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國崎登旅團被包圍到覆滅前夕,徐州會戰也在李宗仁將軍的總指揮下有條不紊的進行着
李宗仁,這位廣西的土皇帝,在抗戰全面爆發的時候,也義無返顧的投身到了抗日的滾滾洪流之中。
此時的全中國,在天空已經回起直衝雲天的吼聲:抗戰全面抗戰
1937年7月29日,平津失守的噩耗傳到南京,也傳遍了全國。當日,蔣介石雖然心情沉重,但在向英、美、法等外國記者發表談話,解答有關平津失守等問題時,仍顯示出一個大國元首的鎮定和信心。爲身處前線戰場的部下考慮,也爲那些敢於對日軍奮起還擊的中**人撐腰,他一人攬過了平津失敗之責。他說:
“餘身爲全國最高軍事長官,兼負行政責任,所有平津失敗問題,不與宋事,願由余一身負之。”
當一位英國記者問道中國今後的對日方針時,蔣介石語氣堅定地回答說道:“今日平津之役,不過其侵略戰爭之開始,而決非戰事之終局我政府對日之限度,始終一貫,毫無變更,即不能喪失任何領土與主權是也。我國民處此國家之存亡關頭,其必能一致奮鬥到底。餘已決定對於此事之一切必要措置,惟望全國民衆沉着謹慎,各盡其職,共存爲國犧牲之決心,則最後之勝利,必屬於我也”
數日後,他在會見路透社記者時,又欲將已經到來的抗戰擴大至國際範圍。他說道:
“日本侵略中國,不僅是在摧毀中國而謀其自身建立一大陸帝國,而且威脅國際間整個之安全;中國的抗戰,也不僅爲中國本身戰,且爲根據條約之神聖以生活於此領土上之其他各國僑民利益戰,特別的是那些在中國商業利益被敵人摧毀,代表被人驅走的國家。最後,他再次表明了中國決心抗戰到底的態度:中國必須保全其主權,維護其行政與領土之完整。”
蔣介石既然已痛下決心,準備抗戰,也就不在乎日本人對他的話將作出何種反應,他甚至是有意想讓日本人聽到他的聲音,因而在國內外大造抗日輿論。對他的抗日態度的急驟變化,別說日本人毫無準備,就連國民黨許多高級將領也心存疑慮,不知他葫蘆裡又在賣什麼藥。
這麼些年來,蔣介石內裡外裡大耍政治手腕,把各地軍政人員都搞怕了,沒人願做捱打的出頭鳥。
但與蔣介石多年鬥法的廣西實力人物李宗仁將軍這次卻號準了蔣介石的脈搏。
盧溝橋事變爆發時,李宗仁、白崇禧正在廣西。當時兩廣處於南京中央政府之外的半遊離狀態。多年鬥法,李、白二人雖不乏軍事韜略,政治上卻遠非老蔣的對。手,幾次倒蔣均以失敗告終。
但面對山高路遠,又有李、白兩員大將坐鎮的廣西,蔣介石也無計可施,只能睜隻眼、閉隻眼,接受兩廣承認中央,稅收人事行政等權卻歸廣西獨有的半獨立狀況。
當然,蔣介石並沒忘了臥榻之畔的這兩隻虎。盧溝橋事變後約四五天,蔣介石從廬山上給遠在桂林的李、白二將發去急電,聲言中央已決心抗戰,約李、白二將速赴廬山,共商抗日救亡大計,
這又在兩廣將領中引起一番爭吵。
李宗仁冷眼靜觀,覺得老蔣此次聲言絕非戲語。在兩廣高級將領軍事會議上,李宗仁充滿自信地對手下諸將說道:
“老蔣生性狡詐不假,也早有意藉機吃掉我們和各路地方軍。但此次宣言相信發自他的內心。”
掃了一眼在座衆人,李宗仁閃動着一雙精明的眼睛,條理分明地繼續說道:“現在的形勢逼着他非抗戰不可。眼下日本人對我中國步步緊逼,已決非蠶食而已,而是實現其一舉征服中國之國策。相信中樞已無忍讓的餘地。今日之局勢只有兩條路可循,不是抗戰圖存,便是投降亡國。今日縱使南京中央和老蔣有意拖延,只怕日本人未必容許”
說着,語氣一轉道:“這次老蔣若再不抗戰,而欲採取投降一途,則不僅全**民不能同意,恐怕他的嫡系部隊也將自動實行抗戰。”
李宗仁的話有理有據,說服了手下衆人,連聰明過人的“小諸葛”白崇禧也點頭稱是。
李宗仁對蔣介石太熟了,對戰亂年代的中國更是瞭如指掌,所以他的話自然入木三分。見衆人點頭認同自己的意見,他話峰一轉,又轉到了會場上各位將軍最關心的話題上來。
