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帝國最威武的軍人,在七月十七日登陸常勝。
激盪的鼓樂聲中,一百二十名大漢將軍,隨船帶了足足四百八十匹御馬監西夷混血戰馬,護持諸多文武官員,隨潞王就藩。
他們頭戴紅纓鳳翅兜鍪、身披魚鱗金罩甲,手持長刀身攜金瓜,左雕弓右箭囊,策白毛純色戰馬,各個威武高大侍立道旁。
陳沐與趙士楨、楊廷相及杜鬆所率東洋旗軍衛隊立在側邊,他們自金城收到潞王就藩艦隊抵達亞洲的消息,便算着日子到常勝港來接人。
不過等了很久,港口盡頭還是不見人來,引得陳沐與部下面面相覷:“不是說要來很多人麼?”
朝廷先前發來的信件陳沐已經看了,萬曆在信上說這次潞王就藩、葉夢熊接替大臣,兩個東洋大臣與潞王一起舉行第一次天下諸國大會,事情很多,派來的隨員也不少。
同時也是中央朝廷向三洋軍府派遣官吏的契機,這一次朝廷要把六部、五寺、三司、二院的東洋分司全部設立起來。
上上下下,單官員便有百餘人,再加上他們的家眷、僕人,恐怕要有近千人之巨。
萬曆在給陳沐的信上說,這事其實是內閣早就想辦了,只有各部分司都設立起來,朝廷才真正對海外軍府有約束力。
但他不願意讓陳沐在前頭扛着創業風雨,屁股後頭還有一羣人卡着。
因此整個東洋大臣的任期,朝廷都沒有往東西二洋軍府派遣太多人,像南洋軍府這些機構早就設立起來了。
不過如今陳沐的任期已至即將回京,將來的東洋軍府由葉夢熊接任,他的北洋一直接受朝廷直接管轄,如今到了東洋,有這些機構他也不會感到不自在。
萬曆在信上還說,希望陳沐不要有什麼疑慮,這些人不是來約束他、也不是來查賬的的,只是爲確保這片土地在幾十年後還能屬於大明。
誰要是敢問陳沐,這些年俸祿都有京師陳府支取,陳沐沒俸祿是怎麼喝西北風過活的,就直接拿尚方劍打斷腿扔到龜島喂大王八。
陳沐纔不怕查賬呢,他東洋軍府的賬一直是海瑞在管賬,吃什麼、用什麼都自有度量,沒有任何問題。
賬目上陳沐不但沒有花朝廷錢,而且還一直在往軍府賬上塞錢。
不過話說回來,這支艦隊的抵達,也意味着東洋亞洲野蠻生長的時代過去了。
“派個人去看看,怕不是出了什麼事情。”
陳沐向杜鬆吩咐着,轉頭看向路邊侍立的大漢將軍,挑了挑眉毛走上前去。
大漢將軍自是威武,他們是這個時代的儀仗隊,不過陳沐單看他們的甲冑便眼前一亮,湊上前去輕咳一聲,道:“陛下,爲大漢將軍換鎧甲了?”
他不是沒見過大漢將軍,不論過去在朝中還是後來陳矩攜錦衣衛出海,都見過這些儀仗隊,不過說實話當年的大漢將軍賣相可不及今日。
過去是人少了看不出來,人一多,在隊伍後面的便現了原形,鎧甲都是舊的。
如今可不一樣啦,所有人的鎧甲都是嶄新,就連細微的劃痕都看不見,在妥善保養下映着令人迷醉的光澤。
“回大帥,是,陛下在去年撥內庫銀款,爲錦衣衛換了裝備,都是北洋造。”
陳沐不住頷首,內心得到分外的滿足。
朝廷爲什麼會有錢,萬曆的內庫爲何而充盈?
這裡面有他的一份力啊!
這世上難道還有什麼事,是不經意間就能看到自己的努力對世界的改變更加激動人心的嗎?
不一會兒,杜鬆派出去的衛兵從大漢將軍們的身後徑自走來,不過沒等他向杜鬆與陳沐回報情況,他們便已經能在官道上看到一大片紅色的、行走的衣冠禽獸。
那是錦衣衛的飛魚服。
當然,還有正中間的葉夢熊。
陳沐有幾年沒見過葉夢熊了,但葉夢熊的樣子幾乎沒有變化,至多是鬍子與頭髮多了點點銀光,卻顯得更有威勢了。
“陳帥爲國戍邊,別來無恙!”
葉夢熊一句爲國戍邊把陳沐說蒙了,拱着手愣了半晌,一方面他是覺得自己這算什麼戍邊?
另一方面,從腦袋裡想想,這好像確實也是大明邊境。
說他是戍邊,好像也並無不妥。
眼看愣了片刻,陳沐也不知道該怎麼迴應,乾脆拱了拱手報以笑容,微微搖了搖頭,旋即問道:“葉公,潞王呢?”
“別提了。”葉夢熊沒好氣地往後揮着手道:“這亞國大王好不容易出宮,在船上漂了好幾個月憋壞了,眼看到岸邊非要標新立異,要披戎裝駕鐵騎登陸,這下可好,車鏈子掉了。”
“正在後頭修呢。”
“車鏈子?”
陳沐先是面上一愣,緊跟着便喜上心頭:“自行車,已經投入使用了?”
“使用了,多虧了在北洋修養的馬帥,全力支持鐵騎研發,意在後進武將可使其麾下兵將十日長驅四百里掃北。”
“誰成想北洋第一支鐵騎兵成軍之日,戚帥已經從西北發來捷報,天軍已抵哈薩克。”
“看來這兩個輪兒,還真比不過萬歲軍的一雙腿,哈哈!”
葉夢熊是撫須長笑,陳沐內心的愉悅更不必多言,笑着笑着搖了搖頭:“不容易,常勝縣已備下宴席,到時候可要給我多說說,這些年諸路兵將,是如何縱橫天下的。”
兩位東洋大帥正說着,陳沐餘光瞥見葉夢熊身後一片人影正洶洶而來,定睛一看,巨大的違和感涌上心頭。
只見列隊的自行車隊轟踏而來,四路縱隊不知排了多少排,人人在車樑上掛着騎銃,各個是頭頂鉢胄身披紅棉甲,哼哧哼哧地蹬着車子,好一隊邊軍鐵騎。
爲首是個十六七歲的少年,頭戴紫金冠、身着緋色蟒袍腰扎玉帶、足蹬皁面雲頭靴,兩手黑黑滿是機油,蹬車蹬得白裡透紅的面上還被染了兩道黑,肩膀上趴着只大橘貓,一路吱哇而來。
臨近了,硫化橡膠大底人力剎車片猛地往地上一蹬,車尾向側邊一甩,劃出個漂亮的弧形,穩穩地停在陳沐當面。
車上少年兩手撒把抱拳,道:“本藩朱翊鏐,拜見東洋大帥陳二叔!”
說着,他擡起右手大拇指,咧嘴一笑,露出兩顆雕着仕女圖的門牙,指了指肩膀上趴着的大橘:“我是海龍和海虎的大哥,這是我二弟,他們二哥,來喵一聲讓二叔聽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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