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清早,晉東前線司令部黃上將齜着一口白牙正在司令部辦公室大門口蹲着拿着茶缸子吐白沫的時候,司令部的上校副官從不遠處的通信處狂奔而來,一臉怪異的將手中的電文想遞給晉東前線最高司令長官觀看。
“念!”黃上將咕咚包住一口水,有些不耐煩的嘟囔道。
大清早就來的電文,絕不會是第二戰區司令長官部也不會是統帥部,十有八九是來自前線諸部,不是要槍支彈藥補給就是要糧食給養,讓黃上將實在是煩心透了。
他是戰區司令長官,負責的是指揮作戰,不是負責送吃送喝的奶孃。特孃的就算是奶孃,前線上十萬人,他也沒那麼大的奶,各軍各師各旅各團都能照顧到。再多的奶恐怕都被這幫混蛋給吸空了吧!
“第二戰區副司令長官黃司令官鈞鑒,現有緊急軍情予以彙報,我第十八集團軍第129師第386旅合第385旅一部官兵正在娘子關前十五里處與敵第26炮兵聯隊激戰,請求娘子關、舊關前線諸軍在我對前線之敵炮擊之後進行全線反擊,勿使敵寇北逃,務必將敵第77步兵聯隊及第78步兵聯隊全殲於我晉東前線,第129師劉鄧敬上。”副官幾乎是顫抖着唸完了一紙電文。
一陣短暫的沉默,鼓着腮幫子還在來回滾動着清水清潔口腔的黃上將不可置信的瞪着念電文的副官,瞪得上校副官一陣發毛,喃喃道:“經過回電確認,的確是129師師部發出的,電文密碼皆覈實無誤。。。。。。”
“噗”
這下,黃上將可不是口吐白沫,而是口噴白沫了。可憐的上校副官沒敢躲,被這位司令官噴的滿頭滿臉都是白沫,委屈外加本來就有的怪異,那個受氣小媳婦兒模樣就別提了。
上將拿着一旁勤務兵遞過來的毛巾擦了擦嘴角,衝勤務兵擺擺手命令他離開,把毛巾丟給了滿臉白沫的副官示意他擦臉,伸手接過他手裡的電報,一邊看一邊轉身走進辦公室。
副官一邊擦臉,一邊快步跟上。
“第18集團軍第129師上報司令部出兵前線兵力多少?”走進辦公室拿起鉛筆仔細在地圖上圈圈點點的黃上將頭也不擡詢問道。
“報告司令長官,除先前駐防七亙村第386旅4000餘人,前日出兵來前線的129師主力部隊達8000餘人,全師合計一萬二千餘人。”上校副官不敢怠慢,打開隨身攜帶的文件夾,眼睛一掃戰報,馬上大聲彙報。
“那他昨日清晨是不是正在和第20師團迂迴測魚鎮的一部正在激戰?”黃上將再次問道。
“是,昨日129師彙報,129師主力正在七亙村一帶與近6000日軍主力激戰。”副官彙報道。
“砰”的一聲,在地圖上七亙村和娘子關前線位置連畫兩個圈後,這位晉東前線司令長官將鉛筆直接給扔在桌子上,聲音提高了好幾個八度,“他劉伯儉是不是瘋了?一個師不過一萬兩千餘人,藉助着地形之憂擋住日軍一個主力步兵旅團已經尤嫌不夠,竟然還要抽出一個步兵旅近三分之一兵力去數十里外偷襲日寇的炮兵聯隊,這不是什麼用兵如神,完全置我娘子關前線大局於不顧,置軍法於不顧。就這,竟然還要我晉東戰區其餘大軍出兵予以配合,簡直是不可理喻。傳我的命令,讓他守住屬於他的陣地,不要搞什麼出奇制勝,否則,我要上報第二戰區司令長官部,對他予以尋誡。”
黃上將如此怒火滔天,自然有他的道理。第129師守住的可是整個娘子關後側翼,如果失守,整個娘子關防線就可崩潰。還好,129師擋住了,第22集團軍主力業已抵達前線,只需要再過幾個小時,他們就可以增援七亙村地區,多了這幾萬人,娘子關側翼則可高枕無憂,日軍的迂迴攻擊之危自然解除。
加之清晨時分,由南京那位統帥親自調配,中國空軍出馬幹掉了兩個日軍陸航中隊24架戰機,如此大捷雖然是屬於空軍的,但作戰的地盤可是在晉東,是在他黃上將的地盤上,這個嘉獎也是早已攬入懷中。
所以黃司令長官昨夜好不容易睡了個好覺香甜無比,那知道大清早的,第129師就給他來了這麼一出,就差幾個小時,哪怕日軍攻勢再猛,他晉東前線最少也可支撐一週以上,但現在卻又變得危如累卵。你說黃司令如何不怒?