“這次老蔣欲招兩廣軍參戰,也必招全國各地的地方軍參戰。不能說他沒有藉機消滅雜牌的念頭,但他抓的時機有利。眼下全國各地羣情激奮、抗日聲勢倒海翻江,誰不抗戰,誰拒出兵,不啻爲全國公敵、民族渣子。我們在全國民衆眼裡已爲軍閥,節骨眼上決不能現醜於天下。”
這時,李宗仁似乎有些動了感情:“另外,從良心上說,吾等身爲國之軍人,華夏子孫,國家有難,吾等豈能坐視不顧。如過去所爲皆爲爭民權、衛民主,則今日爲國爲民應義無反顧。我們也決不能在抗戰問題上給南京以攻擊我們的口實。”
當天討論,廣西便率先定下了參加抗戰的大計。李宗仁毫不猶豫,當下急電蔣介石,表示:“中央既已決心抗戰,我輩誓當擁護到底,崇禧當即遵命首途,聽候驅遣,我本人暫留桂林,籌劃全省動員事宜,一俟稍有頭緒,亦即兼程北上,共效驅馳。”
李宗仁、白崇禧雖與蔣介石爲敵多年,但在國家、民族危難之際,義無反顧地順應民意,響應中央號召,共赴國難,不失爲血性十足的堂堂漢子。
日後,白崇禧身爲中**副參謀總長,爲中國抗戰勝利立下汗馬功勞
與李宗仁、白崇禧一樣,四川的劉湘、雲南的龍雲、青寧二馬等一批地方軍將領,也在古老的中國面臨多災多難的困境時,毅然停止了分裂,停止了國內的廝殺,主動通電全國,請纓抗戰。
這種舉國一致的效果,是一個具有悠久歷史的古老國家在被外敵欺壓**了上百年後鬱積在胸膛裡的憤怒和覺醒的總爆發。蔣介石也被這沖天的烈焰震呆了,此刻,他更理解了一句至理名言:水能載舟,亦能覆舟。
蔣介石更堅定了全面抗戰的信心。8月8日,蔣介石在南京發表《再告抗戰全軍將士書》,聲稱:
“此次日軍大興入寇,卑劣詐騙,巧取我平津,焚燒殺掠,蹂躪我同胞,天津化爲灰燼,北平淪爲倭巢,此誠我民族莫大之奇恥,亦中國歷史未有之鉅變。爲此,全軍將士要樹立五點精神:一、犧牲到底的決心;二、最後勝利之自信;三、運用智能機動應付;四、軍民團結親愛精誠;五、堅守陣地有進無退。”
中**民團結一致,全面抗戰至此開始
而此時,坐鎮前線的李宗仁則把目光投向了徐州戰場
隨着京滬、山東得手,日軍大本營又把貪婪的目光又投向古國中原重鎮——徐州。
徐州屬於中國兩大鐵路動脈津浦線和隴海線的匯交點上,是中國鐵路東西南北往來的樞紐,歷來爲兵家必爭之地。日軍瞄向徐州,意圖相當明確,就是要打通津浦路,解除日後進軍武漢的右側威脅,再由隴海路西上,切斷平漢線,一舉拿下武漢,通蔣介石攤牌。
日本人的如意算盤撥弄得嘩嘩作響。此舉成功,不啻趁熱打鐵,再給蔣介石以致命一擊,徹底打垮蔣介石的抵抗意志,向日本人投降。
日本人對幾千年前中國兵學鼻祖孫子的一句話領悟得也相當深刻:不戰而屈人之兵。
退一步說,即使蔣介石不投降,失去武漢,也意味着他將被趕入西南大山中,國民政府也將隨之降爲中國的一個地方政權,那時蔣介石政權真正有多少權威?中國的半獨立政權可多的是,蔣介石爲各省軍閥注目的焦點,讓他下臺,必能在各省得到熱烈的擁護。到時,日本人再另起爐竈,扶植構築於日本人羽翼之下的新政權豈不易如反掌。
1938年1月16日,日本內閣首相近衛文發表聲明,聲稱:
“帝國政府今後不以國民政府爲對手,而期望真能與帝國合作的中國新政權的建立與發展。”
全然不把蔣介石放在眼裡的樣子。
唯恐份量不足,26日,近衛再次蠻不講理地向全世界聲明:
“一、不論在任何情況下,日本均不與國民政府交涉;二、日本爲阻止外**事援華,仍可對華宣戰;三、日本對華之新政權,居於監護人之地位;四、絕對不容許第三者出面調停。”
日本人雖然急於結束中國戰事,但自認對付蔣介石的國民政府遊刃有餘。近衛倉促間拋出這個日後被日本外交界、軍界認爲最愚蠢的聲明。
蔣介石斃了韓復榘,要與日本人在戰場上再決雌雄。但京、滬大血戰,**死傷慘重,已無兵可調。
迫不得已,他只有把川軍、東北軍舊部、西北軍和山東軍這些雜牌部隊投入中原戰場,他手裡尚未真正消耗的,也只有這些部隊,只當是死馬當作活馬醫。
眼見部隊無望,蔣介石只能寄希望於這支部隊的統帥了。
他的目光自然而然瞄向了桂系的臺柱子李宗仁,他要李宗仁統帥桂系部隊,統帥清一色的雜牌部隊創造奇蹟。
剛剛進駐徐州的李宗仁當然明白蔣介石的用心。蔣介石真是太精明瞭,即使被日本人窮追猛打到這一步,也沒放過李宗仁這個與他爭鬥了十數年的地方實力人物。
