的事情,遲重光就是想要替他在葉真真跟前挽回些印象分也無計可施。
遲重光開門出去,葉真真一個人悶悶的坐在牀上。近一個月她大多時候在牀上躺着不能動,那一場驚動對她體內胎兒的影響不小,她本身底子又弱,三年前流產,她一直未調理好身體,突然再度懷孕,她身體的負荷能力其實遠遠達不到最基本的要求。
遲重光一開門就看到站在外面的賀鈞遠,他臉上有道血痕,遲重光吃了一驚,忙問:“這一次又是哪些人?”
賀鈞遠未回答,在遲重光湊過來看時,擡手將臉上的血漬抹去了:“不是我的血。”
遲重光這才往後退了一點,望望他身後:“老三呢?”
“他回趟瑞士,”賀鈞遠側頭往裡一點,“她怎麼樣?”
遲重光搖搖頭:“胎兒目前六個月,母體承受能力已達到極限。最好儘快動手術。”
遲重光鮮有的凝重,望着賀鈞遠說:“你這麼瞞着她不是辦法,她遲早要發現自己身體的狀況。不如早點告訴她,也讓她有個準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