如果不是看在劉師長年齡尚在他之上,還有中將軍銜,恐怕這位在9月份才由陸軍中將加上將銜的晉東戰區司令長官就直接在電報中破口大罵了。
“可是,司令長官,假若第129師386旅攻進日軍炮兵第26聯隊陣地,摧毀了那些大炮甚至爲我所用,那我軍前線之危豈不是也迎刃而解?”上校副官舔了舔有些發乾的嘴脣,也放飛着幻想的翅膀。
“哼!如果日軍炮兵陣地有如此好進攻,難道我就不會用這一招?根據情報顯示,日軍防守炮兵陣地的步兵兵力高達1200人,距離兩個步兵聯隊的距離不超過8公里,你覺得,一個師,在一個小時之內能不能攻下其陣地?哪怕是趁其不備。”黃上將不由冷笑一聲,說道。
“難!太難了。職下,沒這個把握。”上校副官的臉上有些頹然。
顯然,從個人情感上說,他是很希望129師這次戰鬥是成功的。
可是,黃上將的這個分析粉碎了他這個美好的期望。
“哼!第十八集團軍在9月份平型關一戰伏擊日寇殲滅其千人,戰果不小,剛打個勝仗,這胃口就變大了?竟然開始火中取粟,在數千日寇精兵之中對着他們心窩子下手,真是把日寇當泥捏的了,愚蠢至極。”黃上將再度冷哼一聲,“給第三軍曾軍長電令,嚴加防守陣地,任何人,沒我的軍令,不得出陣地一步。還有,電令第22集團軍司令部,命令他們停止修整,即刻啓程七亙村至石門村一帶建立防線,不得放日寇一兵一卒威脅我娘子關主陣地後翼,違者,軍法從事。”
上校副官領命走出指揮部沒三分鐘,再度苦着臉回來了,“黃長官,第三軍曾軍長來電,說129師師長劉中將請求他全軍整備,隨時出兵對日寇第78步兵聯隊作戰,若畏戰不前,必爲中華民族之千古罪人。”
“咔嚓!”剛剛稍微平復了一下內心鬱悶的黃上將直接將手裡的鉛筆掰斷,雙目怒睜,怒吼道:“他劉伯儉想做什麼?中華民族之千古罪人,他不尊軍令肆意妄爲,若因此導致娘子關陣地失守,他纔是我中華民族之千古罪人。給我電令第129師師部,命令他386旅全部即刻放棄和日寇作戰返回其防區,否則,以戰時軍法從事。”
極度惱火的晉東戰區司令官這一回,想來,是沒打算給劉中將留面子了。
但,在戰場上。面子,這個東西,從來靠拳頭打回來的,而不是靠別人給的。
彷彿爲了存託晉東戰區最高司令長官熊熊燃燒的怒火,“轟轟”十數裡外的炮聲隆隆傳來。
“日軍的火炮又開炮了,想來,他劉伯儉的一個步兵旅也完蛋了。”聽到遙遙傳來的炮聲,黃上將臉上現出一絲苦楚,有些頹然的一屁股坐在椅子上。
一個第十八集團軍的步兵旅是生還是死,顯然不是導致這位上將苦楚的理由,他在意的是娘子關側翼戰場的安危。失去了一個步兵旅甚至更多的兵力,削減至和日軍差不多兵力的129師數千人,能抵擋住日軍6000主力數小時嗎?他們能不能堅持到第22集團軍的抵達?
顯然,在他看來,這極難。
正在此時,電話突然響起,電話那頭,是來自娘子關前線中央軍第三軍軍長曾萬鍾。
因爲電話容易被竊聽,一般有重要軍情彙報的時候,都會採用加密電報,但顯然,此時的曾大軍長,沒有了這個顧及。
雖然他彙報的,是無比重要的軍情。
晉東戰區司令長官的眼睛猛然睜大了。
真的,至少在這位上校副官看來,終於相信了書上對於眼睛睜得比銅鈴還要大的誇張描寫。那真的不是誇張,而是寫實。
黃司令長官的眼睛,睜得真是有那麼大。
“曾軍長,你確定,是日軍陣地在遭受炮擊?而且,是105榴彈炮?”晉東戰區最高長官是用近乎呻吟的聲音弱弱的問這個他從來沒想過的問題。
哪怕他還曾經想過第一夫人真是夠美的。
幸福,是每個人期望的。
但當一個乞丐突然中了五百萬,或者有個總統說要和他做哥們兒,估計他那會兒最先感覺到的必然不是幸福。
此刻,黃司令長官,就像那個被叫做“幻想”的玩意兒砸中腦門砸得已經有點兒癡傻的乞丐。
眼珠子瞪得賊圓,上下兩個牙底板清晰可見,如果給他貼個絡腮鬍,背後再插幾面小旗旗,活脫脫一個白麪版的張飛張翼德,還是在長板橋前哇呀呀大叫嚇退百萬兵的那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