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妹子的把報紙死死的摟在懷裡,抱着屬於她的最珍貴的珍寶。
那上面有自己男人的消息,男人還活着,還沒有死,依然在那找尋着自己!之前自己無論經受了多少的苦難,在這一瞬間,春妹子都覺得是值得的了。
周圍的人靜靜的、靜靜的看着。
李嬸子不斷用手擦抹着眼睛,春妹子這傻孩子,傻孩子,終於苦盡甘來了。
忽然,有人輕輕的鼓起了掌,接着,越來越多的人加入到了鼓掌的行列中來,很快,掌聲就匯聚成了一片........
“英雄!英雄!”眼鏡學生第一個振臂高呼。
“英雄!英雄!”他的同伴們振臂高呼。
“英雄!英雄!”所有所有的人都一齊振臂高呼!
掌聲、歡呼聲、喝彩聲,響徹雲霄,在這一瞬間,春妹子忽然對丈夫、對自己充滿了驕傲!
丈夫是軍人,中國軍人,而這一切的榮耀,正是他所帶來的!
歡呼聲和掌聲不知道持續了有多久,一直到人羣外傳來了喊叫聲和廝殺聲這才停了下來。
衆人朝後看去,一羣全都穿着黑色短打衣衫,拿着短刀的人,和一羣全都穿着青色衣衫,拿着各式武器的人從街的那一頭,一直打到了附近。
兩邊打的血肉橫飛,不斷的有人受傷倒地,慘呼聲和哀號聲響成了一片。
大部分的人一眼看去,就知道這是城裡的兩個幫派組織“短刀會”和“青衣幫”又發生火併了。
這樣的事情在這格三差五的就能看到,就是兩個幫會爲了爭奪利益而發生的打鬥而已。受傷還算輕的,經常都會死人。
要在過去,大家早就跑了,以免傷害到自己,可現在,現場卻沒有一個人動的,反而把春妹子保護在了中間,生怕春妹子會受到任何傷害。
短刀會和青衣幫的人起初沒有注意,但打着打着就發現不對了。
這些人怎麼了?見到自己不但不怕,反而還帶着憤怒和鄙夷的眼神看着自己?
這麼想着,手裡的動作漸漸慢了下來,到了後來,乾脆不打了。結果形成了一個奇怪的局面,幫會的人和老百姓們互相對峙着。
“他媽的,幹什麼呢?沒有看到老子們在辦事?都給老子們滾開!”終於,短刀會的一個小頭目忍受不了,開口罵道。
誰想到,人羣非但沒有任何後退,反而還前進了一步。
從來也都沒有發生過這麼詭異的事,從來也都沒有。
幫派的人舉起了手裡的武器,想要恫嚇這些散開,但是讓他們萬萬想不到的,人羣反而再次前進了一步。
幫派的人害怕了,幾個頭目在那交頭接耳了會,幾個人迅速離開現場。
空氣中瀰漫着緊張,沉重的呼吸清晰可聞。
就這麼對峙了整整一個小時,兩輛轎車先後而來。車子停穩,短刀會的老大楊成乃和青衣幫的幫主孫洗三從轎車裡走了出來。
兩個不共戴天的死對頭相互狠狠瞪了一眼,很快就有自己的手下跑了上來,在兩人耳邊低低私語了一會。
脾氣急躁的楊成乃聽完後勃然大怒,在幾個手下的護衛下來到人羣面前,張嘴就罵:“個龜兒子的,都不想活了?都給老子滾,再不滾,老子洗白了你們!”
孫洗三爲人要驚喜些,眼光在人羣裡轉了幾圈,忽然指着人羣中的一個人:“山藥,給老子滾出來!”
那個叫山藥的後生非常害怕,在那遲疑了會,終於還是一咬牙,站到了孫洗三的面前。
“山藥,你他媽的的吃了什麼膽子了,敢在這裡?要不是看你是我表姐的兒子,老子一斧頭剁了你個龜兒子的!”孫洗三罵了幾句,不耐煩的揮了揮手:“趕快給老子滾回去!”
山藥害怕,真的非常害怕,但他卻一挺胸膛:“表舅,我不走!”
“什麼?”孫洗三當自己聽錯了:“你再說一遍?”
“我不走!”山藥大聲說道。
“龜兒子的,反了你了!”孫洗三眯縫起了眼睛,從手下那拿過了一把斧頭,緩緩舉了起來.......
