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人,給我把這個豬狗不如的東西拉出去,槍斃了!”
隨着老黑的這一聲命令,蔣郎“撲通”一聲跪倒在了地聲:“師座,師座,刀下留人,刀下留人!”
說着,跪倒在地上,邁動着膝蓋轉向百姓,連連磕頭:“老少爺們,大爺大娘,我蔣郎在這裡給你們磕頭啦,求求你們,求求你們,饒他一死,饒他一死吧!他是抗戰英雄,是抗戰英雄啊!”
“蔣郎,你他媽的給老子站起來,別給老子丟臉!”老黑暴怒的吼了起來。
蔣郎站了起來,但卻依1日不甘心,他來到牛三奎的面前,抱起了自己的好兄弟,泣不成聲:”他是抗戰英雄,我沒有騙你們,他真的是抗戰英雄啊!上次我們突圍,打威家鎮的時候,東洋人的三挺機槍封鎖住了我們,牛三奎他帶着全連弟兄,一連八次衝鋒,整整八次衝鋒啊,他一個人就炸了東洋人的兩挺機槍……”
蔣郎哭的和淚人似的:“老少爺們們,臺兒莊的時候他就參加了,我們師座讓他堅守陣地,東洋人衝了十二次,陣地上的弟兄們都快死絕了,可就是他一個人死死的在那頂着,一步也不肯後退,到後來援兵上去了,把他從陣地上拖下來的時候,他渾身都是血,渾身都是血啊,就和現在一樣,一樣!師座,您發句話啊,發句話啊!”
老黑的面色鐵青:“是,他是和現在一樣,渾身都是血,他也幾乎死了。但那時候他身上的血是東洋人的,不是現在這個樣子!蔣郎,國民革命軍陸軍第26師師訓是什麼!”
蔣郎怔在了那裡,只聽老黑大聲吼道:
“國民革命軍陸軍第26師師訓是什麼,給老子念出來,大聲的念出來!”
“是!”放下了好兄弟,蔣郎站了起來,大聲說道:
“不貪生,不怕死,愛國家,愛民族,不擾民,不欺民:捨身忘死,光復河山!”
“不貪生,不怕死,愛國家,愛民族,不擾民,不欺民;捨身忘死,光復河山!”老黑用力的重複了一遍:
“這是我們的老師長給我們定的!不擾民,不欺民,說實話,我老黑也沒有真正做到過。我老黑以前帶着兄弟們偷雞摸狗,賭錢耍賴,可老百姓從來都沒有對我們抱怨過,爲什麼?不是因爲他們怕我們,而是因爲他們敬重我們是打鬼子的,他們知道我們隨時隨地都可能掉腦袋,隨時隨地命就不是自己的了!可現在,你們看看牛三奎,這他媽的是擾民、欺民嗎?這簡直就是畜生纔會做的事情!他媽的他和東洋雜碎沒有任何分別!你的妹子、你的堂客被東洋人侮辱了,你要不要和東洋人拼命去?可現在牛三奎這個畜生卻在侮辱自己人的妹子、閨女!軍法無情,我老黑什麼事情都能忍,就這樣的事情我不能忍!”
說着,聲音放低了些:“牛三奎一直都是我的警衛,我知道他勇敢,不怕死,他幾次救過我的命,我也含不得,捨不得那。可今天我要放過了他,老百姓就會指着我的脊樑骨罵,就會指着我們26師的脊樑骨罵!”
他冷冷地看了一眼牛三奎,眼中滿是不捨,一咬牙:“來人,執行軍法,槍斃!”
“長官,放了他吧。”那被侮辱的閨女的爹,酒店掌櫃上前一步,重重的嘆了口氣:
“我家小水命苦,我認了。長官,留下這畜生一條命,和東洋人拼命去,也算,也算我們爲抗戰做了一些事情吧……“長官,留下他一條命吧,留下他一條命吧!”所有的百姓一起說道。
牛三奎聽到了,他什麼都聽到了,他的眼淚從眼角流了出來,自己不該去喝酒的,不該喝醉了做出那些畜生纔會做的事情的。他掙扎着爬了起來,爬到小水和小水他爹的面前,“咚咚”就磕了幾個響頭:
“我是畜生,我對不起你們!”
