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中午到晚上,軍事委員會發來的整整9封電報放在劉浪和校官們面前,加上前面的一封,正好湊了個十全十美。
“看看,那會兒還在說十二道金牌的事兒,這不,已經來了十道金牌了,就差派欽差大臣來殺我們腦袋了。”劉浪指指桌上一字排開,一封比一封措辭嚴厲的電報道。
“那他們也得有欽差敢往這兒來。”遲大奎不屑地撇撇嘴。
“劉浪老弟鈞鑒,爲國家和平之大計,往老弟暫熄以身報國之心,留有用之身以待日後,以速撤兵爲宜,兄黃傑敬上。”祁光遠則拿起最後一封讀道,然後蔚然一嘆:“哎,看來,不是何上將急了,而是南昌的那位急了啊!”
祁光遠這麼說自然有他的道理,9封電報,北平北方軍事委員何應欽上將署名的,只有五封,另外四封,分別來自第二十九軍軍長宋哲元、新任四川省省長劉湘、現任第四軍軍長張治中、以及劉浪的直屬上司第二師師長黃傑。
何上將自然是措辭一封比一封嚴厲,就差說劉浪若是再不撤退就以違背軍令論處了,另外幾封則都是溫和派,以委婉的口氣勸說劉浪撤軍。
能給劉浪發此電報的四人或多或少和劉浪都有些關係,但這四位中將,可不是何應欽想指使就能隨意指使的,哪怕現在還屬於他戰區屬下的宋哲元和黃傑。張治中和劉湘那就更不用說了。
能同時讓這四位給劉浪發電報的,除了腦袋最嶄亮的那位主,恐怕也是沒誰了。
“哎,現在急得如同熱鍋上的螞蟻的日寇或許沒想到吧,竟然他們的對手會比他們還急,你們說是不是很可笑?”劉浪的臉上終究還是流露出一絲落寞。
這絲落寞並不是爲國府的那幫高官,他們什麼德行歷史已經給了最真實的證明,讓劉浪稍稍有些落寞的是,他心中未嘗沒有改變歷史的衝動。
尤其是在聽說陳運發他們將第八師團的所有輜重一掃而空,劉浪甚至有了種兩天之內徹底解決第八師團,回身再狠狠捅一把第六師團腚眼的衝動。
只要他真正能把日寇打疼,關東軍冒天下之大不韙傾巢而出,光頭校長再怎麼不想也必須得派兵北上抗日,因爲他不能丟了東三省之後再丟華北。
兩國決戰將提前上演,中國沒準備好,日本人又何嘗準備好了?倉促間的日本此時只有十八個常設師團,中國此時卻有近200萬可戰之兵,雖然所謂的德械師沒裝備幾個。
但此時的日本絕對要比五年後海陸空都已經完全準備好了的日本要好對付,光頭校長想整裝的所謂200個德械師到五年之後也不過才整編了60個,還在未來淞滬那個巨大的絞肉機裡丟了一大半。
就算再差,也不過是將全面戰爭提前了五年而已,曾經的時空裡中國用巨大的犧牲陷住了日寇一百多萬主力陸軍,精銳老兵在八年裡也越打越少,戰鬥力也越來越差。
劉浪相信,一個未準備好的中國和一個未準備好的日本打一仗,絕對比未來一個已經完全準備好的日本和一個還未完全準備好的中國打一仗的勝算要大的多。
不過,這終究只是夢想罷了,在歷史的巨大慣性面前,他的努力終究化成了泡影。
“看在何上將和四位將軍的面子上,回電:鑑於第八師團死纏不放,我長城團將尊北方軍事委員會軍令,伺機擺脫敵寇糾纏,於四日內返回長城防區,同時,我長城團歷經數場大戰,人員裝備損失慘重,望總部速派一部能戰之軍接應我等。”劉浪一擺手下決心道。
“咦,不是先前說好的兩日的嘛!”遲大奎微微一愣。
劉浪忍不住翻了個白眼,沒好氣的繼續道:“各部按照下午的計劃,於晚八時依次朝日寇發動進攻,今天晚上,讓他們別想睡覺。”
所有人迅速站起,齊刷刷地答應道:“是。”
直到走出門,遲大奎還在想這兩日和四日之間的區別。
祁光遠哈哈一樂,摟着遲大奎的肩膀:“大奎兄弟,你可能沒做過生意,知道做生意最重要的是什麼不?”
“什麼?”
“討價還價唄!”
“哦!明白了,長官這腦子,真是太好使了。”遲大奎經祁光遠如此一點醒,不由恍然大悟。
電報裡說的四日,上峰自然不會滿意,再縮爲二日,上峰估計就龍顏大悅了。但若是一開始就說二日,你不減成一天,那就又是不給長官面子了。
長官這打仗厲害,沒想到和上峰打交道這手段,竟然也是如此爐火純青,怪不得有人說胖子長官是天生的軍人,此言真是不虛啊!
遲大奎當然不知道,劉浪這具年輕的身體里居住着的,是一個三十歲的靈魂,一個在生死邊緣錘鍊十餘年,還在官場老油子的包圍中混了好幾年的靈魂。
那軍工廠掛名的幾年,雖然對戰鬥意志沒有什麼錘鍊,但卻把劉浪尖銳的個性磨練圓潤了許多,由一個眼眉如刀的鐵血軍人變成了一個更懂得隱藏自己鋒芒的軍人。
這樣的軍人,其實更可怕。
長城團突然一反這兩天你來我往互相“拉皮條”一般頂多只派連級部隊參戰的常態,所有山炮在牽引車近十公里的時速拉動下藉助着黑夜的掩護向前突進十里,在一個步兵營的保護下,瘋狂地朝十里地之外的剛剛構築完臨時野戰營地,還未吃完飯的第八師團發動了炮擊。
差點兒沒把端着稀飯剛吃了兩口的谷部照倍一湯匙稀飯拍自己臉上。
山炮現在已經成了第八師團少將參謀長的夢魘,只要它們瘋狂的“唱歌”,就代表長城團要發狂。
“新編步兵一大隊進入陣地阻擊,其餘部隊,後撤十里。”谷部照倍扔下飯盒毫不猶豫地下了軍令,轉身拎起自己的指揮刀就開始後撤。
這是他和松田國三一早就定下的壯士斷腕的計策。想和長城團如此死皮賴臉的糾纏,怎麼可能不付出代價?唯有在長城團發動全力進攻時留下一個大隊拼死阻擊,其餘人就可以撤出十里之外。
長城團若是再想追,那可就得看誰跑得更快了,在這一點兒上,谷部照倍對自己麾下的士兵還是很有信心的。
而且,撤退的方向不能往承德,那裡可是所有輜重儲存的地方,若是把長城團這隻老虎引到哪兒去,谷部照倍可是哭都來不及。
於是,被長城團三個步兵營輪流攻擊,丟了一個臨時由各輔助兵種組成的步兵大隊被迫跑了一整夜的第八師團終於停下了腳步,在距離承德不到一百里的地方。
然後,第八師團少將參謀長就真的快哭了。
因爲,其他日軍等來的是終於可以坐地上休息了,而第八師團臨時指揮官等來的卻是承德城被“土匪”攻陷的噩耗。
而且,已經是昨日清晨的故事了,時間,已經過去了整整二十四小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