汗水從山藥的額頭不斷落下,他的雙腳在那不斷的哆嗦着,他太瞭解自己的這個表舅了,別說自己只是他的表外甥,就是親外甥得罪了他,他也說砍就砍。
山藥咬了咬牙:“表舅,你知道我們爲什麼不走嗎?”
這句話,不但讓孫洗三停下了手裡的動作,就連他的死對頭楊成乃也好奇的湊了上來。
是啊,這些人今天究竟是怎麼了?
“因爲我們在保護春妹子,不想讓她受傷!”喊出了這句話,山藥忽然覺得自己一下有膽量了:“你們知道春妹子是誰嗎?”
楊成乃不識字:“龜兒子的,老子知道春妹子是誰?”
孫洗三有些文化,皺着眉頭想了半天:“春妹子?怎麼那麼耳熟?別是誰家的小老婆吧.......”
“不許你侮辱春妹子!”
孫洗三一句話還沒有說完,山藥炸雷似的呼聲就打斷了他,讓孫洗三嚇了一跳。今天山藥究竟是吃錯什麼藥了,居然敢這樣對自己說話?
山藥氣憤的臉都變形了,話裡帶着譏諷:“春妹子你們都不知道!鎖柱知道嗎?那是老子們的26師的!26師知道嗎?”
“26師,我倒知道,川軍的,在前線和小東洋玩命呢,這老子服!”楊成乃不由自主的回了一聲,可隨即發現這有損老大的聲望,趕緊乾咳了一聲。
山藥愈發的鄙夷了:“我告訴你們,鎖柱就是26師的大英雄,他一個殺了一百,不,五百個東洋人!你們誰能做到?你們就會自己人打自己人!有本事上前線去和東洋人玩命啊!”
“你們就會自己人打自己人!有本事上前線去和東洋人玩命啊!”
山藥的這一句話,一下嗆的兩個老大一句話也都說不出來,他們很想發作,但卻又不知道該怎麼個發作法。
山藥越說越是氣憤:“春妹子就是鎖柱大英雄的堂客,她以爲鎖柱死了,走了好幾千裡,走了好幾個月,一路討飯纔來到了我們這,幫住鎖柱侍奉他的父母。可剛纔她才知道鎖柱沒有死,我們都在替他們高興,可你們.......”
“山藥說的沒有錯!”眼鏡學生也有了勇氣,上前站到了山藥身邊:“自己人打自己人算什麼本事?有本事和東洋人打去!川軍誓師,出川抗戰,和日軍正在徐州、武漢血戰,袍哥人家不帶拉稀擺帶的,你們呢?你們在這打地盤算什麼本事?”
楊成乃和孫洗三怔怔的聽着,聽着,他們完全無法反駁山藥和眼鏡學生的話........
“打自己人算什麼本事,有本事和東洋人玩命去!”
“四川人沒有怕死的,上戰場和東洋人拼命去!”
在山藥和眼鏡學生身後的所有人都發出了這樣的呼聲。
楊成乃悄悄的嚥了一口口水,把孫洗三拉到了一邊,生平第一次用商量的口氣對孫洗三說道:“我聽說川軍在前面打的很苦.......”
“何止打的苦?”平時也看報紙的孫洗三嘆了口氣:“聽說老子們的川軍上去的時候,連武器都沒有,就憑着大刀和東洋人玩命。26師,對,就是他們剛纔說的26師,在上海大場的時候整整一個師都打空了,差點全軍覆滅,真給老子們四川人長臉啊!”
“這麼說,這麼說.........”楊成乃終於說出了他最不願意說的一句話:“老子們做的事情,好像是有一些缺德......”
孫洗三反應的快,一步上前。
山藥被嚇了一跳,孫洗三卻一迭聲的喊道:“春妹子,春妹子,大英雄的堂客春妹子!”
山藥以爲孫洗三想要傷害春妹子,死死擋在孫洗三面前就是不肯讓步,弄的孫洗三哭笑不得。
人羣被分開了,春妹子從裡面走了出來。
她驕傲,真的驕傲,如果鎖柱能在這裡,也一樣會驕傲的!
孫洗三怔怔的看了春妹子一會,忽然一個鞠躬,弄的春妹子手足無措。
“嫂子!”從孫洗三的嘴裡竟然發出了這樣的稱呼:“我錯了,我家鎖柱大哥是好樣的,好樣的,給老子們四川人長臉,我不是東西!”
