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個人都希望自己有與衆不同的地方。她也不例外。
在十四歲之前,她認爲自己與衆不同的地方在於,她總能吸引比自己大十至二十五歲的“老男人”。
記得上小學五年級時,她的音樂老師換成了一名男老師。他姓什麼她已忘掉,更別說他樣貌是否英俊,身材是否性感。但印象最深的,是他與衆不同的教學樂器——手風琴。從此上音樂課他們班的男生就不用輪流去擡風琴了。
其實她不太喜歡手風琴的聲音,她覺得這種聲音聽起來很是喧囂,吵得她脆弱的耳膜隱隱作痛;但對會玩樂器的人,她卻有着謎一般的崇敬。每次上課的時候,她總是目不轉睛地盯着他的琴,看着他纖細的手指靈活地在鍵盤上舞動,看得如癡如醉。
這位老師上課有一個特色,就是上半節課,再講半節課的故事。那麼多故事,她只記住了兩個,一個是妻子要求丈夫扔掉一隻貓,結果丈夫倒走丟了而貓卻自己回家了;還有一個便是那個著名的畫荷葉的秘方,畫家用其孫子的小屁股畫荷葉的故事。
而她意識到上述的那個自己的與衆不同之處,就是在他講故事的時候發現的。
他講故事的時候總是喜歡坐在她的桌子上。
開始她以爲是因爲她坐在第一排,方便他對全班講。
後來發現不是這樣。
那個時候爲了“公平”起見,他們的座位是經常變動的。她有時坐第一排,有時坐第二排,有時坐第三組,有時坐第四組。然而不管她坐在哪裡,他都會坐在她的桌子上津津有味地講他的故事。
慢慢地,他似乎也意識到這樣不太好,便開始經常移動,多換幾個桌子坐。但最後,他還是會坐到她的桌子上,然後一直坐到下課鈴聲響。
這幾乎成了他們之間心照不宣的一種約定。
可事實上她並不喜歡他的這種表達方式。
每當她看到他若無其事地坐在她的桌子上,毫不介意將她的文具盒擠到跌落的邊緣時,她就忍不住想用圓規扎他的屁股。
還有美術老師,還有英語老師……
似乎她遇到的那些男老師,都對她有着別樣的情愫。
但是,十四歲那年夏天,讓她突然改變了這樣的想法。
那一天,母親指着電視屏幕上的一個人,神情嚴肅地告訴她,那個就是她的親生父親。電視上的父親,只在屏幕上出現了幾秒鐘,就一晃而過。但那短短的幾秒鐘,卻已深深印在了她的腦海之中。
她突然意識到,其實那所謂的別樣情愫,不過是她自己的胡思亂想罷了。
因着從小對父愛的缺失,她纔會對那些能帶來父親般感覺的男老師產生某種特殊的感覺。
回頭再想那些男老師們,其實他們對她並沒有什麼實質性的“特別”。音樂老師不久就被調走了,她再也沒有見到過他;美術老師很快就結婚了,根本沒有等她長大的意思;英語老師本就是個半老頭兒,當她公然在他的課堂上打了個盹後,他便再也沒關注過她了。
那所謂的與衆不同,到此煙消雲散。
說到這裡,小美轉頭望向側邊的窗外,按下了車窗,一隻胳膊撐在窗口,任憑風吹亂了她的長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