小水爹把頭轉了過去,小水癡癡的看着他,忽然一張口,一口痰吐到了牛三奎的臉上。
牛三奎沒有動,也沒有擦,只是在那不斷的磕着頭…….百姓們都在爲牛三奎求着情,老黑此時此刻真的有些茫然不知該怎麼辦了。
如果高飛在這裡,一定會毫不留情的槍斃牛三奎的,但現在這個場面,自己究竟應該怎麼辦纔好?
就在這個時候,遠處忽然隱隱的晌起了槍炮聲,接着,幾駕日機從天空掠過,但卻沒有停留。
老黑麪色一變:“立刻偵察!”
不多時,負責警戒偵察的士兵匆匆跑來:
“師座,得子嶺那,我們的一支部隊被圍住了!”
“哪個部分的,查明瞭嗎?”
“沒有,東洋人包圍得太嚴密了,我們,我們實在沒有辦法和他們取得聯絡!”
“師座,高司令長官電報!”
“秀才?”老黑一怔,高飛在這個時候發電,一定是出了什麼大事了。
“來人,給我把這個畜生先押起來!”老黑狠狠的瞪了牛三奎一眼,轉身帶着謝依、鎖柱急忙返身進去。
牛三奎還坐在那裡,這個時候忽然聽小水說道:
“你要還是個男人,就死在戰場上去!我命苦,可我已經是你的人了,我這輩子都沒有人要了,你要當是我的男人,就去死,我給你收屍去,給你守一輩子的寡!”
牛三奎怔怔的聽着,眼淚從他的眼角不住的流了下來……“高飛的緊急電報。”謝依看完了電報,面色凝重:“知道被圍的是哪一部分嗎?是,是我們的老長宮,21軍軍長劉雨卿!”
“什麼?”老黑、鎖柱一起叫了出來。
原來,薛嶽二次反攻南昌。經過周密部署,21軍、29軍分別從南昌西南、西北日軍據點結合部,向敵縱深穿插推進,二十六師在劉雨卿率領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一鼓作氣直搗蓮塘日軍機場,斃敵數幹名,焚燬日機3架,其下第155團於5日9時突進至火車站。南昌守敵大爲震驚,急忙將眷屬及後勤物資向九江轉移。然而,就在攻城計劃即將展開之際,形勢卻發生了逆轉。原來,阻擊援敵的29軍79師師長段朗如貪生怕死,未能按時推進至指定陣地作戰,致29軍軍長陳安寶將軍及所率將士被日重兵包圍。
劉雨卿聞訊後,置自身安危於度外,親率21軍精銳之師前往營救。當劉雨卿趕到時,29軍軍長陳安寶陳將軍已在日軍重炮轟擊中壯烈捐軀。劉雨卿只好強忍悲痛指揮部隊後撤。
劉雨卿行未及遠,即與日軍遭遇,爲流彈擊中大腿。
大致說了一下情況,謝依平定了一下情緒:“劉雨卿中彈後,不顧自身安危,親率警衛團斷後,與敵血戰三日三夜,次後在主力安全撤離的情況下,邊打邊撤,最終在得子嶺一線被東洋人圍困住了。現在劉雨卿身邊只有不到兩個連的兵力,瀕臨彈盡糧絕,劉雨卿給薛嶽發電,電文中是這麼說的:
‘如有增援,則雨卿幸甚;如無增援,則雨卿誓死不做俘虜,當殺身成仁,以報國家、以報民族,請薛司令長官勿以我爲念!’……說到這,喘了口氣:“薛嶽接到電報後,急令增援,下了死命令要不惜一切代價把劉雨卿救出來,但備部都離劉雨卿甚遠,無法及時增援。適我們和重慶高飛方面的聯繫電報爲薛嶽知曉,薛嶽知道我們就在附近,是離劉雨卿最近的部隊,因此急電高飛,懇請高飛下令我部增援,電文甚是催人淚下…….“所以秀才就讓我們把劉雨卿給救出來。”老黑接口說道:“以高飛的脾氣來說,是無論如何都不會看着劉雨卿死的。”
“不錯。”謝依點了點頭:“秀才在電文裡說的非常明白,無論怎麼困難,也一定要想方設法把劉雨卿就接應回來,大場之英雄絕不能死在這裡,同時,任命老黑爲總指揮,鎖柱爲副總指揮,我爲參謀長,共同展開行動!”