春妹子第一次被人叫成“嫂子”,臉上羞的紅彤彤的,就見孫洗三轉過了頭:“老楊,以後老子不和你打了,這的地盤都歸你了!老子帶着老子的人,上前線和東洋人玩命去!”
楊成乃又驚又喜,自己和孫洗三廝殺了那麼多年,誰想到孫洗三居然把地盤拱手讓給了自己?
可隨即一轉念再想不對。孫洗三倒上前線打東洋人去了,留下自己算怎麼回事?自己不成了戲臺上演的大壞蛋了?
孫洗三表現的非常真誠:“嫂子,既然鎖柱兄弟沒有死,走,我孫某人帶着你找鎖柱兄弟去!要是不能找到,我孫洗三情願讓雷公老爺劈死!”
眼鏡學生急忙說道:“孫幫主,上前線不是說上就上的,要先到徵兵處報名。再說了,你這麼早鎖柱英雄上哪去找?我聽說26師現在正在武漢打仗,那到處都是東洋人,別沒有找到,先出了點什麼事,就沒有辦法向英雄交代了.........”
“那可怎麼好,那可怎麼好?”孫洗三剛剛賭咒發誓過,急的連連搓手。
眼鏡學生笑了:“孫幫主,鎖柱英雄和春妹子的事,是一個美利堅國的記者發在報紙上的,那個記者現在就在重慶。我看,你還是先帶着春妹子去重慶,或許能有消息。”
“對,對!”孫洗三大喜:“用我的車,一天一夜就能到重慶!”
說着朝自己的手下大喊了聲:“弟兄們,老子帶着嫂子去重慶,你們也都去啊,報名當兵殺東洋人去,袍哥人家不帶拉稀擺帶的!”
楊成乃急了,這麼好的事居然讓自己的死對頭搶了先?
春妹子也急了,自己是想早點見到鎖柱,可家裡還有公婆和孩子啊!趕緊着道:“孫幫主,我公婆和吃奶的孩子還在家裡呢.......”
“我去,我去!”一看有了機會,楊成乃急匆匆地道:“姓孫的,嫂子就交給你了,我去接嫂子的家裡人,重慶見那!兄弟們,他媽的別讓青衣幫的人給比下去了,都當兵,殺東洋人去那!”
袍哥人家不帶拉稀擺帶的!
百萬川軍,千萬萬川軍,只要還有一個人在,就會和東洋人拼到底!
這是春妹子第一次坐轎車,路不好,春妹子暈車了,一路不知道吐了幾次,可只要能有鎖柱的下落,再多的苦春妹子也願意吃。
遠遠的見看到重慶了,車速減慢了下來,前面,忽然出現了幾個警察。
“停車,停車!”孫洗三一邊叫着,一邊疑惑。
怎麼會有警察,難道是來抓自己的?孫洗三心中有些打鼓。
來到轎車面前,警察停了下來,示意讓車上的人下來,打量了一會春妹子:“你就是春妹子?”
春妹子害怕的點了點頭,警察卻如釋重負:“報社裡的人已經接到電報了,說那個美國記者報道的春妹子來重慶了,因此,局長特命我等迎接!請!”
春妹子又是高興,又是害怕,跟在警察身後朝重慶走去。
她看到前面有好多好多的人,見到春妹子出現,那麼人如同見到了名角一般的歡呼起來:
“春妹子,春妹子!”
“鎖柱,鎖柱!”
“英雄,英雄!”
幾個記者匆匆上來,手裡的鎂光燈閃個不停,“咔嚓咔嚓”的,把春妹子嚇壞了。
“你好,春妹子,我是凱瑟絲。”一名漂亮的金髮美女走到了春妹子面前,操着生硬難懂的漢語說道:“我聽過您的名字,也見過您的丈夫.......”
只這一句話,頓時讓春妹子忘記了所有的害怕,她一把抓住了凱瑟絲的手:“你見過鎖柱?他在哪?他在哪?”
凱瑟絲完全能夠理解春妹子的急迫:“您的丈夫非常靦腆,但也非常的勇敢,他一直在思念着您。當然現在我不知道他在哪裡,不過這不要緊,我已經給我在武漢的同事打去了電報,我相信,一定很快就會有您丈夫的消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