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日本人是故意的。
他們是在釣魚。
被坦克拖着的中國傷兵,就是他們的魚餌,他們想要激怒中國士兵。
福田英夫已經找到中國人的短板。這裡藏着的支那軍最大的優勢就是地形熟悉,和他們在這片複雜的民居里追逐作戰並不明智,他們手裡的長槍在這些狹窄的弄堂裡更是毫無優勢可言,但中國人缺乏重火力,中國民居脆弱的木質結構也不能讓他們躲在其中就可以肆無忌憚的朝他的隊伍進行射擊。
幾乎沒有停止火力試探的94裝甲車的那挺機槍對兩側民居肆無忌憚的掃射讓那幫該死的像地老鼠一樣的支那軍的攻擊力度越來越少就是最好的證明。
他需要用這名中國傷兵釣出更多的支那軍的身影,然後,用重機槍幹掉他們,哪怕再付出一些代價也在所不惜。
充分發揮自己的火力優勢,用中國傷兵甚至自己充當誘餌,這名日軍小隊長很冷酷,但,那也是最好的方式,唯一能讓他和麾下殘餘士兵們離開這個地獄的方法。
如果這裡有一具火箭筒,或許就會讓這名狡猾而殘忍的日軍少尉小隊長所有的野望成爲泡影。可惜,保安團守軍手裡沒有,唯一擁有火箭筒的獨立團特種兵們還在更重要的戰場等待日軍。
松江保安團的官兵們只能靠他們自己,靠他們手裡的長槍短槍,威力最大的武器也不過是捷克輕機槍罷了,能連續射出20發子彈彈容量的輕機槍對於福田英夫最大依仗----94裝甲車來說,也不過是隔靴搔癢罷了。
青皮就在30米外趴在一處隱秘的位置看着傷兵,那是他排裡的兵,他當然認得,那也是他排裡爲數不多的“老實兵”。
在保安團裡所謂的“老實兵”自然就是那種不擾民的兵,因爲他並不是特別缺錢。人稱“甄老實”的大頭兵之所以年過28了還要跑到保安團來當兵,是因爲他的小女兒得了嚴重的肺癆,雖然已經被醫生宣佈爲不治之症,但“甄老實”卻一心想救,跑來當兵不光是有軍餉能支付不菲的藥費,更重要的是有保安團的軍裝當虎皮,醫院和藥鋪的大夫從不敢怠慢,能盡心盡力地進行醫治,加上家裡原本還有點兒家底,一年多過去了,他那個被宣佈活不過三月的肺癆幼女竟然奇蹟般的還活着,這讓家中以經商爲主家境還算不錯的“甄老實”更是呆在保安團裡不走了,哪怕只是當個大頭兵。
沒想到,他女兒的病還沒治好,他們卻要和日本鬼子打仗了,老婆和三個孩子雖然提前撤離,但青皮明白這個漢子要和日本人拼命的理由。不打跑日本人,一直靠着藥物維持的幼女,恐怕就要死在鄉下親戚家裡了,那可不能指望奇蹟。
怎麼辦?青皮拼命的想着能救出麾下的方法,他雖然沒當過父親,但他卻是很能理解手下這個弟兄。自己的父親,在離開人世的最後一刻,不也是拿着已經灰濛濛的眼睛死死盯着自己的臉嗎?沒有對死亡的恐懼,卻只有對自己兒子的擔憂和不捨,年幼的青皮永遠也不會忘記父親臨走的那一眼。
他希望他活着,他有一個需要父親的女兒。
可是,他能救他嗎?隨着日軍車隊緩慢的接近,隨着連續兩聲槍響,隨着日軍重機槍的猛烈掃射,幾聲慘叫過後一切歸於平靜,至少有兩名忍耐不住的兄弟發動進攻,卻被日軍坦克的重機槍給擊中了。
雙眼已經通紅的青皮絕望的發現,他救不了,哪怕是他有門炮,能一炮將日本人那輛可惡的小坦克炸得稀巴爛,也救不了他。
坦克距離他不過五米,炸彈的餘波同樣會將他撕成碎片,哪怕躲過了炸彈爆炸,他周圍的日軍也會第一時間殺死已經無法靠自己努力移動一步的他。日軍無比殘忍的將他的四肢全部刺成重傷,不出幾百米,光是流血已經能把他活活流死了。
眼看着日軍車隊一點點接近,青皮卻只能無比絕望,他能保證手中重新裝滿子彈的駁殼槍再次掃中最少兩名鬼子,但無法保證自己可以在重機槍下存活,更無法保證能救下還未死去被日本鬼子拖在坦克後面的兄弟。
痛苦的蜷縮在地面上的青皮對日軍94坦克的痛恨遠遠超過了那幫殘忍的日軍,沒有那輛坦克撐腰,日本人絕不敢會敢有這樣的舉動,他們敢在這條大街上露面,都算他們的天照大神顯靈。
怎麼辦?青皮腦海裡縈繞的全是這三個字,他艱難的將自己的目光從傷兵弟兄和日軍坦克車的身上拔出,四處尋找,哪怕是能找塊大石頭從樓上推下去砸到日軍坦克上也行,那是溺水之人慌不擇物的特徵,他手中的駁殼槍給不了他太大幫助。
從本質上講,青皮算不得一名合格的士兵,哪怕他現在已經最少殺了三名日軍重傷2人,其實不過還是一名穿着軍裝的普通人,唯一值得稱道的,也就是膽子足夠大一些。普通人面對荷槍實彈的十幾名日軍和一輛支棱着重機槍的裝甲車,恐怕早就嚇尿了,那還有勇氣對着他們開槍?