“這個時候任命我爲總指揮,他媽的,又是一件掉腦袋的事!”老黑嘀咕了聲,隨即看向鎖柱、謝依:“你們怎麼看!”
“救!”鎖柱很快回答出了自己的想法:
“劉軍長終究是我們的老長官,而且飛哥也下了死命令了!”
“救!”謝依同樣說道:“要真見死不救,老子們只怕要被罵死!”
“救!”老黑惡狠狠地說道:“了不得就只當突圍從來都沒有成功過!”
這時候的26師,早已經是精疲力竭,但當他們得知劉雨卿危在旦夕的時候,他們的最高軍事主官都義無返顧的選擇了一條充滿了危險的道路。
謝依讓人把地圖鋪了開來:“我們在這,得子嶺在這,日軍不少於一個大隊,同時鄰近還有大量的日軍可以隨時增援。現在我們中戰鬥力最強的,就是鎖柱的突擊支隊了,我建議以突擊支隊爲第一攻擊部隊,我的部隊相對完整,做爲第二支隊,老黑,你仗打的最苦,當成總預備隊吧,在最需要的時候上!”
“要得!”老黑點頭說道:“讓程吉飛率領,先把傷員都給老子送回去!同時,我們看起來有上萬人槍,但有的是從僞軍改編的,有的是游擊隊,戰鬥力不強,這些人上了戰場起不了什麼太大的作用,讓他們全部都給我護送傷員,撤到我們的後方去!”
主意既然已經下定,再沒有什麼遲疑的了。老黑從部隊中精選出了一千人,組成了最有戰鬥力的一支部隊。加上謝依的選出的八百人,和鎖柱率領的精銳武裝一千餘人,組成了三千人的一支攻擊部隊。
被選中的弟兄,誰都沒有怨言,儘管眼看着就要回去了,但對於這些人來說,既然上級已經下達了命令,再困難、再危險也要想方設法的去完成它!
部隊在那默默的準備着,鎖柱指揮的突擊支隊,已經率先開拔。太平鎮上的百姓們,也都在那裡默默幫着部隊準備着。
戰鬥,在這一刻即將重新打響……..劉雨卿已經不抱什麼希望了,援軍距離自己實在太遠了,趕不到的了。
還剩下不到兩百人,彈藥快要用光了,頂多只能再抗着東洋人的一次衝鋒。腿上的血倒是止住了,可還是忍不住的一陣陣的疼痛。
看了一眼邊上的蔡雨時,劉雨卿忍不住說道:“參謀長,看來我們今天要交代在這了。”
蔡雨時笑了一下,也沒有怎麼在意:“軍座,和你措檔了那麼多年,什麼樣的場面沒有見過?只是有些寒心,二次南昌反攻,我國軍中要少了兩個將軍了……劉雨卿明白參謀長的意思,29軍軍長陳安寶將軍已經殺身成仁,慷慨捐軀,很快就將輪到自己了。
他朝外面看了下,鬼子還沒有什麼動靜:
“參謀長,你猜我現在在想誰?”
“和我想的一樣,高飛!”蔡雨時脫口而出。
“是啊,我在那想高飛。”劉雨卿在那微微笑着:“這個小龜兒子的能打仗,是我26師中最有出息的一個了。有人問我,說劉獻廷啊,26師是你一手帶出來的,怎麼在21軍裡沒有這個部隊的序列啊?我告訴這些人,你們懂個屁,26師讓高飛指揮,比老子帶着有出息多了,你們沒有看到,高飛現在都是第四戰區司令長官了嗎?”