直到李宗仁赴京抗日前,廣西實際上還是遊離於南京之外的半獨立王國。更令蔣介石頭疼的是,李宗仁在廣西鬧自治,引得四川的劉湘、雲南的龍雲也頗不安分,對南京中央總是陽奉陰違,這曾讓蔣介石傷透了腦筋。如今讓李宗仁統帥這數十萬雜牌部隊,一旦創造了奇蹟,蔣介石臉上有光,武漢擴編、整補部隊也有了着落;就是創造不了奇蹟,川、桂軍受到削弱,李宗仁的聲譽受到打擊,這也是蔣介石求之不得的。
再說,這些雜牌部隊就是再不濟,好賴在津浦路上撐三兩個月,還是完全有可能的。
李宗仁卻像是被推進了滋滋作響的熱鍋。
季宗仁的日子的確不好過。委員長很器重他,把他放在日本人的槍口上,可給他的都是些什麼部隊呢?就說川軍,當初就是被像處理蹩腳貨一般塞到了第5戰區。
蟄居巴山蜀水幾十年的川軍要出川抗戰,別說外人,就是川軍自己都覺得很新鮮。幾十年來,他們真正打出四川的機會太少了,世外桃源般的四川盆地養得這些川軍留土戀地,老死不願出川。
他們手中的槍械相當落後,甚至很多都是當地土造的“單打一”。打個山雞、野兔還對付,可在現代化日軍的鐵甲、重炮面前,這樣的槍械與一堆燒火棍無異。常年拱衛四川,又使這支部隊極少參戰,因此軍紀廢弛,士氣不振。說到底,川軍不過是劉湘統治四川的衛隊,一個與蔣介石討價還價的籌碼。
但川軍官兵殺虜撻寇的心卻是火熱的。當“七.七”事變爆發,全國各地的部隊都奔向抗日戰場時,駐屯在遙遠而寧靜的四川的川軍也被胸中一腔中國人的豪情鼓盪得熱血沸騰。四川省主席劉湘雖以圖謀自保、擁兵自重聞名全國,但也絕不願在抗日這件事上給蔣介石一個收拾川軍的藉口,不值。
1937年9月,劉湘一聲令下,10萬川軍腳穿草鞋,身穿單衣地邁出川外。很快,他們便進入北國的嚴冬之中。川軍還沒上戰場,卻首先碰到了大自然的考驗。寒冷、飢餓中,沒有人抱怨,沒有人喊苦。誰要是嚷着要回四川,便立刻會招來無數雙白眼,一大堆奚落:
沒出息的東西,滾回去吧,別給四川人丟臉
10萬川軍在晉綏軍和中央軍的潰潮中逆流而上,來到了凇滬戰場,山西抗日前線。大自然的嚴酷沒能折服這些精明矮小的四川漢子,但世間人心卻使他們寒透了心
川軍出川,比不上蔣介石的驕子中央軍,又是卡車,又是人力地運送軍需物品。他們的軍需補給都得自己就地解決,槍械彈藥的更換、補充更無人問津。
10萬大軍得首先給自己找口飯吃,找件衣穿。當面對天之驕子中央軍和地方土皇帝晉綏軍那一雙雙鄙夷的目光,他們覺得自己像是個乞丐。
在遭着冷眼向面前的富翁伸手乞討,這令自我爲王數十年的川軍忍無可忍。
川軍終於被激怒了。只要能弄到糧食、衣物,他們便顧不得那麼許多戒律,連買帶搶。遇到軍械庫也砸開大鎖,自己來給補給
第2戰區司令長官,山西真正的土皇帝閻錫山急了眼了。一個電話打到武漢軍委會,控告川軍抗日不足,擾民有餘,簡直是一羣土匪。請軍委會令川軍立刻走人,2戰區養活不起。
武昌,國民黨統帥部最高軍事會議上,蔣介石聞報脖子上青筋直跳,可眼下**精銳新敗於京、滬,正值用人之際,川軍這麼大股力量不用確實不妥。
思前想後,蔣介石吩咐侍從室主任林蔚說道:“第2戰區不肯要,把他們調到1戰區去,問問程長官看要不要。”
但是沒有想到的是,誰知一聽是川軍,程潛就像是遇到洪水猛獸一般,不待林蔚說完,就在電話裡一口回絕道:
“不要,不要。連閻老西都不要,你們還往我這兒推。我不要這種爛部隊。”
蔣介石因爲南京淪陷,這幾天正沒好氣,聽林蔚這麼一說,不禁勃然大怒。
坐在一旁的白崇禧這時倒是多長個心眼,想起了自家桂系兄弟李宗仁,便向蔣介石進言道:“我打個電話給李長官,問問5戰區要不要。”
就這樣,開入北方的川軍來到了第5戰區
鄧錫侯、龐炳勳、玉銘章等川軍高級將領事後知道了事情的原委,對李宗仁的知遇之恩感激不盡。內心深處,他們也絕不願就這麼落魄地回去,那豈不是丟盡四川人的臉面。李宗仁正急需要兵,更何況他歷來堅信,世間無不可用之兵,只有不可爲之將。只要長官遇事公正,體貼部下,將士是會用命殺敵的.
