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僑領袖陳嘉庚先生現在正在街上和民衆們一起娛樂,快十年了,他從沒有像這幾天這樣高興過。他在爲日寇的覆滅而高興,他在爲祖國有這樣一支敢於主動向日寇發起進攻,並戰而勝之的部隊感到高興。
來的時間長了,他漸漸瞭解了這支名爲國民革命軍“神鷹”獨立師的部隊的來歷,原來是由幾個留學美國的軍人志願回國組建的部隊。陳老先生了解了這支部隊經歷了從小到大、從弱到強的過程,也知道了部隊在發展過程中付出的巨大犧牲。
正因爲如此,他現在對“神鷹”獨立師好感倍增,發誓一定要爲這支部隊做點什麼。可是距離他回去的時間越來越近,而他還沒有找到機會和陳師長深談合作的事宜,這讓他有些食不甘味。
聽說這段時間部隊正在擴編,從師長到普通士兵都很忙,倒是巢縣城內那些學校、商店等沒有什麼變化,也不大見到有學生成天在街上游行示威喊口號。
和延安那種樸素的生活相比,這裡的百姓的生活水平還是可以的,街上的人們允許穿着自己喜歡的各種款式的衣服,除了妓院、夜總會、賭場等沒有外,人們也有很多娛樂,比如在街頭巷尾能看見一些木質的簡易健身器械共人們鍛鍊。
讓他印象最深的是,雖然巢縣也算得上是繁華了,但大街上幾乎見不到軍人,偶爾有幾個都是穿得非常整潔,而且無論到那裡都是兩人一排、三人一行。一眼望去,給人一種可靠的安全感。
陳際帆終於來看他了。這位師長的臉色還是那樣黝黑,眼神還是那樣堅定,身板永遠都是那樣挺直。
美國留學?以前怎麼沒聽說美國留學生中有這種棟樑之才,回去後得到美國找老朋友司徒美堂問問,他在美國的耳目靈通,說不定能知道一二。
“陳老先生,真是怠慢您了,您來這裡有兩星期了吧,連一次像樣的歡迎宴會都沒機會準備,我們這些後學小輩實在對您不住!”陳際帆真誠地表達歉意。
“呵呵,不妨事,不妨事,老夫高興得很,比吃什麼山珍海味都高興啊,陳師長,您的部隊以後要能多殺日寇,說不定我這把老骨頭還能延年益壽哦?呵呵呵。”陳嘉庚心情不錯。
“好!爲了陳老先生健康長壽,我們一定多殺鬼子,爭取早日收復國土!”陳際帆很認真地說。現在他也只能用這樣的詞句來慰藉這位令人尊敬的老華僑了。
陳嘉庚擺擺手,“好了,拐彎抹角的話就不說了,謝謝你們爲國家、爲民族做出了這麼大的貢獻和犧牲,有你們在,祖國有希望了!”
陳際帆趕緊謙虛。
陳嘉庚頓了頓:“你看看,我可很真是老糊塗了,說好講正事的,馬上就要啓程回國了,看到國內的抗戰局面如此之好,我要盡最大能力動員各界華僑華人,讓大家都行動起來支援祖國的抗戰。不瞞你說,這次先到重慶,接着又到延安,最後輾轉來到你們這裡,三地之間如同三到不同的風景,感觸頗有不同啊!”
“哦?請陳老先生賜教,如何不同?”陳際帆也很想了解這個時期延安是個什麼樣的情形。
“在國外時對重慶國民政府還是很有好感的,儘管抗戰晚了點,但它畢竟還是豎起了抗戰大旗,而且也動員了數百萬軍隊與日寇殊死搏殺。中日之間國力的巨大差距我們這些華僑是感同身受的,所以仗打成這樣我們都能理解。正因爲如此,我們這些炎黃子孫才更應該儘自己一份努力支援抗戰纔對。”
“所以你就親自回國了?”陳際帆插了句。
“是啊,母親有難,做兒子的說什麼也要回來看看,做點力所能及的事情也好。可是到了重慶越發不是個滋味。‘商女尤知亡國恨’,更何況他們這些達官顯貴,可是我看到的是金錢、慾望、腐朽、墮落!那是的我啊,心裡還真沒個底,覺得抗戰的前途一片渺茫。”
“那您又是怎麼去的延安呢?”
“延安在重慶有辦事處,經過一些開明的朋友介紹,我對延安產生了好奇,國民政府整天說他們在敵後遊而不擊,可是人家明明是在日寇後方發展壯大了嘛。由於我的身份特殊,蔣委員長也不好阻攔,就乘飛機去了延安。如果說到延安是不虛此行的話,那就是,哎?你猜我到延安認識了誰?一個大救星啊!”