蔡雨時笑了出來,劉雨卿笑着繼續說道:
“又有人問我,說劉獻廷啊,大場的時候,高飛還只是個小兵,可這才兩年功夫,人家已經都是戰區司令長官了,你妒嫉不?說實話啊,我妒嫉,但我更多的是高興。高飛是我一手帶出來的,他官升得快,那也是我的光榮!”
“人家都說你對高飛偏心,這話一點也都沒有錯。”蔡雨時笑着說道。
“高飛他有能耐,我就算偏心那有怎麼了?”劉雨卿一瞪眼睛說道。
劉雨卿的警衛羅常勝在邊上聽了半天的話,這時抽空說道:“軍座,高司令長官我們都知道,聽說他是在大場打出來的,你和我們說說吧。““是啊,軍座,給我們說說吧。”邊上的弟兄一起說道。
“要得,就和你們說說。”劉雨卿裡了精神:
“話說那次我們奉命堅守大場,鬼子動用了坦克,我們中的大部分人從來也都沒有見過坦克,拿着槍衝上去就拿槍托砸,拿拳頭打,可那鐵皮傢伙怎麼打也打不動啊。怎麼辦?就在這個時候高飛出現了…”
一個一個的故事,從劉雨卿的嘴裡說了出來,一個在大場時候浴血奮戰的高飛,逐漸清晰的出現在了所有人的面前:
“狗雜碎!狗雜碎!”高飛睜着血紅的眼睛,一邊不斷罵着,一邊把散落在身邊的幾枚手榴彈歸攏了過來,他把這幾枚手榴彈捆綁在了一起,然後大叫一聲,也跟隨着弟兄們一起衝出了戰壕。
在這樣的戰場上,只有一條真理:
拿自己的命去換那些東洋雜碎的命!
這時候最先衝上去的那批川軍兄弟,死的死、傷的傷,剩下的已經向自己的陣地跑了回來。
可就在這樣的情況下,他們卻看到一個瘋子樣的人,左手握着步槍,右手拿着一捆手榴彈,不斷躲避着日軍的炮火子彈,不斷靈巧的向前衝着、衝着……….奇蹟般的,日軍那密集的彈雨竟然都沒有打中高飛,也許冥冥之中有什麼力量在那護佑着這個勇敢的中國軍人吧。
一串子彈打來,幾乎打中高飛。高飛猛然趴伏到了地上,然後敏捷的匍匐前進,靈巧而快速的接近離自己最近的一輛94式坦克。
那輛坦克開始朝前開來。車上唯一搭載的武器,一挺7.7毫米重機槍在那瘋狂的叫囂着。
高飛停止了自己的動作,趴在地上,安靜而又耐心的等待着。
近了,高飛拉出了手榴彈上的導火索。
被拉去了導火索的手榴彈在那“滋滋”的響着,但高飛還是一動不動。
當坦克的履帶即將壓上自己的那一瞬間,高飛把一捆手榴彈閃電般的朝履帶下一放,然後一個身子如同一隻靈貓一般滾開。
“轟”的一聲,爆炸聲響起。方纔還不可一世的坦克,瞬間停止了一切動作。
王玉成、老黑、雷霆……….每個人都目瞪口呆的看着這一切,那個秀才,不光是神槍手,還居然一個人炸了一個鋼鐵怪物?
劉雨卿在那不斷地說着,說高飛是如何勇敢的炸掉日軍坦克的,說高飛是如何帶着敢死隊一起和東洋人玩命的。
陣地上所有的弟兄們,已經完全陷入到了故事之中。
“我從來也都沒有見過那麼勇敢的士兵,從來也都沒有,那時候開始我就知道,高飛早晚都會成大事的。”劉雨卿緩緩地說道,接着目光從弟兄們的身上掃過:
“所以,我們每一個人都要像高飛那樣,千萬別在東洋人面前當上孬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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