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到操典約束的不僅僅只是旗軍,香山的軍匠、餘丁,同樣受到約束。
隨着來自南海縣爐戶、海盜王林鳳的軍械訂單,香山軍器局現階段規模捉襟見肘,毫無疑問會影響到下一步陳沐升任指揮使後對軍備的巨量需求。
爲此,陳沐又新招募了一班匠人,三十餘家作爲他的家匠,進入香山軍器局,從事晝夜看護鍛錘、操持鋸機的工作,待其熟練後再加入鑄炮的事業。
對陳千戶而言,鑄炮是香山最重要的事。
新匠人的加入並不能讓香山造軍械的速度提高多少,最大的改變不過是在軍器局花高價從南海縣佛山鎮引入一座日出鐵七百斤的大高爐,並從佛山僱來三名制甲良匠,抽鐵爲絲、卯絲爲環、連環綴甲,來傳授軍器局專事制甲的匠人。
陳沐給這三名甲匠的工錢高達三個工一兩,僱他們兩個月,合六十兩。不但學制鎖子甲,也學制鱗片甲及護臂鎧,爲日後製作中式板甲打好基礎。
當然,不論僱工錢還是社學教員錢,俱走香山所庫帳,反正香山所庫銀多得花不出去。
陳沐自己的錢也多的花不出去。
船匠香山所是不缺的,每個餘丁基本上都會修船,香山船廠有一百七十多個餘丁跟着廣州府派下來的船匠學造船,修補林鳳送來三十艘大福船的事進境很快,其中一艘四百料福船直接被船匠拆了艏樓艉樓,在其上搭建三層木質屋舍,讓木匠雕刻出精美裝飾,同時修改船身、增減構造,造成畫舫。
如今已進入上漆雕畫階段,客居廣城的蘇三娘過來看過,對畫舫很滿意,至多九月就能入江重新開起燕歸舫。
香山的餘丁則除紡織外,依家中旗軍所屬總旗劃分伐木、捕魚、飼養等事務,等到農忙諸事皆休,專務農事。
香山地少,這樣的分配剛好合適。
八月上旬,關元固興沖沖地跑來拜見陳沐,雙喜臨門。
“千戶,四門材質不同的二斤炮已造好裝車,而且……香山船廠十艘百料戰船已造成!”
陳沐等很久了,今年三月,他們拆了從濠鏡佛朗機人船廠得到五丈三尺長的單桅小船,隨後開始依照其特點仿製,到如今五個月過去,雖然才造出十艘百料小船,但這是香山船廠首批自造船艦,同樣令陳沐喜不自勝。
“走,去船廠!”
牽馬的牽馬,隨行的隨行,一行十餘人策馬捲起土龍,向船廠疾馳。
待策行至船廠官道,便已能望見傍晚波光粼粼的淺海停泊十艘船艦,至岸邊下馬,陳沐只覺這些與西人單桅小船風格迥異的快艦十分符合他的審美。
“這麼大?關匠,給陳某講講,造艦過程,與這種船的特點。”
關元固早有準備,對陳沐道:“今年三月,船廠拆掉那艘西洋小船,構造簡單,其與我船所不同者,一在肋、二在艙、三在底。”
“我船因隔艙少龍肋,夷船無隔艙多龍肋;我船底尖、上寬下窄,夷船底圓、上窄下寬;所以夷船左右更穩,可架火炮。”關元固說起這些頭頭是道,甚至透着興奮,“四月,耗料一百四十,工五百二十,造成一艘快船,以其圓底仿造,船速極慢,遂拆掉棄用。”
“五月,浪衝鮫鯊上岸,船匠稍修首尾,仿魚型以尖首、寬身、窄尾,既爲戰船,千戶重炮戰,便以夷船圓底爲制,單桅硬帆,入海航至新會,百六十里八個時辰,又推僅剩兩門五斤炮分架左右打放,炸了一門,船沒事,故推爲定製。”
關元固說起五斤關炮在船上炸掉時表情極爲正常,眼都不帶眨的,看得陳沐光想笑。 wωw .ttκǎ n .CΟ
“不算撞角,船底長五丈六尺,最闊處一丈四尺,用料二百三十四,用工七百四十,用的都是好料,耗銀一百四十四兩,可載米一百八十八石。”關元固對督造出如此海船十分驕傲,老匠人鬆弛的臉皮都寫滿了容光煥發,抱拳道:“船型已定,其載員二三十,設五斤炮四門、佛朗機六門,當不在話下。”
自陳沐至船廠就已有匠人跑去開船,眼下已經划着舢板過來,陳沐滿意地點頭,帶關元固登上舢板,登船視驗戰船。
他就說這船造大了,看着比原來的單桅小船大了三分之一,現在關元固一說果然用料超過二百料,長度超過十八米在這一時期的東亞海上已經可以稱之爲中型戰船了,雖不如四百料福船那麼大,卻剛好合用。
何況將來這艘船載的是香山軍器局新造五斤炮與佛朗機,既能給小船體造成殺傷、也能對船上敵軍造成殺傷,造得小了裝不下炮,造得大了也沒什麼用。
陳沐預想中的水師主力船艦可沒這麼小!
即使十斤船炮造出來,這艘船也只能在船首放一門,那種大傢伙對這艘船的船舷來說還是不合時宜,況且船尾依照陳沐的要求,放着大漁網和漁具呢。
陳沐對這艘船的定位,既是近海巡邏防禦快船,也是將來衛所的武裝漁船。
船體僅刷過桐油,還未上漆,也沒有依照習慣在船身畫上魚鱗或漆黑,船內同樣未經修飾,僅留出四個置放火炮的炮窗,佛朗機是殺人炮,後坐力又小,船舷上的迴旋架纔是它們的位置。
儘管內外都爲新船體,但船上一樣是艏艉高樓的模樣,底部兩側與艏艉下是隔艙,中間有通道,兩側隔艙上則有四尺高通鋪,上面是甲板,勉強夠翻身,通風一般。
艏艉都有炮臺,不過艏樓下是增強撞角衝撞能力的木質結構,艉樓下的增強上下衝擊的構造能保證上面安放一門臼炮,裡面則是廚房,直通底部倉庫。
船帆不是席子,香山所富裕起來也不必再和海盜一樣,他們的船帆是託泉商買來的好帆布,更輕便,升帆也更容易。
這樣一艘船,除了水兵休息不舒適、不適合近戰外,在整個亞洲海面上炮戰都能佔據很大優勢,符合陳沐的預期。
“既然是衝來鯊魚有的靈感,就叫香山鯊船,看來造大船要等海上衝來鯨魚了。”
陳沐說着就笑了,大致構造他明白一些,揮手道:“讓船廠繼續造,今年夏天,整個岸邊都造鯊船。回去我給大船製圖,等拆了佩雷拉送來大黑船後一一對照,明年再說造大炮船——我們去看炮。”
早上好!福建產帆布,出自葡萄牙傳教士曾德昭《大中國志》“出產金子、糖、好帆布,還有各種好紙,量多質優而且便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