“您說的是毛主席?”陳際帆脫口而出。
“對對,毛主席,那兒的人都這麼叫,認識他真的是三生有幸啊,此人不僅文韜武略,更重要的是他能夠用一種思想將四面八方牢牢地凝聚在一起,去爲了一個目標而奮鬥。此人才華橫溢,不僅是他們共產黨的理論家,而且他的詩詞大氣磅礴,文采飛揚,此人不僅是一個理想主義者,更是一個典型的實用主義者,他沒有留過學,可對於天下大事看得清清楚楚。最難得的是,他一心想着的是爲勞苦大衆謀福祉,是讓中國從此強大起來……”
“是啊,他老人家是我輩學習的楷模。”陳際帆有感而發。
“錯了,錯了,這個人一點都不顯老,五十來歲吧,身體硬朗的很,喜歡游泳,就是抽菸很兇,有機會真想給他帶點香菸過去。”陳嘉庚說道。
“他們那怎麼樣?”陳際帆似乎有些關切。
陳嘉庚沒有回答,而是用狐疑的眼光上下打量着陳際帆,半晌才說:“陳師長,據我所知,全國的軍界政界都把你的這個師看作是蔣委員長的嫡系,你這這些個話要是被重慶知道了可是大大不妙啊。”
“謝謝陳老先生的提醒,不過我們不是那個人的嫡系,我們‘神鷹‘獨立師是中國人民的嫡系,是中華民族的嫡系,任何人,想要踐踏我們的領土主權,想要欺凌我們的同胞,想要掠奪我們的財產,想要毀滅我的文明,就是我‘神鷹’獨立師不共戴天的敵人!”陳際帆斬釘截鐵地說。
“說得好!有子如此,我中華何愁不能復興!”陳嘉庚讚道,“不過,我在巢縣看到的景象與延安又有所不同。”
“先生請說說看?”陳際帆這回是真的好奇了,年輕人還是有些虛榮心的。
“首先,八路軍的官兵是無所謂軍餉的,他們只有很少的津貼;其次,也許是地方貧窮的緣故吧,那邊的人都比較樸素,吃的穿的都沒有這邊好,最後,也是最重要的,這裡非常鼓勵經商,據說地主也是可以合法存在的,這是最大的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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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我個人而言,我從不任務追求物質生活有什麼不對,但是唯利是圖,惡意盤剝別人的勞動,甚至在政治經濟地位上人爲地造成不平等纔是罪過。在這個全民抗戰時期,我們不鼓勵用暴力手段去打破一些不公平的社會現實,而是通過武力強制性地推動法律的執行。說實話,法律並不是萬能的,但至少它給出了一把公平的尺子,而且,中國最終要走上法制化治國的道路,雖然這條路既艱難又漫長,但它畢竟開始了,我們想做這樣一個嘗試,法制是民主的前提,也是消滅軍閥和獨裁最好藥方。好了,不說這些了,還有正事請先生幫忙。”
“哎呀!如果不是親耳聽到,我還以爲這是哪位大學教授或是留美學者說出來的話,一個軍人,能夠對社會有如此深刻的認識,了不起,是啊,如果中國以後果真能夠在法制的軌道上穩定前行,以我中華民族的智慧和勤勞,重新躋身世界強國並非易事,最多50年,我想中國必然成爲世界上舉足輕重的大國!”陳嘉庚的眼中充滿期待。
“會有那一天的,您放心。”陳際帆心裡佩服之至,50年後中國雖不能說多強,但‘舉足輕重’這個詞還是用得上的。
“我回去後的當務之急是採辦藥品和醫療器械,然後再想辦法運到上海來,只是,日寇封鎖得很嚴實,如此大規模的藥品運輸,要想不被發現是不可能的,一旦被發現十有八九會被截,老夫一直在爲這個事情擔心。”
“老先生真是急人之所急啊,我來探望您也有請您幫忙的意思。我們手裡還有一些繳獲的黃金,想通過您帶到國外去購買武器、設備、藥品等,至於運輸嘛,這樣您看行不行,在上海英租界註冊一家美資公司,最好有點政府背景,再由這家公司通過航運向安徽送貨,我們在和縣有一個秘密碼頭,還有一條內河水道可從長江直通到巢湖。”
“好主意,但是黃金的事就免了,你這裡處處都要用錢,再說路上也不安全,回頭請陳師長把物資清單給我,我這就啓程。”
“不不,現在我們的稅收已經可以維持軍餉和撫卹,黃金放在手裡也沒什麼用處,還不如把它換成物資,華僑們也不容易,不能總向他們獅子大開口。所以黃金請您務必帶走!”陳際帆很堅定地說。
“這,好吧!對了,我有個朋友叫做司徒美堂,是‘華僑抗日救國籌餉總會’會長,也是在美的洪門老大,現任美國總統羅斯福曾經給他當了十年的私人律師,他和美國政界的關係很好,這一趟我想請他幫忙,這是一定能成?”
“羅斯福是他的私人律師?這麼牛?這誰呀?”陳際帆心裡嘀咕。
其實這是陳際帆孤陋寡聞了,這位鼎鼎大名的司徒美堂先生不僅在美國華僑中有着無可替代的影響,而且真能影響到美國政界。開國大典上,主席身邊有一位鬍鬚斑白的老者,就是他了。
從陳嘉庚那兒回來後,陳際帆將所要購買的物資清單擬好,又派出了獨立團團長趙鵬程帶上一個排護送黃金與陳嘉庚一同前往上海。
趙鵬程是青幫在安徽這一帶的老大,用他到上海最合適,至於信任,陳際帆已經考察他很久了,前一段時間就是由他來經辦稅收的。此人不但辦事效率奇高,而且品質不錯,值得信任。
陳際帆最後請陳嘉庚答應一件事,就是儘可能在美國東南亞開辦航校,培養飛行員,到時候以志願者的身份回國參戰。
送走陳嘉庚,白湖農場的莊稼也該成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