因此,李宗仁對川軍這個遠離故土的孤兒非常盡心,一再向軍委會請求,爲川軍補充槍械彈藥,戰時暫緩撤併川軍編制。這更使出川以來一直飽受歧視的川軍將領感激涕零,李宗仁終於從川軍將領那裡得到了一個統帥最爲期待的一句話:
“川軍保證聽從長官指揮,奮勇殺敵,以報答知遇之恩”
與川軍一樣,日後撐起戰局並享譽整個抗日戰場的西北軍張自忠部,也爲李宗仁的真誠和公正所感動。
1937年下半年,張自忠自北平潛逃回南京後,被國人斥爲漢奸,戴罪賦閒在家。他本人雖有意再領軍出山抗日,但那時節哪敢開這個口。剛剛抵達南京的李宗仁聽說此事後,便四下遍訪西北軍舊人,想弄明此事。
張自忠的一個老同事黃建平關鍵時刻幫了忙,他爲張自忠辯護說道:“自忠爲人俠義,治軍嚴明,指揮作戰,尤不愧爲西北軍中一員勇將,這種人決不會當漢奸”
李宗仁身爲行伍,最知軍人秉性,聯想到1933年的長城抗戰,再聽到這些報告,內心裡頗爲張自忠惋惜。
一天,李宗仁特地令黃建平去請張自忠前來一敘,哪曾想,張自忠爲人老實,竟不敢來,只回話說道:“戴罪之人,有何面目見李長官。”
後經李宗仁誠懇邀請,他纔來見李宗仁。
李宗仁心中有數,對頭都不敢擡的張自忠將軍說:“藎忱兄,我知道你是受委屈了。但是我想中央是明白的,你自己也明白的。我們更是諒解你。現在輿論責備你,我希望你原諒他們。羣衆是沒有理智的,他們不知底蘊才罵你,你應該原諒他們動機是純潔的”
張自忠沉默地坐着,嘆口氣說:“個人冒險來京,帶罪投案,等候中央治罪”
李宗仁絲毫沒有猶豫地說道:“我希望你不要灰心,將來將功折罪。我預備向委員長進言,讓你回去,繼續帶你的部隊”
張自忠聞言,驚訝地擡起了頭。這時,李宗仁竟發現他的眼裡噙滿了淚花。張自忠發誓似地說道:
“如蒙李長官緩頰,中央能恕我罪過,讓我戴罪圖功,我當以我的生命報答國家”
張自忠陳述時,那種燕趙慷慨悲歌之士的忠貞之忱,溢於言表,深深地打動了李宗仁
日後,李宗仁先對軍政部長何應欽談及此事,何應欽似有意成全。李宗仁進一步去見蔣介石,爲張自忠剖白。李宗仁對蔣委員長說道:“張自忠是一員忠誠的戰將,決不是想當漢奸的人。現在他的部隊尚全師在豫,中央應該讓他回去帶他的部隊。聽說有人想接收瓜分,結果受激成變,真去當漢奸,那就糟了。與其那樣,倒不如放他回去,戴罪圖功”
蔣介石沉思片刻,說道:“好罷,讓他回去”
說畢,立即拿起筆來,批了一個條子,要張自忠即刻回至其本軍中,並編入第1戰區戰鬥序列。
他人落難時,與張自忠素無交情的李宗仁卻拉了他一把,此舉,自然令張自忠感激涕零。離京返任前,張自忠特來向李宗仁辭行,情真意切地說:要不是李長官一言九鼎,我張某縱不被槍斃,也當長陷縲索之中,爲民族罪人。今蒙長官成全,恩同再造,我張某有生之日,當以熱血生命以報國家,以報知遇之恩。
言出至誠,此言激動而悽婉,令李宗仁大爲感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