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真真一出去就喊了輛車,直往日內瓦機場。到第二天凌晨的時候,她已經在紐約的酒店裡坐着了。
舊金山是不好去的。她不是不諳世事的小姑娘。自己前段時間總在舊金山待着,而秦宇凡的對外公佈的行程也是舊金山,假如他們兩人在舊金山碰面,難免要遭某些有心人的暗算。所以葉真真讓馮北旻給了她秦宇凡的聯絡方式,她聯繫了對方,要求在紐約見面。這其實也算得上是一個小小的試探,假若這個秦宇凡跟賀鈞遠有些齟齬,又或者他是某些有心人的同黨,那麼。葉真真在紐約的消息就一定會泄露出去。
葉真真想,秦宇凡再怎麼說是個殘疾人企業大亨,在國內的影響力還是比不得賀鈞遠。他真和她有什麼過節,想要對她不利。就憑他做出要爲賀鈞遠引開危險的舉動來看,應也得顧忌賀鈞遠三分,不敢親自動手的。那麼,他必然只會是那個引誘她出來的人,是那個誘餌。
說實話,她此刻心中是忐忑不安的。腦子裡混混沌沌的,來來回回盤算着那個秦宇凡,不曉得他對於她來說究竟是個好人。還是個壞人。
於是,她這一天晚上註定是徹夜不眠的。到中午起來的時候,腦袋重得像是個鉛球似的。葉真真翻身打開手機看時間,發現有兩個未接電話,都是昨天晚上,她正在機場的時候打過來的。她上了飛機就關機了,一直也沒有開。看着那電話號碼,她有點着急,也沒考慮太多,立刻的就撥了過去。
還沒響上一聲,那端就接了起來。嗓音沉沉的一聲“喂”。略有點嘎啞,是一夜未睡導致的嗓子乾啞。葉真真心裡驀然騰起一股內疚,又不敢告訴他。她此刻的下落,只好違心解釋:“手機沒電,自動關機。我忘記充電了。”
賀鈞遠低低“嗯”了一聲,說:“你沒事就好。”
不曉得爲什麼,葉真真光光聽到這一句話,心裡就酸楚得不行,幾乎是立即就要哭出來,質問他,不講道理的質問他,爲什麼要什麼事情都自己去辦,把她瞞在鼓裡,讓她一分半秒的安定都不能得到。想要問他,知不知道奶奶和媽去了哪裡,想要問他,他可不可以告訴她,此時此刻,她能夠做什麼,來和他們共同努力,共同承擔,共同進退。
可話到了嘴邊,她卻只是說:“你沒休息好嗎?怎麼聽起來嗓子有點啞?是因爲擔心我?”
賀鈞遠沒有掩飾,很乾脆明瞭的“嗯”着,就說:“以後別關機,讓我隨時能找到你。”
葉真真就想說,能不能也讓我隨時找到你,能每一分每一秒都陪在你身邊?可是她沒有說,她問:“好好的你擔心我幹什麼?我的日子只會比你好過,不會比你難過,你要多關心自己,不要總想着別的。”
沒想到賀鈞遠卻說:“你不是別的,你是我的。理所應當。”他的意思,他時時刻刻想着她,念着她,都是理所應當。
哎,男人,要麼不說情話。一旦說起情話來,簡直個個都是文采斐然的大詩人。葉真真抿了抿嘴角,聲音悶悶的:“知道了。”
她瞥過視線看了下時間,離她跟秦宇凡約定的時間還有一個小時,她想要洗把臉,把頭髮梳一梳。就跟賀鈞遠說:“你萬事小心,要記得你剛剛說的話,我是你的,你要是有什麼,我就只能跟你一損俱損了。”
賀鈞遠沒有反駁她的話,他聲音更加低,沙啞裡更透出提琴低緩回寰的魔力。他說:“好,你要乖乖的。”
葉真真鼻端發出一點點低微的鼻音。她沒有掛斷,將手機貼在耳朵邊,聽到電話的那端他也沒有掛斷,似乎也是在等着她先將電話掛斷。葉真真將嘆息都藏在心裡,不捨的,還是先將電話從耳朵邊撤下來,先他一步掛斷了。
她知道他的脾氣,要是她不先掛斷,他是斷不能做那一個前者的。並且還要以爲,她對他是多麼的念念不捨,忐忑擔心。雖然她的確是的,可她也不能、不敢在這個節骨眼上給他添麻煩。
將手機放到一旁,拿了移動電源放到包裡,她這一回是真的不敢再讓手機關機了。到洗手間大致的洗漱了一下。手機又響了起來。電話號碼是馮北旻之前發過來的那一組。
葉真真看着跳動的屏幕,又一刻是想要退縮的。可是她看到自己腳邊那雙酒店裡給客人配置的拖鞋,又挺了下背脊,飛快將電話接了起來,蓋在耳朵邊上。
那端立即響起一個男人的聲音,聽起來倒並不像是中年男人的嗓音。挺乾淨,也挺讓人舒服的,聽着並不讓人反感。那人說:“真真,我是舅舅,我已經到了。”
葉真真下意識要說:“對不起秦先生,我沒有舅舅。”可是她咬了咬自己的下嘴脣,將話給嚥了回去,只說:“好,我十分鐘內趕到。”
那端的人又說:“不用着急,你可以慢慢來。需不需要我派人過來接你?”
葉真真說:“不用了。我自己過來。一會見,秦先生。”就不再給對方機會開口,掛斷了電話。
只將頭髮簡單的紮了起來,衣服是昨天去酒店的時候,在看到的商店裡隨意買的。她出來得急,沒能顧上收拾行李。幸好昨天那麼晚還有服裝店未關門,她就進去隨便挑了幾套,將就着穿了。
葉真真雖身高與時下演藝圈的那些女明星相比是差了一些的,可是勝在比例非常好,再加上她本身有些許獨特的氣質,駕馭起衣服來,無論哪一種風格都算得上是綽綽有餘。穿這麼一聲蔚藍色的連身裙配毛呢外套並不顯得不尊重。算是得體的。呆嗎廳圾。
她進了酒店,立即就有人迎上前來,問她是不是“葉真真”小姐,領着她往一個房間走。說真的,葉真真心跳得很快很快。這感覺就像是在賭博,雖然開之前已經有人偷偷給了她暗示,說她一定不會輸,至少不會輸得太慘,可還是怕那萬分之一的輸的概率。
領路的女子站住腳,躬身請她進房間。葉真真擡頭看了下房號——1001,她定了定神,將手機開着,按下警方電話號碼,心想,一旦有什麼不對勁,就立刻報警。
然而看到那個等待在餐桌旁的男人,她暗暗按在手機鍵盤上的手就頓住了,漸漸離開了手機邊緣。她睜着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那正微微含笑,激動,卻努力剋制着激動看向她的男人。
那一張臉孔實在熟悉,熟悉得她想忘都忘不掉。她曾在母親的一張單人照背面看到過他,和她母親抵頭相依,臉龐稚嫩卻英俊。
他與母親有幾分相似,可是當時的葉真真年紀太小,不小心打破相框之後發現母親和一個男人的親密合照,心慌意亂之下,還以爲那是她的父親。因此和母親吵鬧過。
他說他是她的舅舅,葉真真想,她不該懷疑的。可也僅僅侷限於,不懷疑而已。她聽到身後關門的聲音,下意識退後一步,往後看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