但慌亂,其實在戰場上給不了人任何幫助,只能讓人的處境更糟。當然了,這也是學習的一個過程,學習不合格的,不會有資格成爲戰士,一般都會死去。
青皮殺敵的決心已經足夠成爲一名戰士,但在戰場上的反應,卻還要繼續學習提高,殘酷的戰場會成爲他最好並且是最嚴苛的老師。
不過,絕望中有些慌不擇物的青皮的目光卻被身邊角落處放着的幾個玻璃瓶給吸引了,濃烈的白酒味兒提醒着青皮那是什麼!那是幾瓶白酒?
不,瓶口上還有幾根棉捻子讓青皮回憶起了清晨俞獻誠上校的講解,那是一個叫燃燒瓶的東西,貌似可以用來燒坦克。雖然青皮對這裝着點兒白酒就號稱可以燒坦克的這玩意兒沒有一點兒信心,但在進入這片防守區域後,還是命令手下的士兵們去準備,那是他打算着實在不行,就各個房間點火把這一片燒成白地和日本鬼子同歸於盡。
白酒可能燒不毀日本人的坦克,但當個燒屋子的火引子估計還是沒問題的。
權且死馬當活馬醫吧!眼看着日軍的小坦克車已經從十幾米外向自己存身的2樓這邊開過,已經被“甄老實”刺激的兩眼通紅的青皮也豁出去了。就算燒不了日軍坦克,那他就陪“甄老實”一道共赴黃泉吧!以全兄弟之義,反正他最少也幹掉了兩個日本鬼子,他和未來妻子兩個人,死兩個幹掉兩個,打個平手,沒賺但也沒虧本。
將駁殼槍插回腰間,輕輕挪動着身子,悄無聲息的將擺放在那裡已經制作好的四個燃燒瓶一手捏上兩個,擦着火柴,挨個點燃,青皮將目光從縫隙裡最後一次投向目光慘然呆滯的“甄老實”。
或許是兩人心有靈犀,也或許是上天對這位中國傷兵最後的照拂,“甄老實”微微轉動眼珠,竟然和青皮的目光對個正着。
“排長,救我!”中國傷兵目光中閃出一絲希冀的光芒。
“對不起,兄弟,我救不了你!”青皮的泛出的淚光中滿是慘然。
他知道,甄老實想繼續活,不是爲自己,是爲自己病重的女兒,否則,他大可以不和日本人拼命,他太想把日本人打跑了。
絕望!無盡的絕望。
中國傷兵的目光迅速黯淡下去,但黯淡中,卻包含祈求。雖然兩人間沒有對話,但青皮卻讀得懂他的眼神,如果能活着,請照顧他的妻子和孩子。
“你放心,如果老子能活下來,你老婆就是我姐,你兒子閨女就是我兒子閨女。”青皮也不知道十米外的“甄老實”能不能讀懂自己的目光,狠狠地閉了閉眼,猛然站起,將自己手中的燃燒瓶以平生最快的速度朝幾米外的日軍坦克丟了過去。
毫不遲疑,就地一臥,拼命滾動着身子向一樓跳去。他揹負了兄弟的責任,更不能輕易死去,青皮這一逃,幾乎用盡了渾身力氣。
日軍的槍聲響起,把先前他藏身的位置打得一塌糊塗。
“八嘎!該死的支那人!”在青皮朝着坦克丟出幾個燃燒瓶的時候,福田英夫開始很有些驚惶,也拼命的臥在地上向街道兩側滾動,如果是手榴彈的話,坦克倒不怕,但他可怕。他沒想到中國人如此“喪心病狂”,竟然敢在如此近在遲只的位置進行偷襲。
“八嘎!愚蠢的支那人!”等到發現只是幾個破玻璃瓶子砸在94坦克上時,剛穩定身形的日軍少尉憤怒的將該死變成了愚蠢。
拿玻璃瓶砸坦克,還有如此愚蠢的戰術嗎?如果換成是幾顆手榴彈,纔算是正常的吧!一定要把這個愚蠢的支那人抓住,將他綁在坦克後面活活拖死,日軍少尉剛想下令讓幾名士兵進屋追擊,坦克上突然爆發出的火焰猛然灼痛了日軍少尉的瞳孔。
伴隨着玻璃瓶碎裂的輕脆聲響,裝在瓶子裡的高度白酒便立刻濺出,濺在94坦克的外殼上,緊接着被火頭點着,開始熊熊燃燒起來。
恐怕這位日軍少尉從不會知道,外面披着鋼鐵裝甲的坦克,竟然比木頭還要容易燃燒,如果不是他親眼所見的話。
那完全超過了他的燃燒的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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